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毀劍

長劍重新墜入泥土之中,與此同時,任元浩也在揮動這不可思議的一劍之後,倒地不起,耳畔盡是女人們極為擔心的呼喊,還有風催鬆竹的聲音。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將整座山衝刷得更加蒼翠碧綠,山氣清透得仿佛不沾染半點塵世汙穢,隻不過樹木東倒西歪,就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些垮塌下來的山體將溝壑填平,亂石橫亙,黃土狼藉,水流更是無序的蔓延而下,淌過黃土溝壑,一點一點將山腳下的河道灌滿。

一場山洪終究還是逃不過。

迤邐南行的河道吐吞著黃漿,吞噬了河岸兩側的蘆葦草蒿,幾如奔騰的烈馬朝著村郭外湧來,勢頭正勁,村民入夜以來便開始疏通溝壑和水稻外側的通水渠,力求把洪澇災害降到最低,此時,已經忙了近乎一晚,已然精疲力竭。

當然,精疲力盡的不止是這些村民,還有身中黑蠱毒的任元浩。

應采薇從師姐身上找到解藥,但織染兩姐妹也不確定此時送服解藥還能不能將他體內的黑蠱毒壓製,畢竟毒已攻心。

而洗劍池周遭的悍匪們也被幾人點了穴道綁了起來,茲事體大,織萱還是踩踏著滑膩的山道回到了清風門,準備將此事稟告門主,而大師姐的事,她這一路上也沒找到什麼合適說辭,畢竟大師姐陪伴師傅時日良久,懲罰處置一事上,大概也會令她頗感頭疼的吧。

織萱如是想到,不知不覺已然經過九曲十八彎的密林山道,更是穿越了疑似無路的荒草蔓生的小徑,等到抬眼盡是鬆竹四合、碧樹蔥蘢之地,一座規模不小的古式建築便躍然眼前。

可是,經過一夜暴雨的清風門仿佛和昨日有些不同,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自記事以來便從未離開過山門,此時看去,低籠的鬆竹恍若野獸的利爪,天幕流轉的暗雲緩緩堆積成匍匐的野獸,就連古樸的建築也透著幾分荒涼陰森,兩個紅色燈籠隨風搖影,紅芒跌宕,將清風門三個大字映照的鬼魅撲朔。

不過,很快便能聽到師姐妹們舞劍的輕詫,以及劍鋒掠空的嘶嘶聲,她咽了口氣,整理好思緒,踏著滿布青苔的石階緩步而上。

織萱算得上是師傅的得意弟子,一路之上暢通無阻,在穿越刻有野樹青煙、鬆梅竹菊的巨大屏風,輾轉過曲折回廊,穿過三疊門後,便入了一馨香滿溢,夏花燦爛的院落內。

院子裏,夏荷翠碧,仿佛昨夜暴雨對它根本沒有產生什麼影響,七八尾紅鯉穿過石峰,左右遊弋,漣漪四起,嬉戲時分,又或是不小心撞到了荷葉,引得一陣輕/顫,水滴忽而滾落,波光湛碧,靈動生姿,石峰之上爬滿蒼青色苔蘚,滿頭雪白的鳥雀昂首而立,到別有一番風味。

而院落盡頭是三間未經修飾上漆的竹舍,此時風竹搖曳,山風順下,暗雲合圍,天光從雲縫中忽而灑落,照向明堂,卻是說不出的明朗素淨,想來門主方慕煙也是如此素淨淡雅之人。

織萱猛吸了兩口氣,稍稍整理衣角之後,不再猶豫,緩步上前叩動門扉。

隔了半晌,門內似乎無人應答,織萱提了提嗓子,輕聲道:“師傅,弟子織萱有要事稟報。”

門內依舊是毫無動靜,她看了看時間,已經到了八點多,她想:即使師傅閉關,按著她的性子,絕無睡懶覺的可能,加上昨夜暴雨如注,最大的可能,既是師傅已經出了山門。

想到這裏,織萱心頭反倒是輕鬆了不少,轉身正要走,卻驀地聽見內門傳來極其輕微、就像蠟燭殘焰遊離的聲音。

“織萱,有什麼事要稟報?”

織萱心頭咯噔一下,兩手緊抓著衣角,隻片刻功夫便鼓起勇氣將昨夜發生的事娓娓道來,不曾遺漏半點,隻是提到大師姐的時候,心中仍覺苦澀。

可是,師傅恍若無事般,甚至連語調裏也聽不出半點波動,隻是說派幾個師姐妹將匪類和大師姐擒回,便一副又要睡去的模樣。

“師傅,您讓應天德鑄造的劍已成,恐怕還得勞煩您走一趟。”

“由你們代勞即可,師傅近日似乎有所體悟,明心見性,不便外出。”

織萱頗為頭疼道:“可是,弟子們修為不足,那把劍卻是無法拔出……”

“無法拔出?莫非劍已通靈?”方慕煙的聲音裏終於起了一絲波動。

“嗯,應大叔說什麼‘水淹洗劍池,戾氣漲三秋’,那是一把,一把~”織萱有些吐吞。

“但說無妨。”

“他說,那是一把凶劍,三年內必有大禍。”織萱戰戰兢兢的道。

“無稽之談,既是凶劍,理應摧毀,去吧,傳我的令,讓他摧毀凶劍,決不能讓此物現於人世。”

……

應采薇坐在任元浩身側,時不時伸出素手觸摸著他的皮膚,直到他的肌膚溫度降為常溫。

或許是任元浩體質極佳,遠超常人,所以即使黑蠱毒侵入心脈,竟也順利剝離,永無後患,更令她驚奇的是,他的兩處劍傷已然結痂,看樣子不出七日即可痊愈。

“小哥哥,你我素不相識,卻能拚盡全力救我護我,采薇願意一生追隨左右,可是,像小哥哥你這麼優秀的男子,恐怕蝶舞蜂繞,從不會缺少女子疼愛的吧?”

她伸手去拂弄任元浩有些淩亂的發絲,手腕處的血痕卻是醜陋至極,當然,這是化解黑蠱毒所必須的‘血引’,其實就跟藥引子差不多。

或許是牽動了手腕處的傷,她秀眉微蹙,又或是想到麵前的男人將會在不久後離去,心下悵惘所致,而就在這時,屋外擒獲匪類的行動已經到了尾聲,老爹和織染織萱兩位師姐卻開始爭吵起來。

“師傅的意思確實就是毀掉凶劍,她說不能讓這柄劍現世,為禍世間。”織萱依著師父的意思強調了一遍。

“方慕煙讓我毀掉劍?不可能,以她的性子絕不會因為凶劍的原因就毀掉它,她沒有那麼迂腐,我得去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