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終章 第73章 最後一戰

大殿之上,金亞天濕透的衣衫還來不及換下,就已經被體溫烘幹。而那些口口聲聲為國為民的臣子講的話,讓他的心像是落到了一個冰窟窿裏。

“朝廷雖是有五十萬大軍,但是這一時召集得起來的,也隻有二十萬,果如徵王爺所說,將這些人調去關山穀,皇城將成為一座空城。不如趁此機會,加強皇城守備為上!”

“陳大人所言甚是,況且那海清侯一直是忠心耿耿,此次陳兵不出必有其緣由,不如皇上下旨,陳明厲害,勸他歸降,到時海州八萬軍隊與皇城二十萬人將北荒一合圍,還不是甕中捉鱉?”

“二位大人此言差矣,那北荒鐵騎兵強馬壯,不如及早派時間議和,免得鬥個兩敗俱傷吧!”

“全給我閉嘴!”一聲斷喝,大殿喧嘩立止。眾人循聲望去,竟是處事一向沉穩內斂的徵王。

“勸降,求和,這就是你們想出來的破主意!”金亞天怒道:“若不是本王撞破海清侯與北荒使節的會麵,若不是冷竹副將領著一千餘人擋住那二十萬大軍,北荒的彎刀此刻已將你們的腦袋劈下!”

“看你們的樣子,一個個腦袋都快縮到身子裏去了。對敵如此懦弱,你們讓老百姓怎能不心寒。對自己的將士如此冷漠,你們讓南晉兵將如何對你們盡忠!關山穀已是在勉力支撐,多一刻就多死一個人,而你們還有心思在這裏廢話連篇!”

大殿之上,鴉雀無聲,一直沒有開口的南晉“三天子”,終於有人說話了。

“徵王爺說得有理,”葉自問說道,“但是各位大人的意見,也不得不考慮。冷竹副將是大將軍的愛女,是徵王爺的王妃,你們救人的心情,本相是理解的。

不過這大將軍掌的是南晉的帥印,持的是朝廷的兵符,本相覺得,這皇城的守衛實在太重要,關鍵時刻,還是不要公器私用的好吧?大將軍的鷹騎和王爺的徵軍,名震天下,相比若要聯手救出個人來,還是易如反掌的。”

好狠的葉自問,金亞天咬緊了牙關。先是兩邊都不得罪,再扣他們一個公器私用的帽子,最後還出了個看似兩全其美的法子。冷炎的鷹騎隻有幾千人,他的徵軍遠在慶州千裏之外,如何援得過來!

群臣紛紛附和道:“葉丞相有理!”跪下請命:“請皇上聖裁!”

看了跪了一地的群臣,建安帝不置可否,隻是轉向了一直沉默著的冷炎:“大將軍有何見解?”

冷炎出立,擲地有聲:“臣乃武將,為救一人而出兵的說法,是對武將的侮辱。”

他斜了一眼葉自問,繼續看著建安帝,目光炯炯:“戰死沙場,我們無怨無悔,冷竹副將既然自己選了武將一途,必定也有這樣的覺悟,即使戰死最後一兵一卒,冷家無話可說。”這話,是對建安帝說的。

他轉身,環視群臣:“今日就戰論戰,皇城地勢,大家明白,北荒鐵騎,老一輩的將軍也都清楚他們的厲害。冷炎不敢托大,離了關山穀天險,此戰,冷炎沒有把握全勝。若哪位將軍能保證在皇城腳下打退鐵騎,盡可以來取本帥手中兵符!”

他掏出腰間虎符,持於手中,讓中然虎視眈眈有沒人敢上前去拿取。

那位“軍神”都沒有把握能打贏的仗,借誰天大的膽子都不敢誇下這海口。

建安帝隱隱一笑,局勢已經很明了了。

“傳朕旨意,出兵關山!”

聽到此言,金亞天心中長舒了一口氣,此刻才感覺到極度不適:全身發冷,眼前事物已經看不清了。

“等我回去……”金亞天低語,雙腿已是支撐不起身體的重量,搖搖欲墜。

冷炎離他近,見他異狀,趕緊上去扶住他,發現他渾身滾燙。

“孩子,堅持住!”那是冷炎……

“快!傳禦醫!”那是他父皇……

“怎麼了,徵王爺?”那是葉自問陰沉的臉……

最後,什麼也不記得了。

這已經是第六天了,冷竹布滿血絲的眼睛繼續盯著地圖,尋找著任何一個可能讓他們再多撐上一個時辰的機會。

陷阱,陣型,佯動,穿插,分割……任何一種方法她都想過,並且用過。而當他們消滅了一撥,立即會有另外一撥像潮水一樣湧上來。

他們始終在努力,改變不了的,是他們的陣地一直在壓縮,還有每天都在上升的傷亡數字。

“姚若,我們還剩多少人?”一說話,嗓子就生疼,可是她現在連喝一口水的功夫都沒有。

“稟將軍,死者過半,傷者兩百。”姚若看見自己每報一個數字,眼前這個憔悴得讓他心疼的女子,眉頭就緊鎖一分,他實在是不忍心說下去。

但是,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是他們的將軍。一咬牙,繼續報道:“今日能出戰的,將近三百人。”

“三百人……”整個守營,拿得出來的兵力已不到原來的三成,而敵方的人,似乎從來就有少過。冷竹懸筆於那已經密密麻麻地作了無數記號的地圖,再也無法下筆。

她看著帳中與一樣神色疲憊的眾人,起身,努力挺直了腰杆:“各位,冷竹駑鈍,已無計可施。我們的任務,實際上已經完成。大家是明眼人,再過不到兩個時辰,我們的最後一道防線也將失守。”

眾人沉默,但目光中堅定不失。

“能與大家共事一場,是冷竹的福分。今日,沒有布局,目的,隻有一個,就是撐過這兩個時辰。今日之後,不知是否還有機會說這話,在此,為了大家的舍命與共,冷竹謝過!”

她深深一躬,起身說道:“出戰!”

“領命!”關山穀守軍們,大步邁出帳門,迎接他們最後的戰役。

姚若未走,等著冷竹。“將軍,屬下可否跟您講一件事情?”

“請講。”冷竹看向他,不知為何這個得力又開朗的幹將自從酬軍之後,就變得沉默寡言。

“如果今日,你我二人都沒死,今後我做您的幕僚吧!”

這是一輩子的效忠,也是一生不求功名利祿的追隨。

冷竹點了點頭,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