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閃動著興奮和憧憬的臉,讓金亞天發自肺腑地感到,她內心的那份激動和認真,還有掩飾不了的,微小而偉大的夢想和誌向。
此刻的她,很迷人。
金亞天發現,自己的目光離不開她了。
在水霧彌漫的山穀待久了,她小麥色的皮膚褪成日曬之前的白皙,因為良好的身體狀況而泛著紅潤的血色。
金亞天不禁想起月色之下,因為他的靠近和碰觸臉紅發呆的的她,還有正午烈日之下帶兵布陣,嚴謹冷情的她,還有現在談著規劃和夢想一臉憧憬的她……
那一個冷竹,他都想私藏。
但是,他可以嗎?讓他沒有信心的不是冷竹,而是自己。
金亞天想到這裏,別開了臉,卻被眼前另外的事物吸引了去。
“他們是在幹什麼?”
冷竹看著他手指的指向,說:“回稟王爺,那是我派的熟悉水性的人,勘測這夏源河河道。百姓相傳,如果從這條水路,過了關山峽穀,經一條地下暗河,可以接通到皇城附近的水域。”
“可行嗎?”金亞天問。關山穀下水流如此湍急,必定十分危險,但是相對的,肯定要比陸路要快得多。
“可行。但是一路上肯定是險關重重。我曾用一人合抱的浮木,漆成紅色,投入這關山穀的水中,兩日之後,屬下的人就在皇城的碼頭找到了手臂大小的紅色殘塊。”
“竟然省下了一天之多!”金亞天說道,“走陸路,尋常要四天,即使是趕路也要三天時間。”
“正是。”冷竹點頭,“而且那次是任那木頭自己漂浮,如果是人掌著船的話,想必還要快些。”
“但是這風險也太大了。”金亞天指出,“峽穀本身無人通航,水急,航道窄,更何況你說的,還要過地下暗河,更是凶險難料。”
“王爺說的是。”冷竹說,“但是如果有緊急的軍情,在其它聯絡的手段都失效的情況下,這不失為一個逃生或者通風報信的通道。狡兔三窟,況且,再怎麼凶險,就憑它省下的那一天的路程,我們也有嚐試的必要。”
這關山穀能有什麼緊急軍情,山賊麼?金亞天想說,但是又不忍打擊她的積極探索。
正說著,月影上來報道:“王爺,王妃,營中傳信,酬軍宴已備好,催二位回去主持開宴了。”
回到營中,眾人都起立等著。金亞天與冷竹落了座,各位就席之後,金亞天說道:“今日本王喧賓奪主,為了讓兄弟們開懷暢飲,特請冷將軍開了這限酒令。”
冷竹營中有規矩,非戰時每日飲酒不得超過二兩,戰時上陣前多加二兩,其餘不得多飲,否則軍杖二十。
但金亞天都這麼說了,冷竹哪好拒絕,隻得點了頭,心中想著這些人不要喝得爛醉如泥,生下什麼事端才好。末了,還加了一句:“哨崗除外,隻限今日。”
聽她開口,底下的人全歡呼起來,那些個憋了很長時間的酒蟲,更是盯著金亞天帶來的那幾十大壇的美酒,饞得口水直流。
金亞天走至那些酒壇中間,舉起一壇,揭開封蓋。
“本王今日,奉皇命,犒賞戍北將士。這第一壇子酒,就先恭祝南晉平安順景,無戰無災。”
說畢,一壇子酒,直接灌下。
“這王爺夠豪氣,人家敬酒敬一杯,他一次敬一壇!”下麵的人小聲說。
金亞天再開一壇,說:“這第二壇子酒,謹代表我皇,感謝諸位,為保我南晉安定,離家舍口,在這荒涼之地駐守。諸位辛苦了!”
再次,仰頭喝下。眾人叫好聲一片,也期待著他接下來的“表現”。
“這第三壇酒,”金亞天的身形有點晃,但依然堅定不移地揭開了封蓋。“這壇酒,是本王的歉意。”
“咦……”月影聞言,驚訝道,這不是金亞天酬軍說慣的台詞,而跟隨而來的酬軍的人員,同樣也是驚訝的反應。
金亞天環視眾人,目光最後落在了冷竹身上:“由於本王的疏忽,沒能邀大家參加冷將軍與本王的婚宴,今天就借此機會,將這酒當喜酒,敬了諸位!”
他閉上眼睛,將那酒壇舉高,微傾壇身,醇酒傾瀉而下,一滴不漏地被他接入口中。不久,傾幹了最後一滴。眾人爆發出又一陣歡呼和掌聲,見他豪邁不耍賴的喝法,想要給他敬酒的人躍躍欲試。誰料他拋下一句:
“想和本王喝的,先幹了三壇子再說!”他笑著,說道:“開宴!”
“什麼?”三壇子?眾人看向金亞天手指的那堆酒壇,剛才金亞天挑了最小的三壇,剩下的那些壇子的個頭,可是相當駭人。這王爺啊……原本想敬酒的人又縮了回去。
“王爺,沒問題麼?”冷竹素知他海量,但是這近一日沒見他吃東西,空腹灌下三壇酒,怕是扛不住。
“王妃放心,那三壇子是水。”月影說道,一路酬軍過來,每個軍營即使隻這樣海喝一次,鐵打的漢子也經不起。
“水?你去喝喝試試!”滿身酒氣的金亞天走了過來,重重地坐回了椅子上。
“王爺,怎麼……”月影忙問。
“那三壇被人掉包了,全給換上了最烈的高粱!”不僅烈,而且難咽,他喝下第一口就知道了。他一手撫額,乜斜著眼,看那“幕後黑手”——曾陌。後者正拿著一個空壇子,一臉得意地朝他擠眉弄眼,生怕他不知道是誰動的手腳。
“那您還喝?”
金亞天一揚眉毛:“不喝,等下更慘!”
他靠近了冷竹,迷蒙遮掩,灼熱的呼吸和著酒氣噴到她臉畔:“愛妃呆會就知道了!”
愛妃!他喝醉了麼?冷竹被這肉麻之極的稱呼弄得渾身起雞皮疙瘩,但見他神秘含笑,不解釋,於是,她也不問。
此時,年紀最長的孔校尉起身,說道:
“將軍,王爺,營中兄弟準備了一份禮物,權作二位的新婚之禮。”
他說完,全營的人都離席,整齊地列隊,整齊列隊。孔校尉轉身,做了個手勢,眾人齊唱的渾厚聲音,就在關山穀中回蕩:
蛾眉未掃怨事忙,鐵甲未解,何時理紅妝?
撲朔迷離誰辨我,稱兄道弟,可解女兒香?
步履匆匆暗垂首,璧湖倒影,是誰人模樣?
馳騁千裏塵飛揚,夢裏沉沉,青絲輕挽薔。
歎我豪情英女俠,覓得有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