鵬鵬沒有再看人龍,環視了大家一遍。
“行動吧,時間就是生機,不應錯過,大姐,你暫時監護一下人龍吧,如有不測,就把他綁上,在一定的範圍內,要控製著他。不要讓他有害人的可能。”
鵬鵬用目光征詢著我的公公等老人們的意見。
楊局長和行長都點了點頭。
當他走過楊局長身邊時,他低低的說了一句話:“如果他真的變得很邪惡,你們控製不了他,局長,你就給他一粒子彈。反正你有槍。”
鵬鵬背起鼓囊囊的背包,招呼著他的那一行人向外走去。
他的身影瘦弱單薄,但是卻透出一種堅定的力量來。
看著他帶著雨雨一行人出發,我有些激動了。
因為鵬鵬的優秀而激動,淚水溢滿了我的眼眶。
鵬鵬走了不遠就被媽媽攔住了。
她的媽媽嚴肅而憂慮的說:“兒子,我雖然是個小學老師,但對核輻射也聽說過一些,據說,被核輻射過的土地,五十年內是不會長出莊稼的,你讓這些老頭種白菜……如果不發芽,我們將會損失種子,你有沒有考慮過後果?”
“啊?”
鵬鵬遲疑地低下了頭,臉上的表情有些凝固。
旁邊幾個老頭正在翻地,烈日炎炎,一包包菜籽擺放在一個小鐵盆兒裏,就放在地頭。
鵬鵬回過神兒來後,大步走過去,吩咐這些老人先停下:“老爺子們,今兒天兒太熱,你們先歇歇。等我回來再說,暫時先幫他們打井吧。”
“為什麼?我們不能錯過農時啊?”
行長詫異地問。
“等我回來,自有安排。”
孩子笑了,笑得很平靜,整齊的牙齒露出來,他是怕這些人擔心。
“那……怎麼,什麼安排?還等什麼?”
行長不解的問,咧著薄而闊的嘴。
他的胡須長長了,在嘴邊形成了一個大括號了。
肮髒的白襯衫兒缺了幾個紐扣兒,露出了灰白色的大肚子。
“錢串子,我還有別的打算,天機不可泄露,來,先找個涼快地方歇歇吧,將來讓你當咱們自己的錢串子。”
鵬鵬友好的輕輕摁了摁行長的肚子,就走了。
他拎著蒙古軍-刀。
帶著一一和雨雨兩個妹妹,還有胖子和警察小鬆、宏達。
每個人肩上都背著包裹向山上走去。
宏信帶著他的五十餘人也出發了。
這一行人拿著鍬和鎬都背著各類工具,一人一瓶礦泉水。
我和小姑宏茵站在門口一再的囑咐他們要小心,要注意安全。
表叔也是他那一隊的。
但是他卻沒有急著上路,他在低低的對站在大梨樹下的紅紅說著什麼。
說了幾句後就匆匆追趕他的隊伍去了。
他的背影穩重而陽光。
我看到了紅紅臉上的不解,也看到了宏茵臉上的惱火。
這讓我很有些不安,我知道小姑對表叔的感覺,我也知道他們不應該有愛。
他們是遠親。
“舒服啊,舒服,真舒服,謝謝你了,大夫,誒呀哦,這回我的腳敢動彈了,新蕊,我快好了。”大廳內一個腳被扭傷了的女孩子長長的舒服的呻吟著,她是我的閨中密友芳芳。
秀秀在她身邊忙碌著,唇邊聚了很多汗水,在往下滴落著。
我忙過去分享她的快樂。
美麗的靈鳥兒有靈被小海安置在牆邊的一個紙盒箱裏。
但是此刻有靈並未呆在紙盒箱裏,她開始在屋子裏飛來飛去的了。
碩大的翅膀煽動起陣陣風兒,倒是起了電風扇的作用。
陽光下,彩羽流光溢彩,斑斕醒目。
她那美麗的飛姿看得實在令人快樂,讓我的心裏湧起一種美麗的情愫,一中頗為美好的感覺。
好像她在追吃著什麼,一種在空中飛動的黑色大東西。
是什麼?
這種黑色的飛東西剛剛才出現,才被我們發現,飛動時翅膀發出摩挲的裟裟聲。
它是什麼呢?
當那個黑東西落在亮亮的窗台上時,大家細細一看,不禁都嚇了一跳。
原來是蒼蠅。
蒼蠅也進化了,灰黑一團,居然有麻雀那麼大。
眼睛是紅而亮的,一對大翅膀像兩個結實的扇子,平擺在後背上。
我被嚇的險些跌坐在地。
有靈扇動著翅膀飛速的衝過來,快速地咬到了這隻振翅欲飛的大蒼蠅,並且吞了下去。
晃動著美麗的金黃色長喙。
美美和東東蹲在窗下看著有靈,我忽然覺得好久都沒有聽到美美和東東的哭叫聲啦,他們身上的病痛似乎都好了。
我想想我自己,不知是痛得麻木了,還是被抹上了香油,或則還是什麼別的原因,皮膚和嗓子裏的痛感也幾乎已經消失。
兩個孩子高興地拍著手叫好。
尤其是美美,穿著她那粉色的有些肮髒的連衣群,晃著屁股,兩隻胳膊不時隨著有靈的飛動方向而來回擺動著。
她們的旁邊站著搖搖晃晃的人龍。
人龍已經脫下了東東的褲子,因為褲子太小,勒得他受不了,但是上衣依舊穿著,隻不過咧著懷兒。
他光著青灰色的屁股一直蹲在旁邊看熱鬧,不時地從兩個孩子的手裏抓巧克力吃。
看到他還在吃東西。
我嚇得大叫起來:“美美——”
美美不解的順著我的眼神兒看到了人龍嘴裏的巧克力。
她慌忙一把手搶過人龍小手裏僅剩的一顆巧克力。
口裏低低的囁嚅著:“不讓你吃,不讓你吃……”
人龍怯怯的站在原地沒有動。
也沒有哭鬧,就像犯了錯誤一樣,眼神怯懦。
尾巴緊緊的束在雙腿之間,臉色青灰,他的發絲是向上生長的。
看著人龍的樣子,我覺得太醜陋。
因而心硬似鐵,毫不吝惜這個生命了。
冷漠的瞪視著他。
紅紅站在他的旁邊歎息著。
用一種疑惑的眼光看人龍。
也用無奈的眼神看著我。
我隻好去做自己的事情,擦窗台上的灰塵。
為了防止蒼蠅、蚊子飛進屋裏,夜晚能開窗睡覺。
也為了空氣的流通,我和大嫂開始組織人力收拾維修紗窗。
警察小趙因為有傷,被留在樓上養傷。
他本來是在睡覺的。
這時卻走下樓來了,邊走邊說:“餓了,有耗子沒?我想吃一碗耗子。”
他穿著一套灰黑色的休閑服,雙手插兜,瘦肖的麵孔顯得堅毅而剛強,頭上的藥布已經揭下來了,他的傷口並不明顯,頭發是很利索的寸頭,目光平靜,表情自然。
大家都以為他是在開玩笑。
“吃什麼?耗……耗子?開什麼玩笑?”
宏信的大嫂帶著白手套,正站在桌前,用剪子剪她的舊紗裙,準備用它來做紗窗。
她穿著紫色的短裙,襯托著她的細瘦身材,顯得婀娜多姿。
我也以為小趙是在開玩笑。
便回眸一笑。
“餓了,真餓了,現在要是有耗子的話,我能吃三碗。”
小趙認真的四處巡看,口裏嘟嘟囔囔的。
然後他看見了美美和東東喝牛奶的吸管兒。
他大步走了過去,高興地笑著說:“先來根兒煙兒吧。”
小趙拿過吸管兒放進嘴裏就吧唧吧唧的吸了起來,津津有味的樣子,點頭讚歎著:“不錯,這煙,味兒真正,雲煙兒。”
小趙叼著吸管煙卷兒。
悠閑地踱著步子出去了。
我們幾人麵麵相覷。
互相疑惑的對了一下眼神,又把目光聚在小趙身上。
小趙正站在房廊下。
斜陽亮亮的照在他身上,將他的身影像折紙一樣的映在粉牆上。
他看著公公在指揮幾個人在搬石頭修補門前的青石路。
他瞅了一會兒,便向打井的那隊人走去了。
大喊著:“局長,啥時候下班啊?你得請我們戳一頓兒了。”
我們的屋子很靜。
一切仿佛都靜止了。
我不在比量窗戶的大小了,大嫂也停下了剪子。
有靈也已吃光了屋內的蒼蠅,安靜的蹲在他的窩裏。
屋內的一切仿佛都被施了魔法,變成了泥雕。
美美東東人龍都睜著吃驚的而又空洞的大眼睛看著我們。
終於,秀秀說話了。
無奈中透著絕望:“他的腦神經一定是被貓頭鷹給抓壞了……恐怕……”
神經?
我頹然的坐下去,以現在的條件和環境……
小趙多年輕,才二十五歲。
一個勇敢又帥氣的小夥子。
他的腦神經被抓壞了?
修護有望嗎?
在這夏日,我感覺到了寒氣,又想到了鵬鵬一行,心裏無限掛念。
還有宏信……
我們的生活……
我無力的趔趄了兩步,剪好的白紗從我手裏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