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今後請多保重!”何芮將守關的令牌以及信印交予冷竹,心中一下子輕鬆了許多。他看著冷竹,想問問她的年紀又覺得太過冒失,尋思著她以年幼之姿擔此大任,屢遇險情卻泰然處之,再慮及前陣自己沉不住氣差點落草叛國,心中的羞愧漸漸化成對冷竹的敬佩。他再度抱拳道:“今後若有差遣,何某定效肝腦之勞!”
冷竹淡淡回禮:“何將軍言重。”
交接完畢,送走何芮,冷竹盯著手營日夜不熄的火把,心中想的是來關山穀之前冷炎對她說的話。
他沒有點撥,沒有忠告,隻有一句讓冷竹匪夷所思又憑空飛來的話:“你的庚帖我已送至官媒處。”
冷竹一向低著的頭突然抬起,不可思議地望著冷炎,看著這個她當作神一樣崇拜的人把她的婚事作為命令一樣發布。
冷炎回避了她的眼神,隻是盯著燭火,長長地歎了口氣:“爹隻是希望你能平安地過一生。”
這是他在戰場上將她帶回來,第一次軟下口氣,也是第一次自稱“爹”,這也讓冷竹在這個百戰不屈的將軍身上第一次看到老態。她終於放棄了任何一絲反抗的念頭,卻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說:“是,將軍。”
就在她說出口的一瞬間,仿佛看到冷炎黯下的眼神,心中湧上的不忍讓她想說些什麼來彌補,終究沒有說出口,而是轉身,決然離去。
憶及冷炎的行為,似乎沒有什麼過分之處,對於一向守規矩的冷竹來說,是絕對不會有一絲的想法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之類的舊製挑戰。她想,婚否對她要做的事情並沒有太大的影響,那麼對於與她成婚的人選上,也就更加無所謂了。思及此,冷竹有些後悔那日對父親的冷淡。
事情太複雜,索性不去想。畢竟,她現在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應其遺願,武大偉的遺體葬在了關山穀,也就是冷竹現在駐守的地方。於天朗的骨灰撒進了渼河,順流而下,這位一出生就被遺棄的越國王裔終將回歸故土。
臨出發前,剛登大寶的越國國主諾傑托使節將於天朗的佩劍交給冷竹,讓冷竹在祭奠的時候“轉告”武大偉,他的兄弟並沒有背叛他。冷竹將劍埋在了武大偉墓旁,兩位將軍就隨著關山河穀每日蒸騰起來的霧氣,守著這帝都咽喉,守著他們作為將軍最初的地方。
林雨萱時常來找冷竹,也將關山北,海州邊上的淘金賭坊的老板介紹給了冷竹。三個女孩雖然個性有異,卻很投緣。三人都為關山穀的現狀感到不滿。
“這麼住下去,人非憋出病來不可。”何莎努力扇著風,手中的桃木扇子飄著淡淡香氣。剛來時,她曾順手抽起冷竹腰間的扇子扇風,卻為那把精鋼扇的重量咋舌。雖然也是習武之人,何莎可不願意受那份閑罪,於是著匠師雕了一把輕巧華麗的桃木扇。
“常駐於此,若體質本身較弱,很容易染上風濕疾病。”林雨萱答著。
“這也就是朝廷老是派你們這些新丁來守的原因,都混個幾年,有心機了,誰還願意回到這個地方來!”何莎頗為冷竹抱不平。
“我是願意守著這裏的。”冷竹的回答出乎她們的意料。“我想做一名真正的將軍。”
兩人一愣,何莎嘀咕:“小丫頭又說些我們聽不懂的話了。”
冷竹沒有解釋,嘴還是閉得和蚌殼一樣緊。
“這你就不懂了,看看她眼中的神采,是下定決心要幹一番大事的。”林雨萱帶著了然於胸的笑容。“若是喜歡這裏,我們不妨試著改變一下這裏惡劣的環境。”
“真的可以嗎?”冷竹平靜的聲音裏有些許不自信和一絲的期待。林雨萱則給予了肯定的回答。
“不管怎麼樣,把天捅個窟窿也好,老娘奉陪到底!”何莎一拍胸脯。
“莎莎,注意點……”即使相處多年,林雨萱還是沒有習慣何莎說話的方式,並以糾正何莎的用語習慣為己任。“不用把天捅破,隻要你幫幾個小忙。”
“沒問題!”
何莎很快就知道林雨萱所謂的小忙,指的就是錢。在冷竹的的支持下,仗著何莎的龐大財力和林雨萱的眾多絕妙主意,她們將有著同樣潮濕氣候的慶州的食物烹煮方式,房屋建法統統引入,甚至大手筆地關山峽穀東峰開鑿了一個丈餘寬的山洞。由此一來,陽光就可以透進關山穀,更妙的是由山洞透進來的陽光經西峰一麵少數卻平整的晶石岩壁反射,再照到河水之上,雖不至於驅散關山穀終年繚繞的霧氣,但也讓穀內的照明大大改觀。
一下子解決了關山穀光線和守將們的風濕病問題,冷竹率的部下自然沒有了太多的抱怨。他們大多是誇父營的舊部,於天朗事件之後,雖然查明非其叛變,但也因此受到牽連,多被降級或是調到一些可有可無的位子上。冷竹想盡辦法到各部將他們一一收編到自己的部隊裏,過程遠遠沒有想象中的困難。其中的原因,冷竹始終認為是父親的影響,卻沒有想到各部也早想把這些有“曆史”的燙手山芋送出去。還有一些上了年紀盤古營的教員,在武大偉辭世之後,新任的統領帶來的“骨幹”與之不見容,也紛紛投到冷竹麾下。一時間,一支彙集了盤古營於誇父營裏所有“問題”成員,南晉平均年齡最大,統帥年齡卻最小的新隊伍成立了。
這些本已經分到倉庫、牢房、軍田等冷僻之地的兵員和軍官本身素質不弱,本以為再無出頭之日,於是對冷竹的知遇相當感激。冷竹也漸漸體會到權力的重要,尤其是自己手中的權力能夠換來手下人日漸開朗的笑臉,讓她隱約看到那日於天朗所謂“將軍”的含義。
“你的封地會在哪裏?”林雨萱手上捧著花茶,忘著有些神遊的冷竹。忙碌了一陣之後,終於讓關山穀的麵貌煥然一新,也三個年輕的女孩得到空閑坐到一起。
“不要太遠,要不我把淘金賭坊也遷到你的封地去。”何莎懶懶地插話,此刻正斜斜地躺在竹編的躺椅上,上麵鋪著的厚厚皮草是她送給冷竹的,但是冷竹隻有在她來的時候才拿出來用。
“如果可以,我希望是關山。”冷竹微笑,也沒有告訴她們封地在哪裏並不是由她們說了算的。如果是建立一個可以庇護一方百姓的地方,在哪裏都是一樣的。隻不過關山對她來說,有過太多熟悉的回憶,於是她想留在這裏,看著這裏的成長和變化。
“不錯,離賭坊很近!”何莎拍手笑著,“再說,都花了那麼大功夫,怎麼舍得撒手。這地方風景不錯,就是有些荒涼。”
“最好加些書院,酒樓。”林雨萱複議,“要不幹脆建座城市!”
“好主意!錢不是問題!”何莎爽快地一拍胸脯。
“城市我來規劃!”林雨萱眼眸閃亮。
冷竹看著雀躍的二人,心中也有些興奮。但即使是在夥伴麵前,她也是寡言的。看向窗外,樹枝上也結了霜。一年前她第一次過關山穀,看到漫天大雪的情形還依舊在眼前。隻是,那名帶領他們穿越關山的將軍,已經長眠於此。
“還有一件新鮮事情要告訴你們。”林雨萱從“宏圖大業”中回過神來,終於想起了最大的新聞,“太子就要大婚了。”
“太子妃是誰?”何莎好奇地問。
“還有誰,那個嬌滴滴的藍月公主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