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容常仰著臉問顧長生:“你為什麼脾氣這麼好,我好想做什麼你都不生氣。”
月容一向膽小,她是所有人眼中乖巧聽話的小姑娘,許是因為自卑,很多事情都是抱著膽怯的心裏。但是在顧長生身邊卻渾然變了樣子,仗著顧長生的好脾氣,她隨便玩鬧,時不時捉弄一下顧長生,開開他的玩笑,他卻隻會揉著月容的頭發淡淡地笑。或者最多就是伸手捏捏他的鼻子:“你若是在鬧,我可就不客氣了。”
可是這話說了無數遍,他也沒真的對月容怎麼樣。
“你覺得的我脾氣好?”顧長生笑笑:“那算你有眼光。”
其實這不過是對月容才有的特權,而在很長時間以後,月容才知道,原來她看到的顧長生,就隻是因她才存在的顧長生。
她在銀河後麵看著顧長生發火,望著麵前一眾女童子,嘴裏說的什麼月容聽不見,隻是記得他眼神裏怒火好像要冒出來了,粗眉一橫,眉心緊皺,光是瞧上去就讓人害怕。
嚇得那些童子紛紛避讓,竊竊私語之後四下離開。
月容也被嚇了一跳,她怯生生躲在銀河後麵的時候,還是被顧長生看見。
他快步朝著月容走過來,原本凶冷如刀的眼神在看見月容之後便變得溫柔如水,她抓起月容的手,輕聲道:“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裏?”
月容想起他剛才的模樣,下意識後退半步。
顧長生就上前半步靠近她:“我剛才是不是嚇到你了?”
月容點了點頭。
“那些童子嘴巴裏麵不幹不淨,我替你教訓了一下他們,他們以後再也不敢亂說話了。”
月容低著頭,不說話。
“你忽然這樣沉默,我都有點不習慣了。”顧長生開口:“怎麼瞧上去這樣可憐巴巴的,平日裏那個成天欺負我的小丫頭呢?”
月容抬起啞笑:“其實我原本就是這樣膽小懦弱的。”
顧長生也笑了:“其實我原來就是那樣凶巴巴的。”
顧長生學著月容的語氣說話,連句子都幾乎是一樣的,這一下便將月容逗樂,她“噗嗤”一聲笑出口,手腕上忽然多了一個貝殼,每一顆的顏色都不一樣,各有各的特色,拚接在一起卻格外的好看。
“送給你。”顧長生有些臉紅:“我親手穿的。”
其實很多年以後,當月容成了月老,看多了這世間那麼多的情情愛愛以後,才明白,其實兩個相愛的人,本就是活在屬於他們自己的世界裏,不顧外人的看法,他們眼中永遠保留著那個獨一無二的彼此。
而很多時候,月容隻有在顧長生麵前,才敢肆無忌憚地表現出自己最開心放肆的一麵,因為她知道顧長生會寵著她慣著她,因為他愛她。
那天接過顧長生的手鏈以後,楊戩便出現了,他還是那副樣子,隻是很長時間沒有出現了,聽師傅說,東邊出現巨獸,那巨獸凶猛無比,幾千年才出這麼一隻,集天地之精華由天地孕育而成,楊戩便請命前去鎮壓,這是極好的機會,若是真的將妖物鎮壓,他便立了大功,正逢成年,天帝必然會封給他一個上仙席位,屆時多年的苦便熬出了頭。
隻是那個時候,月容還未找到,楊戩心中焦急,另一邊又刻不容緩,他知曉此次機會難得,便咬咬牙離開了,他想月容有師傅擔心著,定然不會出什麼事情。
哪裏知道自己出去一趟滿身傷痕的回來,看見的卻是月容和東海二太子在這裏曖昧不清。
楊戩心中的火一下子便騰了起來,他站在月容身前,將她和顧長生隔開,冷冷開口:“身為東海二太子,這樣隨隨便便上天庭,又失規矩吧。”
“天條裏並未說,身處異地的神仙,不能隨便上天宮啊。”顧長生多少聽過一些有關於楊戩的傳說,但他的氣勢卻沒有一點弱下去。
“是嗎,我鬥膽問一下,二太子來天宮,所為何事啊?”
“我來探望朋友。”
說到朋友二字,顧長生還看了一眼月容。
“是嗎?”楊戩冷冷地話打破了月容的所有幻想:“天條又規定,這仙子之間不得有過多的瓜葛,月容現在還是仙童,不再天條的管轄範圍之內,倘若他日月容修成上神,你們兩個的情誼,怕是也該斷一斷了。”
“那便不勞煩你操心了。”
“月容如何也算我的半個師妹,她現在還未成為上仙,難免有些未開化的心思,我會好好管教她,但二太子不會不懂得天宮裏的規矩吧,所以。”楊戩頓了頓,更加靠近了顧長生:“還請龍二太子你好自為之吧。”
楊戩這樣直白地警告顧長生不要靠近月容了,實在讓這個龍太子麵子上過不去,他憤憤地跺腳,還未說什麼,楊戩便先開了口。
“龍太子,我就不送你了。”
在呆下去也不過是繼續被楊戩羞辱,顧長生深知自己沒辦法在現在跟他翻臉,所以便隻能忍氣吞聲,他最後看了眼楊戩身後的月容,便灑袖離開。
“我回來尋不到你,沒想到你在這兒。”楊戩轉過身,一改之前冷漠的語氣:“你不久前偷跑去哪兒了,師傅都尋不到你。”
“我在睡在蟠桃園門口了。”不知為何,月容每次看見楊戩,就是從心裏對他敬佩,油然而生的肅意。
“這鐲子。”楊戩將月容的手腕抓起,將她手腕上的鐲子拿了下來:“難看死了。”
月容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在看見楊戩的神情時,硬生生吞了下去。
“以後不要和顧長生有過多瓜葛了。”楊戩毫不猶豫就將手鐲丟下了九重天。
“哎!”月容下意識叫出了聲,她看著鐲子隨著雲海的翻騰漸漸消失在自己的視野當中,心裏難受極了。
“乖乖聽話,若你喜歡,我改名也給你送一個。”楊戩看著月容看過的神色,實在心有不忍,他抬手碰了碰月容的頭發,可是卻被月容逃開了,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楊戩有些自責。
可是這是他能做的,最不冷漠的做法了,他盡可能不讓月容傷心,可現在才發現,那都是免不了的。
月容隻覺得心裏委屈的很,為什麼之前自己被欺負的時候楊戩不管不問,自己從前日日跟在他身後的時候他都假裝看不到,自己好不容易找到新的朋友,楊戩偏偏過來插一腳,月容心裏難受,一個人坐在樹下麵嚶嚶哭了起來。
楊戩慢慢閉上雙眼,他多想跟月容解釋一下,自己做這些不過是為了她好,她現在年紀小,不懂得天規的影響和威嚴,凡事全憑自己的想法,即便現在她是仙童,神智還未開化,耳根還未除盡,所以喜歡上某家的公子都是有可能的,可這最終都會成為她坐上上仙位置的阻礙,楊戩希望她安好,不願看她走了彎路。
可是這一切處於好心的保護,做出來卻成了這樣,白白把那個總跟在自己身後扯著自己衣角的小姑娘推搡的離自己越來越遠。
楊戩心裏有苦說不出,他隻盼著月容能夠盡快渡劫,坐上上仙的位置,永生無憂。
但是月容偏偏就不是那個能讓她省心的主兒。
楊戩被天帝封為二郎真君那天,月容一個人漫步在月老殿門口的院子裏,一個人蹲在地上畫圈圈,這樣好的時候,師傅帶著藏了很多年的好酒前去拜訪,他和楊戩的師傅本就是多年老友,現在楊戩這麼有出息,自然要好好同他慶賀一番。
月容稱自己身體不舒服,便沒有跟去。
而秒蓮殿裏熱鬧非凡,各路神仙紛紛前來祝賀,小小年紀便能受此重用,實在是幾千萬年來的第一例,大家都送上自己的法寶為討好楊戩,可他從頭至尾都一副苦瓜臉,一直在人群裏搜尋一個人的身影。
月容沒有來,直到人群都散去,各路神仙都回家,秒蓮殿再次空蕩蕩的時候,月容也沒有來。
楊戩忍不住,他向師傅請示之後,便匆匆趕去了月老殿。
那時候月容一個人坐在院子裏的台階上,手裏把玩著不知道什麼東西,銀河交疊輾轉,餘暉正巧灑在她的身上,月容聽見有腳步聲,便抬起頭來,那雙靈動的眸子一閃一閃的,她站起身來,將手上的東西遞給楊戩。
“恭喜你。”
她輕輕淺淺的三個字,卻是楊戩今日聽見最美妙的音符,他接過那個禮物,是一個用泥土捏成的娃娃,模樣是自己,隻是眉心緊皺著,楊戩看著泥娃娃,不禁摸上自己的眉心。
“我原來在你心裏是這個模樣。”楊戩抬起頭來,看著月容:“這麼凶?”
月容倒是異常誠懇地點了點頭。
“你呀。”楊戩忽然就笑了,他揉了揉月容的頭發,細細打量著她:“你現在長大了,倒是出落的越發好看了。”
月容臉“唰”就紅了,她頭低的更低了。
“這麼好看,幹嘛總低著頭。”楊戩伸手扶著月容的下巴,將她的臉頰抬起來。
“以後要昂首挺胸,你要記得你比誰都優秀。”
月容望著楊戩,他現在是二郎真君,好像永遠都那樣光芒萬丈,優秀到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