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虞憶給蘇若設了一個陷阱,她在懸崖邊等著她跳下來。
顧讓也許隻是想在最後關頭拉住她,卻沒有想到反而是推了她一把,把她完全推進了深淵。
三年前的他們,不過都才十八歲。他們都太小了,沒有可以跟世界對抗的能力,家人、學校、社會隻需要讓他們好好學習,考上一個優秀的大學。
所以當意外來臨的時候,沒有任何經曆的他們,才會手足無措,從而做出以後每一天回想起來都後悔的選擇。
從英國回來之後,顧讓總在想。如果是現在的自己再遇到當年的事,他會做出怎樣的選擇?他和蘇若之間還會有這三年的距離嗎?
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不管他怎麼設想,事實是三年前十八歲的地自己,為了保全蘇若,選擇了離開。
身體裏血液的流動速度漸漸放緩,似乎連溫度都開始降下來,漸漸凍結的血管,連帶著要將整具身體都冰封。
顧讓依稀能聽到自己心髒的聲音,咚咚咚,強有力的在胸腔跳動。
蘇若的聲音低下去,她緊咬著牙關,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的時候,裏麵的水霧已經被強製性退散,漆黑的瞳孔一片漆黑。
這個時候,她突然開始慶幸在學校偶爾也要跟表演係的同學一起學習演技。她的演技雖然不專業,但至少在這個時候,還是能把自己的情緒掩藏起來。
“顧讓,放手吧,給彼此一點體麵。人這一生幾十年,沒有誰非誰不可,這架列車上,上上下下的人很多,陪著你我到最後的人是誰,我們都不會知道的。”
‘轟’的一下,那些消失已久的聲音突然卷席過來,顧讓有種靈魂歸位的感覺,本來已經凝結的血液緩緩流動起來,且速度越來越快,身體深處有股火猛烈的燃燒起來。
身體在忽冷忽熱中煎熬著。
這句話就像是給顧讓判了死刑,他渾身的力量突然都鬆懈下去,恍惚的看著對麵的人,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蘇若感覺到困在自己手臂上的力量小下去,她終於掙開了顧讓的禁錮,往後一步輕笑:“再見。”
這一次是再次見麵還是再也不見,沒有人會知道。
蘇若握緊拳頭,徹底狠下心來大步跨出涼亭。
這個時候雙腳上的疼痛,正好能夠轉移她內心深處的情緒,讓她不至於控製不住的想要回頭看看涼亭裏的那個人。
顧讓紅了的眼眶,就像是夢魘困著他,讓她一陣陣心悸。
這是一場痛苦的告別,不管是對她還是對顧讓。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小區門口又有一輛夜歸的轎車開進來的時候,顧讓被車頭前的大燈照到,眼前出現一片白光,這才回到現實裏。
他側過方向,閉上眼睛的時候,感覺到無比的酸澀。
蘇若已經走了,深夜的小區樓下,似乎隻有他一個人,隻剩下樹上的知了在陪著他。
顧讓虛無的往後退了一步,心髒的地方像是被人開了一個大口,穿堂的冷風呼嘯的吹著,裏麵空嘮嘮的一片,還有回音。
一夕之間,他仿佛失去了所有,整個人都失去了生機。
她說他們的列車上上上下下的人很多,誰也不能確定陪在彼此身邊到終點的人會是誰。
可是他明明早就準備把自己緊綁在她身邊了,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了呢?
這個偌大的城市,每天都在上演悲歡離合。紙醉金迷裏有人在通宵的慶祝,陰暗的角落中也有人在卑微的哭泣。
開心的人各有各的幸福,難過的人各有各的不眠。
這個夜晚,蘇若失眠了。她躺在床上,床頭櫃的手機裏播放著深夜電台老師的溫柔聲音。
可她的腦海裏全都是關於過去的點點滴滴,盤旋著,揮之不去。
在從虞憶那裏知道當年的真相後,蘇若就自己下定決定要開始新的生活,這個夜晚,她終於拿出砍刀,斬斷和過去的牽掛,向新生活邁出去。
可是要開始新的生活談何容易,就像當初她要學會適應沒有顧讓的生活一樣,最開始的總是最讓人無助的。
蘇若渾渾噩噩的一直到淩晨三點多才睡著,早上七點多就又醒過來,然後再也睡不下去了。
還好這種場景三年前她已經經曆過一次,知道該怎麼去應對。
人隻有當忙起來的時候,才會忘記那些讓自己悲傷的事情。
於是她立刻聯係了市區一家禮服店,準備去看看最近新到的禮服,順便也在多做幾款下去。
因為她沒有簽公司,也沒有經紀人,所以平常線下接活動都是自己一個人去跑。
禮服這些都需要自己準備,她又因為身上紋身的關係,不能穿漏手臂的禮服,所以每次找禮服都很慎重,一般都會選擇訂做。
跟店裏的工作人員確定好了時間,洗漱完畢之後,隨便吃了點東西。
其實心情不好的時候,胃口都很差,根本什麼都吃不下。但她已經養成要保持身體健康的習慣,即使再難受,還是強迫自己吃了點麵包。
準備好出去打開門的瞬間,蘇若就怔在了門口。
走廊上有一股很濃的煙味,濃的有些嗆人。往外一點的地麵上散落著一地的煙蒂,粗粗看過去至少有十來個,其中有兩個還沒完全熄滅,說明抽煙的主人剛剛離開這裏沒多久。
蘇若的心髒忽然狠狠的被揪了一下,不知道是被空氣中的煙氣熏得還是怎麼了,眼睛一下子就濕潤了。
她仿佛看到了,昨天晚上自己離開後,顧讓是怎麼樣一個人在門口徘徊遊蕩,然後點起一支支煙的身影。
他就這樣在自己家門口站了整整一夜,到剛剛才離開。
蘇若的太陽穴突突的跳著,帶起一陣陣的漲痛。
抽煙這件事,她早就已經知道,上次在宋初家顧讓也沒有藏著掖著,可是她從來不知道,原來他抽的有這麼凶。
之前跟她在一起的時候,顧讓從來沒有表現出自己身上的煙癮過,昨天到底是怎樣的情緒,他才會抽這麼多支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