一個大夫拭著頭頂的汗，說道：“大將軍所中蛇毒毒性太烈，雖有奇藥鎮得那毒一時，但始終……”
“治不好就滾！”金亞天喝道，“他的命，拿你們十萬條來填都不夠！”
他的父皇已經終日躺在床上，不知世事，不辨親人，他不能再失去另一個亦父亦友的人。
“亞天，將軍怎麼樣了？”黃袍一閃，未經知會，順景帝已經趕到了王府，跟著來的還有蘭妃。此時身懷六甲的她行動已經相當不便，但她依舊執著地跟著，小臉上盡是焦慮之色。
“這是海外的碧血蟾蜍，說不定能用上。”她遞上一個錦盒，打開，一隻仿佛是玉雕的蟾蜍，通體透亮。
“能用麼？”金亞天掃一眼那些大夫們，這些縮在角落誠惶誠恐的名醫們趕緊回答。
“能用！”
“這碧血蟾蜍乃萬世珍品，有起死回生之效！”
“雖然不能治本，但有益無害！”
聽他們這麼說，金亞忙命人將那蟾蜍按大夫們說的方法煮了，灌冷炎服下。原本已經昏迷的冷炎，現在已經轉醒。
眾人這才稍稍舒了一口氣。
“謝皇上，蘭妃關切。”冷竹淡淡地道謝，便迫不及待地進去看冷炎了。
“服了這碧血蟾蜍，是否就可以……”順景帝詢問著。但是那些大夫們寧可被怪罪無能也不敢欺君。
“回皇上，屬下無能，這靈物隻能讓將軍多撐上一會，剛才醒來，除了將軍意誌過人之外，已是回光返照……”
金亞天臉色一沉，那太醫已經是貼在地上，不敢直起身來。
這話，也一字不差地傳到了屏風後麵的人的耳朵裏。剛剛燃起的一線希望，被瞬間毀滅了。
“謝陛下關心。”冷炎堅定的聲音傳出。“命該如此，不須介懷。”
“冷某活至今日，已經了無遺憾，能否開恩，讓臣同妻兒單獨待上一會兒？”
這是他最後的要求，那麼輕易也那麼讓人揪心。他為南晉貢獻了那麼多的時間，這最後的時刻，想和家人在一起也需要請求。
“準。”順景帝一揮手，自己便同所有人一同出了門外，不願再耽擱他們一瞬。
冷炎看著站在麵前，強忍著情緒和強忍著淚水的冷竹，心想著這孩子在三歲的時候已經沒了娘親，現在，就連他這個不合格的爹也……
“孩子，你很努力，也做得很好。我一直沒有說，但是心裏都明白，你這一路走來是多麼不容易。知道嗎竹兒，你一直是我的驕傲！”
“父親。”眼淚便從冷竹的眼眶中滑落，她從未料到，冷炎想說的，是這個。一路上走來一個人承受，已經習慣了，刁難，偏見，打擊，為了她的目的她都可以忍下來。她現在才明白，這一切父親其實都知道都看在眼裏。
“別難過。你很堅強，我相信你。”冷炎嘴角擠出一絲笑，“女兒長大了，卻總覺得還是小孩子。從小到大，都是聽你喚我父親，能不能……”
“爹！”眼淚已經不受控製，冷竹不知道，他一直等著的，就是這麼簡單的東西。也許她早就知道，隻是太倔強，有時還會故意傷害他，因為心底為了娘親的事，多少還有一絲怨恨。可是，現在……
“爹！女兒不孝！”跪倒，頭伏在那偉岸的身軀旁邊。
“竹兒，別難過，是我對不起你。”冷炎看著她，蒼白的臉上已是釋然的笑。“你先出去吧。不見你，亞天要擔心了。”
冷竹握了握那長滿老繭的手，順從地退了出去，還替菊茉夫人抱過了冷夜。
此刻的菊茉夫人，已經哭成了淚人。一滴滴的淚水滴在冷炎手心，也刺痛著他的心。
“茉，謝謝你一直陪著我，還把這麼好的孩子帶給了我。”
“將軍，是我對不起您，害得荷姐沒能跟您在一起……我若是早知道……”
“茉，別自責。”冷炎握緊了她手，“那個歲月，我們都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談不上誰對不起誰。何況，你對竹兒那麼好，小荷在天之靈也會感激的。”
“您對鬆兒還不是一樣的麼？您明知道他不是……”剛要說，冷炎握在她手上的力道加大了些，不讓她繼續說下去。
“鬆兒是我的兒子，永遠都是。”
“將軍！”菊茉撲倒在冷炎懷裏，這是她最信任的懷抱。
冷炎看著這個陪伴他二十多年的女人，依然如當年的嬌媚。
他們一開始心中係著的，都不是對方。但當命運將他們二人栓在了一起，同舟共濟，相濡以沫，那種舉案齊眉的互敬互諒中，握在一起的手產生的早已不僅僅是友情和親情，將兩人心中填滿的，是他們都不敢相信的對彼此真誠的愛。
“茉，能與你相守，是我此生之幸。”冷炎吃力地抬起手，撫上了那依舊如昔的青絲。
一生有幸，識得兩位至情至性的女子，並與之相伴，一名關小荷，一名關菊茉。
握著她的手，無力地垂下。
“將軍？”菊茉夫人不敢相信，抬頭，淚眼之中，那堅毅的麵龐，已經帶著安詳的笑，從容地閉上了眼睛。
“將軍！”
淒厲而心碎的喊聲，讓門外的人心中一驚。
門被撞開，金亞天像拎小雞一樣一把將那禦醫之首甩到冷炎病床前。
那禦醫顫抖地伸出了手，搭在那脈門之上，在眾人的注視之下，低下了頭。
“抱歉，大將軍已經……”
閃電劈過腦海，所有人的心中像是狠狠地挨了一刀，眼淚無聲地劃落。
“夫人，請節哀。晚輩告辭。”順景帝選擇了離開，因為這種場合下，他什麼忙也幫不上，還要讓一群人顧及著他的威嚴。
現在，留給他們最後的空間，讓他們可以放縱情緒，盡情悲痛，是他唯一能做的。
“竹妹妹，你也要多保重。”蘭妃的纖手搭上了冷竹的肩，停留了一陣後隨即放下，也找不出其它的話可以安慰。
隨皇上離開，經過金亞天身邊時，兩人隻是相互行禮，並不說話。
“你們這些該死的庸醫，全給老子滾開！”一個人影就從門口竄入，直奔冷炎的病榻之前，也不顧在場有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