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很喜歡月容送給他的泥娃娃,放在掌心反反複複摩擦把玩,月容瞧著他眼裏的柔情,小聲來口:“你喜歡嗎?”
“恩。”楊戩點了點頭,聲音軟軟的:“我會好好保存的。”
“以後你就是二郎真君了。”月容昂頭看著楊戩:“能完成自己的夢想真好。”月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很多句子都連貫不起來,腦子裏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說完她自己都覺得奇奇怪怪的。
“你別介意,我腦子一直這樣亂糟糟的。”月容有些臉紅。
“我的小月容也要加把勁兒好好修煉。”楊戩揉了揉月容的腦袋:“等你成了上仙,我們一起不生不死,享盡世間福分。”
“成了上仙,就要斬斷七情六欲。”小月容昂頭:“那還如何能享盡世間的福分呢?”
楊戩笑了笑:“月容就可以活的很長時間,遠離病痛,遠離悲傷。”
月容麵色無辜:“可我們活在這世上,若沒了病痛和悲傷的襯托,平安和快樂豈不是也顯得平淡了,既然體味不到這世間的百種情感,那活一天和或一萬年,又有什麼區別呢?”
楊戩覺得驚奇,為何月容會冒出這樣的想法,每一個仙童最終的夢想難道不是成為上仙嗎?為什麼她會中途想要放棄?
“容兒,你隻需要告訴自己,你將來一定會成為上仙,並且為之努力便好,剩下的我自會幫助你。”
月容沒有回答,她從心底是不想成為上仙的,可她也不想讓楊戩哥哥失望,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之間情誼早已割舍不斷,月容也不知道自己對楊戩是什麼感覺,是依賴,是敬佩,是膽怯,還是其他。
“答應我,不要為了其他繁雜的事情,擾亂了你的心智,好嗎?”
月容艱難地點點頭。
楊戩走了以後,月容站在院子裏站了很久很久,風都將她當成一棵樹,直到師傅第二日從妙蓮宮酒醒了回來時,月容還那樣站著。
“怎麼,在這兒等著師傅回來呢?”師傅笑了笑,正準備繞過月容說點往大殿裏麵走去,身後的月容卻忽然開口。
“師傅。”月容開口:“如果我不當上仙,會怎麼樣,會死掉嗎?”
月老自然沒先到月容會問這樣的問題,他驚詫著回頭:“怎麼會忽然這麼問?”
月容沒有回答。
“唉。”月老沉沉歎氣,他這個徒兒腦子裏想的什麼,自己最清楚不過了,之前見她和東海太子玩的開心,一時也沒想阻止,卻未曾想對她的改變竟然這樣大。”
“不成仙,便會墮落成魔。在無成仙機會。”
“魔未必不比仙好。”月容雖然說的聲音很小,但還是被月老聽見。
“你說什麼!”月老沒想到自己一手帶大的徒兒會說這樣大不敬的話,他厲聲嗬斥道:“以後莫要讓我聽見你說這樣的話!”
月容本來就一直沉默著,很多東西壓在心裏太久了,也總有爆發出來的那一天,月老的責怪正巧為月容心中的壓抑提供了一個大門,她死咬著嘴唇,忍不住多說了兩句:“成魔至少能享盡世間歡愉,不像成仙,說的好聽,可以長生不死耳根清淨,可是感受不到這世間紛繁感受,還談什麼活著?”
月容這話真真切切惹怒了月老,他抬手便朝著月容的臉扇了過去,紅色的五指印在臉頰上蔓延開來,下手之後月老就後悔了,這麼多年他就隻有月容這麼一個徒弟,對她更是疼愛有加,如今這是他第一次下手打她。
月容眼裏噙著淚,倔強地在眼眶裏打轉,就是不讓她留下來。她捂著自己紅腫的臉頰,死死咬著嘴唇,轉身便跑了。
師傅也有師傅的自尊,即便後悔了,但既然已經打下去了,便在沒有收回的可能,他沒有去追月容,他以為她會去找她的楊戩哥哥訴苦,但是月容沒有。
天上的神仙都是一個樣子,月容偷偷下了凡,由於法力弱,隻能順著卻凡間采花的采花仙子下凡,她偷偷跟在她們後麵,沒讓任何人發現。
月容去了東海,那個人傑地靈的好地方,她怯生生地站在岸邊,望著那茫茫大海,忽然有些心慌,她不知道去哪兒找顧長生,也不知道他這麼長時間沒有來看自己,是為了什麼。
是不是交了新的朋友,是不是有了喜歡的人。
月容寶澤膝蓋在海邊睡著的時候,海風嗖嗖直刮,吹進她的衣領,凍得她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
醒來時已經是黃昏,月容躺在一個金絲繡花的軟榻上,旁邊坐著一個陌生男子。見他醒來,忙開口:“你醒了?”
月容一臉戒備:“你是誰?”
“大膽!”不知哪裏冒出來個肩披拂塵的男人,衝上來就開始指責自己:“大太子麵前,怎能這般無禮?”
“哎。”那陌生男子抬隻抬了抬手,便乖乖屏退了那凶巴巴的男人,而後溫柔地衝自己開口:“感覺怎麼樣?頭還痛嗎?”
月容搖搖頭,她幹菜聽見老太監叫他大太子,於是月容小心翼翼開口:“你是顧長生的哥哥嗎?”
那男子隻是微微表露了自己的驚訝,而後點點頭稱:“是。”而後挑眉:“怎麼,你認識我弟弟?”
那是月容第一次見到顧若白。秋水般柔情的眸,遠山般立挺的眉,怎看,都和顧長生是不一樣的,顧大哥看上去更沉穩,更心事重重。
月容點了點頭,繼續怯生生地問:“他在嗎?”
“去把長生叫過來。”顧若白側神吩咐身邊的小廝。
沒過多久,顧長生便來了,他手裏還握著一卷藍皮書,臉上不怎麼耐煩,扭扭捏捏走過來,皺著眉:“看得正精彩,大哥你有什麼事兒非要現在說?”
而後便踏進了屋子,在看見月容的下一秒,藍書落地,目瞪口呆。
還是月容先笑眯眯地衝著他笑:“長生。”
“月容?”長生飛快湊近月容,握著她的手好像她會是假的一樣,上上下下打量著月容,恨不得將她裝進自己的眼睛裏。
“我還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長生的聲音又些沙啞,顧若白適宜走開,騰出地方給這兩個人。
“你很久都沒有來找我了。”月容有些委屈。
“對不起。”顧長生開口:“銀河與東海的通路被封了,我上不去,父王也不許我上去。”
想也不用想,有這麼能力和權利的,除了新繼位的二郎真君楊戩,再無他人。
“你這是怎麼了?”顧長生注意到了月容臉上的印子:“怎麼腫起來了?”
“不小心摔的。”月容不好意思地開口:“長生。”
“恩。”
“你能收留我幾天嗎?”
“當然。”長生開口,隨後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別說一天,就是一輩子,我都願意。”
這算是表白嗎?月容臉更紅了,本來就燙燙的,現在更是同一輪紅日一般,月容一直鬧不清楚自己是喜歡楊戩師兄多一些,還是喜歡長生多一些,他們給自己的感受是不一樣的,她崇拜楊戩師兄,但更喜歡和長生在一起的放鬆。
而被師傅甩了那一巴掌以後,月容終是明白自己要的東西,她想自由自在過生活,不想被束縛,不想成仙了。
成了仙,就算能日日跟在楊戩師兄的身邊,自己卻在對他沒有任何期待或是幻想,又有什麼意思呢?
就這樣,月容在東海住下了,老龍往正巧受邀去北海做客,所以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月容在龍宮過的自在,反正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就算師傅他們發現自己偷偷溜下凡間,一時半會兒也趕不過來的。
月容活了這麼久,她覺得在龍宮住著的這幾日,是她最幸福的日子,每天長生在屋子裏看書,自己就揚著腦袋看著他,品著茶吃著點心,看著喜歡的男人,簡直就是享盡人間美好,越是在這裏呆著,不想成仙的心便越發的強烈,人間多麼美好,怎麼會有人忍心拋下這一切呢?
月容想,她可不想什麼長生不死,不想什麼無病無愁,她隻想活在當下,享受當世的快樂。
“哎哎哎哎。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啊?”
這天,月容本在屋子裏麵繡著花,忽然被衝進來的長生拉著手衝了出去,月容還沒反應過來,兩個人便到了東海岸邊。
“這就是我給你說的那個漁村。”長生牽著月容的手,走在熱鬧的街市上:“這就是人間的集市,是不是很熱鬧啊。”
月容看得眼花繚亂,一會兒打量這個,一會兒摸摸那個,簡直新奇的不得了。
“嚐嚐這個。”月容本在自己琢磨著那個捏唐人的大爺,忽然身後被人拍了拍肩膀,轉過身去就看見長生塞了個甜甜的東西在自己的嘴巴裏。
“這是什麼。”月容嘟嘟囔囔地,咬下一塊,外麵甜裏麵酸,好吃極了。
“這是糖葫蘆。”長生滿懷期待地開口:“怎麼樣,好吃嗎?”
“恩!”月容幾口就解決了一串糖葫蘆,連話都沒空說,伸著手還要。
“你還真是來吃不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