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就應該給我呆在飛羽,要不在家相夫教子也可以,何必跑到男人堆裏攪這一灘渾水?”於天朗罔顧和同僚多年的情麵,將手中的名冊徑直甩到武大偉跟前。
“你就不會小聲點,給他們留點麵子吧!”武大偉勸著,小心地看了帳外一眼,生怕被他帶來的隊伍聽了去。“再說了,我們盤古營給你們選送多少年人才了,那一回我坑過你啊?”
“那你這回就這麼坑我?張來喜是你外甥我知道,資質也不錯,可其它幾個明顯就混飯的,別當我沒跟軍塾打聽過,赫赫有名的倒數一二三、夥頭軍、膽小鬼,還有個女人!女人!你竟然想往我的誇父營塞女人!你黃湯灌多了腦子進水了是不是?”於天朗一聲比一聲吼得響,擺明了就是要讓外麵的人聽到。
“老狼子你給我小點聲!”武大偉急上了火,連兒時夥伴的綽號也喊了出來,又忙壓低聲量,說:“往年提前畢業的隊長最多也就是個百夫長,今年可是個校尉啊!她老子那可是了不得啊……”
“別她老子她老子的沒完,武大粗,你以為我不知道她老子是誰?”於天朗火氣未消,音量卻壓了下來。“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怕!就算給我塞個公主我也不收!再說這校尉是怎麼來的?不就是那個啥王子王孫被捉了,麵子上怕掛不住,順便,拉攏她老子,給她補一個校尉麼?你以為這真正是拚刀傷拚回來的?剛畢業就當校尉,有啥本事誰信啊!那些王啊啥的懂個屁!我們誇父營守的是南蠻子,不是高官宴會!”
“老狼子!你這是要犯上麼?他奶奶的其它人我不說,來喜兒這個兔崽子你不要都成,冷竹這丫頭真是個多年難得一見的人才,放在飛羽裏不就是把一坨金子放到……放到一堆牛糞裏了麼?”武大偉一時想不起什麼詞兒,隻好瞎比喻,卻將於天朗逗樂了。
“你罵飛羽是牛糞還不是犯上?你婆娘還不是飛羽出身,要讓她聽到這話肯定要罰你頂臉盆跪梯子!”
武大偉懼內在軍中是出了名的,作為兒時夥伴兼同僚的於天朗免不了要調侃他一番,沒料到武大偉眉毛一豎,吼道:“就算是被我婆娘罰我,我也要把冷竹推薦給你!”
這是於天朗始料未及的認真,他盯著這個直腸子的莽漢,竟一時無言以對。半晌,他歎了口氣,終於鬆了口:“看在你和慕容的麵子上,我就收下他們,至於將來如何,就要看他們的造化了。”
他走出軍帳,不理會武大偉的聒噪,掀開簾子,整齊的站著武大偉帶來的人。外表上看,就和普通的兵沒什麼區別,除了他熟慣的張來喜之外,其它人沒有那種特別的銳氣,隻是為首的那個一身飛羽的盔甲,讓他感到特別的紮眼。他訓話的心思都沒有了,隻是快步離開,留下淡淡的一句:“換下女人的盔甲。”
當了校尉的好處,對於冷竹來說,可能就是擁有一個獨立的軍帳。按理說,校尉是僅次於將軍的軍銜,不僅可以獨立率軍,還可以在將軍指揮作戰之時作為參議。但由於他們本來就是於天朗不情願收下來的,也就沒有攤到什麼實權,隻是象征性地每月發發軍餉,給她安排了一個不大的獨立軍帳,分派下來的任務就是“督導夥食”。
拿張來喜的話說,她就是個“夥頭校尉”,他們就是“蔬菜什長”。劉家兄弟倒沒覺得什麼,這是他們在盤古營就做慣了的本行,姚若、曾陌和趙霄依舊安於當他們的倒數無名輩。倒是張小一自從演習之後,近乎瘋狂地開始練習射箭,時時向冷竹討教。張來喜則是最耐不住,時不時要惹別的行伍中人跟他“到野外走一走”,有時是別人受傷,有時是他掛彩,但每次也僅限於拳腳之間,日子,也就這麼過去。
說到將軍,冷炎自然是當之無愧的將軍之首。除了準將,將軍有下將,中將和上將之分,除了偶爾某朝會冊封一兩個“元帥”,上將軍可以算是做到武將之頭了,不過在南晉這爵位和軍銜分離的古怪吏製裏,上將軍雖然沒到一個招牌下來可以砸死幾個的地步,卻也不少。冷炎被譽為“三天子”之一,也同武大偉、於天朗一樣是上將軍,然其地位不可同年而語。正因為官銜的籠統,無論什麼等級的將軍,除了核發軍餉的官員外,習慣上都沒有人認真去分別。
冷竹在軍塾就接觸過好幾位將軍,武大偉自然是其中最豪爽的一個,及至後來的慕容達遠,於天朗。雖然這些將軍的個性迥異,水平也有差,但是因為有冷炎的存在,“將軍”一詞對於這個十幾歲的女孩來說是一個神聖而威嚴的象征。也許是這個原因,或者是她本性使然,對於在誇父營裏的不被重用,她並沒有多放在心上,包括於天朗很明顯的蔑視。有空的時候,她會回想一下冷炎教過她的一切,或是指點一下張小一和劉家兄弟的功夫,除此之外,她依舊是沉默的冷竹,漸漸地淡出所有人的視線。
邊境,畢竟是邊境,南晉也並不是總如頌歌裏唱的那樣天下太平。誇父營駐守的地方,是南晉和越國交界之處。越國國主說白了,就是幾個聯合部落之首。越國,也就是南晉上下口中蔑稱的“南蠻”,處於茂盛的叢林覆蓋之下,雖多居住著所謂的“未開化”之民,卻因其於瀕臨南海的地理優勢成為了南晉商人通過海上前往富庶的島國應州的必經之路。
越國,可以說是卡在南晉發展咽喉上的魚刺。越國人仰仗地形優勢,設下重重關卡,讓南晉商人苦不堪言。而對於南晉朝廷,自然也是很樂意能將這塊絆腳石移除。論軍事國力,南晉是占優的,然越國易守難攻的地形,加上多年盤剝商人累積下來的財力,豢養了一支龐大的雇傭軍團,令南晉朝廷不敢妄動。更何況北麵有“北蠻”——延國的強悍騎兵,西麵有國力強盛的洛國,南晉包夾其中,可謂腹背受敵。
雖然攻之不下,但兩國就這樣對峙著,直到數十年前南晉當朝皇帝和越國國主簽訂下了和約,稍微緩解了一下緊張的局勢,但其效力在歲月和邊境和兩國之間日益的摩擦之間減弱,雙方又開始暗地裏的較勁。誇父營就是南晉插在越國身上的一根刺,南晉皇帝無時無刻不在想把這根刺往死裏紮,如同越國國主無時無刻不在想拔出這根刺。
之所以叫它“刺”,是因為誇父營所駐紮的地方離越國都城之近,就好比在人耳畔貼了把匕首。越國國主曾經為此提議遷都,卻因其它部落首領不能達成統一的意見終於不了了之。於是雙方在和約的範圍內終日相互挑釁著,卻沒有人敢邁出第一步。
誰都沒想到,上天將這一步先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