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搖著頭，眼裏的水霧越聚越多，就要滾滾而下，而她的表情卻依舊在笑：“你為了我才答應虞憶出國，我有什麼資格恨你？”
顧讓：“……”
那一刻，周圍像是有一隻無形存在有著魔力的手，將四周的一切層層抹平，然後撥動著時間的鍾表，往後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急。
顧讓眼前有一瞬間的黑霧，接著腦子裏開始毫無預兆的播放起拫州學院裏的事。
虞憶從讀書館的台階摔下來，蘇若驚駭著搖頭，醫院內的對峙，小區樓下最後的分別。
像是小時候的老電影，一幀一幀的回放，攪得他的大腦一片混亂。
蘇若三次問他有沒有什麼話想對她說的，顧讓沒想到的是，她一直在等當年的真相。
她喃喃的低聲重複：“顧讓，你當時做的所有決定都是為了我好，我有什麼資格恨你，我又怎麼能恨你？”
顧讓抓著她手的力量不由更大了，現在他的內心深處簡直像是剛剛經曆一場海嘯，不斷翻滾著驚濤駭浪。
他沒想到蘇若會知道當年的真相，怎麼都沒有想到，他並不想讓她知道。
“這跟你沒關係，事情本來就是因為我引起的。”
“為什麼跟我沒關係？就是因為我，你才會被威脅，失去了夢想，不能去你真正想去的學校，背井離鄉三年。”蘇若抬起另一隻手放在顧讓抓著自己手腕的手上，漸漸用了全部的力量，想要掙脫，“當年有一點虞憶說的沒錯，我是你的負擔，成了你擺脫不掉的責任，是我困住了你，掩埋了你所有的閃光點。”
“她到底跟你說什麼了？”
顧讓現在想掐死虞憶的心都有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蘇若知道這一切的源頭在哪裏。果然那天在宋初和馮馨雅家裏，她不是隻找了自己那麼簡單。
他能感覺到蘇若想要擺脫自己的決心，被觸碰的那隻手上力量越來越大。這種觸碰沒有了白天時候的那種心猿意馬，相反他的心越沉越深。
顧讓真實的感覺到了害怕和無措，一直以來以冷靜沉著著稱的他，在這個深夜突然就失了控。
就在蘇若要掙開的那一刻，顧讓突然按住了她的兩邊肩膀，將她徹底禁錮在自己跟前，情緒起伏非常明顯：
“就是因為怕你會內疚，會有負罪感，所以我才沒有告訴你。你以為當年我想走嗎？你以為我想離開你嗎？看你哭得時候，我都……當時承諾的我做到了，我說最多讓你等我三年，現在我回來了，重新開始不行嗎？為什麼就這麼難？”
情緒是會感染的，顧讓失控的同時也將他的情緒傳遞給了本就不怎麼平靜的蘇若。
現在被他這樣禁錮的蘇若，聲音也忍不住大起來，話裏帶著哭腔，偏生還要裝出一副堅韌無所謂的模樣：“你當時不說，我問你三次的時候也不說，既然你怕我會內疚，會有負罪感，那為什麼現在又說了！”
“你他媽的都不要我了，我還有什麼好藏著掖著的！”
震怒之下，顧讓爆出一句粗口，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將自己過去三年在英國的故事說給別人聽，可現在他忍不下去了。
“我在那個鬼地方，靠你才能撐下去。我一邊讀書一邊努力為我們的未來奮鬥，不斷的想要縮短三年的期限。我每天像個變態一樣，潛伏在你的微博，用江荊年的賬號看你的微信，就是為了知道你過得怎麼樣。”
“結果網上滿屏的信息，全都是電競大神N2UB的神秘主播女友，我撐不下去了，我要是再不回來，都要把你弄丟了。我拚命加快自己的步伐，直接從英國退學，連畢業證書都不要跑回國，我他媽現在的最高學曆是高中畢業你知不知道！”
“是，三年前在拫州學院，就是因為虞憶的威脅，為了你我才答應跟她出國的。我在國外什麼都沒學到，我現在的學曆走出去沒有任何一家公司會要我。如果你能因為內疚不離開我，那這些夠嗎？”
顧讓從來沒有說過這麼多話，他覺得自己仿佛把過去三年在英國沒說的話，全都在剛才爆發了出來。
這些都是他不想回憶的曾經，是他生命中殘缺的一部分，而現在他將自己鮮血淋漓的傷口重新剖開給眼前的人，讓她知道自己到底有多難過。
他近乎偏執的低吼，說著可以說很混賬的話。但到最後他還是舍不得逼迫蘇若，說到底一切都不過是心底的氣話而已。
顧讓眼眶泛紅，眼裏盛滿了悲傷，緊繃的下顎隱忍而克製，喃喃自語：“三年前，我沒有失去什麼理想，也沒有背負什麼，我弄丟的隻有一個人而已。”
顧讓在外從來不會展現出自己的脆弱，從小他就知道一旦讓人知道你的弱點，那麼他將在以後的生活中，利用這一點不斷來擊打你。
而這個世界上唯一能擊中他弱點的隻有蘇若，因為在她麵前，他從來不設防，今天也徹底表現出自己的不堪一擊。
這個世界上，顧讓的弱點很簡單，隻有兩個字：蘇若。
沒有她，他會是一具行屍走肉，毫無生機。
蘇若從來沒有見過顧讓這個樣子，他帶著懇求的語氣，在她心底掀起狂風驟雨，心髒都跟著一抽一抽的疼起來。
很多時候，她總在覺得生活好難，老天爺又好喜歡開玩笑。
“顧讓，你知道嗎。對我而言，被虞憶冤枉沒關係，被整個拫州學院冤枉也沒關係，就算是被全世界冤枉都沒關係。因為我沒做過，我問心無愧，更因為我知道，你會站在全世界的對立麵，選擇相信我。”
“當年如果你選擇出國沒有關係，三年、五年、甚至十年我都能等。我在意的是，當時那種情況下，你跟虞憶走了，就等於變相把我推到了劊子手的行列，替我承認了是我推了她。”
“我什麼都不怕，隻要跟你在一起。就算她能一手遮天，我也會去抗爭。虞憶因為你而不追究，可她本來就沒有資格追究，你拿走了我去對抗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