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站在其中一個地燈後麵,燈柱從下麵照上來散開一圈刺眼的光線,鞋底踩上去,那束光線就立刻消失。
她低頭循著那束光,踩下又移開,循環到第三次的時候,終於有腳步聲響起,是顧讓來了。
“怎麼了?”顧讓對於她突然喊住自己說要聊聊的事心中充滿了不安和疑慮,“腳痛的話,早點上去休息吧。”
蘇若微微一笑,輕輕搖了搖頭:“不著急,有些事想跟你確認一下。”
“那你坐下來說。”顧讓擔心她的腳,怕她站久了會疼。
蘇若順著他目光的方向看了眼,並沒有什麼行動:“都說事不過三,今天是第三次了,你還是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晚間室外的溫度也高達30攝氏度,沒有白天太陽直射的灼熱,卻也是悶的不行,在室外站了這麼一會功夫,顧讓身上已經悶出一層的汗。
一陣夜風襲來,吹幹了他身上的汗,也順道帶走了身上的熱意。內心深處那一種奇怪的感覺越演越深,順著心髒的血管向四肢百骸延伸。
顧讓拿不準蘇若話裏的意思,而從前段時間宋初和馮馨雅結婚以來,就這個問題,她確實已經問過自己三次。
他想說的話有很多,卻不知道蘇若想聽得是哪一個。
在他沉默的時間裏,蘇若垂眸往地上看了一眼,望著兩人的鞋子,然後低低笑出來:“就這樣吧。”
她紅唇開合,輕描淡寫的說出四個字,再抬頭的時候,眼底卻藏著水霧。
燈光在她身上暈出一層淡淡的柔光,她的整個輪廓都溫柔的了很多,瞳孔如墨般深黑,帶著點點星光。
顧讓心頭咯噔一下,有什麼東西在那一瞬間裂開了。
蘇若深吸一口氣,唇邊泛起一絲苦笑。她就這樣目不轉睛的看著對麵的人,顧讓站在背光處,看不真切他的表情,但在她的記憶深處,能清晰描繪出他的眉目輪廓。
“顧讓,以後你不要來找我了。”她慢慢悠悠的說著,嘴角掛著笑意,說出來的話卻像是一把利刃。
顧讓安靜的聽著,從她開口的瞬間,他渾身的熱意就在源源不斷的往外滲透,漸漸的越來越冷。
“我馬上就會結束廣播台的工作,接下來應該會考研。學校播音主持係的主任有意向招收我成為她的學生,我將來應該會考研。她告訴我,明年學校會有一個出國留學的名額,不出意外,這個人會是我。”
“……”
顧讓垂在身側的兩隻手不由自主握緊成拳,指甲深陷進掌心的時候,才察覺到自己整個人在輕微的發抖。
“就在剛才,我決定了。我接受她的提議,會正式開始準備出國留學的事。留學時間是三年,結束之後,也許我會永遠留在那裏,不會再回國。”
利刃終於化作實型,開始在顧讓心上一刀一刀的刺進去。他的眉頭皺起來,漸漸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著逆流,呼吸也變得越來越沉重。
“所以顧讓,不要再費心費神了。等到HUOO的年會結束,我不會再接跟百慕集團有關係的任何活動。你也不要再費盡心思找到學校,用各種人脈來跟我製造偶遇了。所有的一切,到此為止。我們之間,也到此為止。”
這樣一番聽上去像是情侶間吵架鬧分手的話,但可悲的是,對蘇若而言,她卻連說“分手”兩個字的資格都沒有。
現在的她是在對三年前兩人那次混亂的告別,做最後的總結。三年前就應該要徹底說再見的,一直等到今天才真的結束。
“回去路上小心,再見。”
深夜的小區裏,有一輛電瓶車和小轎車一前一後駛進大門。經過涼亭的時候,因為電瓶車一直歪歪扭扭的在路中間行駛擋住了小轎車的路,轎車司機大概等煩了,終於控製不住按了一下喇叭。
“嘟”的一聲在靜謐的小區裏響起,帶著筆白天時候強百倍的音效。
恍惚半響的顧讓被這一聲喇叭喚回來,依稀還能聽到電瓶車主人罵罵咧咧的聲音。
顧讓這才發現蘇若已經繞過自己就要走,他下意識往後一攔,正好握住她的手。
“你什麼意思?”一開口,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嘶啞的可怕。
蘇若迎著燈光看他,眼底盛滿了他的身影:“沒有你,沒有學生會,沒有拫州學院,全新的生活。也許很快,我會遇到另一個人,跟他牽手走進婚姻的……”
“蘇若!”
顧讓低吼著打斷她的話,死死咬著牙關,下顎緊繃。這是他最不願意聽到的話,他不允許蘇若變成別人的新娘,跟別人攜手走完一生,這些事,他連想都不敢想。
“你現在是在報複我嗎?”報複他三年前義無反顧的離開,所以現在要用同樣的方式來折磨他。
蘇若突然笑出聲來,但眼底的水汽卻變得更多了:“我早就應該開始新的生活了,這三年我一直在原地踏步,但現在我釋懷了。”
“釋懷什麼!”顧讓意識到這一刻的她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樣,所以一種叫‘失去‘的東西死死揪著他的心髒,讓他驚恐不已,“如果你不能原諒我,就繼續恨我。恨我把你拋下,恨我離開三年,你恨著好了,但是不準離開。”
他怎麼能讓蘇若釋懷呢?釋懷的另一種解釋叫做死心。如果連心都死了,那就真的代表對這個人不抱任何期望了。
所以他寧願讓蘇若恨自己,就算恨一輩子,但至少他們也還能牽扯一輩子。
顧讓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什麼好人,是什麼正人君子。他也沒有電視裏演的那麼心胸開闊,成人之美。
他隻知道,自己喜歡這個女孩。從高中開始,是初戀,是摯愛。他就不允許她離開,更不允許她跟別的人在一起。
目送她笑著跟被人離開,他寧願把她困在身邊,抵死糾纏一輩子!
蘇若想要將他抓著自己手拿開,卻發現隻是徒勞,最後索性放棄了:“我怎麼能恨你呢?我有什麼資格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