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重華宮,映入眼簾的是滿地的楓葉,整個宮室裏一片蕭條,昔日裏熙熙攘攘,熱熱鬧鬧的院子,如今倒是不見一個人影。那領頭的宮女是寧壽宮的,瞧著這宮室裏頭沒人,當下就有些掛不住臉麵,畢竟讓婉貴嬪回來是太後娘娘賞賜的臉麵,如今這情形,不是將太後娘娘的話置若罔聞嗎?那宮女當下就下了臉色,微微提高了聲音道:“有人嗎,這重華宮裏頭的宮女和太監呢?”
這樣叫喊了幾聲之後,這才聽得偏殿傳出了一點兒的響動,隻見一個頭上包裹著白布,穿著一身粉紅色宮裝的宮女匆匆的跑了出來,連來人都沒瞧清楚,就急急忙忙的行禮道:“見過姑姑。”
那宮女打量了這宮女一眼道:“我是奉太後娘娘之命護送婉貴嬪娘娘回宮的,這偌大的重華宮裏怎麼沒有一個人?”
那宮女不是旁人,正是彩夏,如今聽得是護送婉貴嬪回來的,猛地就抬起了頭,瞧著自己前麵盈盈而立的正是自己的主子,當下就紅了眼,連帶著聲音都有些嘶啞了道:“娘娘。”
蕭婉知道此時不是敘舊的時候,當下隻給了彩夏一個安慰的眼神。彩夏也知道自己剛剛失了禮數,瞧著那宮女麵色帶著絲不悅,當下就回話道:“重華宮裏除了奴婢就還剩下一個掃院子的啞巴太監。再無其他人了。”
那宮女一聽,自然也是知道這些個宮人怕是瞧著婉貴嬪無望,另尋出路去了,雖然是人之常情,可是未免也太不將宮裏的規矩放在眼裏了,不過這兒在這麼樣倒也不是她做主,因此也不好說什麼。
今日出寧壽宮的時候,吳嬤嬤特定指派了這個宮女跟著,想來也就是為了這事兒,蕭婉瞧著這宮女的神色,自然知道這是吳嬤嬤的一番心意,因此有了思量後,便擺出一副略顯歉意的的樣子,微微福了福身道:“今日怕是不能夠招待給位嬤嬤了。”
貴嬪娘娘的禮,這些人自然不敢受了,不過蕭婉的態度已經擺了出來,那些個嬤嬤們隻要不是蠢得,自然知道蕭婉也是不想將這件事兒鬧大了,畢竟到時候太後怪罪下來,也是他們這些人辦事不利,因此那領頭宮女也就順著將這件事兒蓋了過去,不過蕭婉遞過來善意,那宮女也接了過來,恭敬的福了福身道:“奴婢們就不打攪貴嬪娘娘休息了,貴嬪娘娘這兒若是缺了什麼,便差人去告訴奴婢一聲就好,奴婢這就回去複命了。”
複命是怎麼個複命法,蕭婉自然不會細問,因此隻是笑著點了點頭道:“嬤嬤慢走。”
待沒了外人,彩夏一把將大門給上,這才又哭又笑道:“太好了,太好了,娘娘吉人自有天相,總算是回來了。”一邊說著,還一邊繞著蕭婉打了幾個圈,想要瞧瞧她這段日子有沒有受苦。
隻是這麼一瞧,彩夏就不由的紅了眼睛,不過卻不敢哭出來,隻得扯出了笑臉來道:“若是小榮子知道娘娘回來了,定然是高興的。”
瞧著彩夏的樣子,蕭婉隻是略微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算作是無聲的安慰,彩夏也知道如今算是最好的結局了,因此抹了一把淚道:“剛剛有人來說讓奴婢收拾屋子,奴婢還納悶呢!這不,剛剛收拾完,娘娘就回來了,娘娘快進去歇著吧。”
穿過大殿和內院,這才到了內室,原來那些精巧的裝飾和布件,早就已經不再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間空空蕩蕩的屋子。
蕭婉的臉上沒有顯現出任何的情緒,似乎這一切在她看來是正常不過的,可是彩夏心裏卻是止不住的泛酸。從一旁的櫃子裏找出一個半舊的坐墊擺在椅子上後,彩夏這才倒了一杯水過來:“娘娘,先喝些水,等會兒奴婢去泡茶。”
瞧著那通透的白開水,蕭婉微微抿了一口道:“不用去了,我現在不愛喝茶了,去將小榮子喚進來吧!”
小榮子進來的時候,腳有些瘸,臉上還帶著一些傷,想來也是受了一番苦楚的,因此未等他行完禮,蕭婉就讓彩夏將他扶了起來道:“你師傅小李子呢?”
聽到蕭婉提及小李子,小榮子紅了眼睛,隻“吚吚嗚嗚”的叫喚著,手裏不停的打著手勢。彩夏瞧了這樣,低聲道:“娘娘,小榮子回來的時候已經不能說話了,小李子公公那日被抬回來後,下半夜就沒了。”
跟在自己身邊的人死的死,傷的傷,蕭婉心裏自然是不好受,隻是如今她不過是讓太後娘娘禁足在此,還不是能夠放鬆的時候,因而隻道:“如今我身邊就隻有你們兩個人了,而事情也沒有查清,若是你們兩個想出宮,便與我說,趁著我還能夠……”
話音未落,就聽得彩夏和小榮子二人跪了下來,彩夏哭訴道:“娘娘別趕我和小榮子走,娘娘,奴婢和小榮子是不會離開娘娘的。”
小榮子雖然不能說話,可是卻跟著彩夏一個勁兒的磕頭。瞧著他們兩這樣子,蕭婉的心裏止不住的泛酸,微微紅了眼,親自扶起他們二人道:“以後怕是要你們跟著我吃苦了。”
見蕭婉不趕他們走,彩夏也小榮子也破涕為笑,二人互相瞧了一眼,隻見彩夏道:“娘娘放心,我和小榮子皮糙肉厚的,經得住。”
那宮女回去的時候,自然是將重華宮裏的事情稟告的一清二楚。皇上還沒有下旨,她也沒有廢除蕭婉的封號和品階,這些個奴才倒是都給反了。想到這兒,太後的臉上自然泛出了一絲絲的怒氣。吳嬤嬤給了那宮女使了個眼色,那宮女瞧著太後神色不善,當下就告退了。
吳嬤嬤輕輕的給太後按壓起了肩膀,到底是跟了這麼多年,吳嬤嬤的力道把握得極好,因此,太後呼出了一口濁氣,不過心裏倒是轉的更快了。
皇上隻不過是下旨將蕭婉給關到了行刑司,並沒有說要用刑,可是她瞧著蕭婉今日走路的模樣以及那些伺候的宮人的回稟,怕是在行刑司裏受了不少。後宮裏頭的醃臢她見得多了,但隻要不在她的麵前,不鬧出什麼大事兒來,也沒什麼。但是今日的事情算是觸到了她的逆鱗。明明有那麼多人審問,可是結果呢,連一個宮女的供詞都不完整,重華宮的掌事太監更是被人給打死了,還有一個成了啞巴,這人死的死,傷的傷,如何能夠查出來。太後越想就覺得心裏越氣,沒想到她不過去五台山一段時日,這後宮裏這般的烏煙瘴氣了起來,隻是她如今已經決定不管後宮的事情,故而當下隻是冷聲吩咐道:“去將哀家在五台山拿到的大金剛經和清心咒給每個宮室下發一份,讓他們好好的抄寫,等到今年年末祭祀的時候用。”
吳嬤嬤一邊不輕不重的給太後捏著肩,一邊答道:“是,娘娘。”
太後被吳嬤嬤捏的舒服了,這才鬆開了眉頭道:“吳嬤嬤,你瞧著這婉貴嬪像是回幹出這樣的事情的嗎?”
吳嬤嬤當然不會傻傻的回答不會,隻道:“太後娘娘心裏明亮著呢!奴婢一直都隻伺候著太後,這外頭的事情也不怎麼清楚,太後娘娘這話倒是將奴婢給問住了呢!”
吳嬤嬤這話不僅表明了自己的忠心,更是捧高了太後。畢竟當初她伺候吳更衣的時候,蕭婉到底是幫助過的,太後若是要查,自然會查出來,所以她若是真的幫蕭婉說話,不僅是害了蕭婉,更是害了她自己,索性中正行事,倒是更好些。
太後聽了吳嬤嬤這話,並沒有回話,反而又閉上了眼睛道:“你這手法倒是比以前精進了許多。”
瞧著太後不再這件事兒上說話,吳嬤嬤鬆了口氣道:“奴才回宮之前和五台山的明智師傅學了幾手。”
太後聞言,隻是略微點了點頭道:“行了,吩咐宋嬤嬤傳膳吧!”
“是,娘娘。”
從頭到尾太後都沒有提起要派宮女去重華宮的事情,吳嬤嬤摸不準太後的心思,因此也沒有派人過去。
草草的用了晚膳,彩夏拎著水來給蕭婉沐浴。直到這個時候,彩夏才清清楚楚的看到蕭婉身上的傷口,雖然不見血,卻都是密密麻麻的,瞧著讓人心驚。
彩夏瞧著那些傷口,欲言又止,蕭婉索性當做沒有瞧見彩夏的神情,隻道:“你和小榮子下去歇著吧,今日不用守夜了。”
彩夏微微一愣,還是有些不放心道:“要不奴婢睡在外屋,這樣娘娘若是有什麼事兒,奴婢也能夠聽見?”
蕭婉搖了搖頭笑道:“行了,這事兒就這麼定了,你們早些去休息。”
見拗不過,彩夏將小榮子喚了進來,一同收拾好東西就退了出去。屋子裏隻有一小截的蠟燭在燃燒,昏暗得很,蕭婉麵無表情的將那最後的光亮吹滅,躺倒了床上。
雖然被子曬了,可是還是有一股子味道,蕭婉睜著眼睛,望著頭頂。身上細小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不過心裏頭卻有了另外一番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