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少年小海跳著腳大聲笑著:“行啊,小哥,你可真行,還沒結婚就有兒子了,我恭喜你,哇塞,我有大侄兒了。”
鵬鵬起身就要打小海。
口裏罵著死胖子,小海嚇得轉身就往外跑,兩個孩子跑出去了。
屋內所有人都又疑又懼的看著人龍。
人龍安靜無邪的站在桌子上。
雙腿叉開,微微彎曲,結實而有力,紅衣紅褲,臉龐紅潤,兩隻小手握著小拳頭,頭上的頭發顏色也比睡覺前濃黑了許多,並且已經遮住了頭皮。
秀秀這兩天一直都是很疲倦的。
她閉了一下眼睛,似乎這樣她就能輕鬆一些了。
然後緩步走近人龍,俯身看著他,平靜而溫和地問他:“他是你爸爸嗎?”
一個聲音拚命地叫秀秀離人龍遠些:“萬一他傷害著你怎麼辦?快過來。”
那是秀秀媽媽的聲音。
其實我也喊了好幾聲了,我真替秀秀捏了一把汗,怕那個小孩子會突發惡變。
秀秀沒理我們。
依然站在原地。
俯身看著人龍。
人龍無邪的說:“他是我爸爸,他把我抱來的,給我起了名字。”
人龍的尾巴從開襠褲後麵伸出去,輕輕搖動,他的聲音清脆稚嫩。
眼神快活無邪。
“生你的人才是你爸爸,抱你的人不是爸爸,他是哥哥。”
秀秀的口氣裏透著嚴厲,意圖嚇到人龍,讓他不要叫鵬鵬爸爸。
她可不希望弟弟有這樣一個兒子。
“是爸爸是爸爸他就是爸爸。”
人龍一下子就坐下了,兩條小腿兒踢蹬著桌麵,大哭大叫起來,閉著眼睛,兩隻小手也啪啪的拍打著桌麵。
灰暗屋角的一些老爺子老太太開始嘁嘁喳喳了。
不時向人龍投來嫌惡懼怕的目光。
楊局長若有所思的皺著眉頭看著人龍。
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
陽光從窗外射進來,在地麵形成了一塊兒亮亮的斜方塊兒。
正巧楊局長的一隻腳被映了進去,他的皮鞋被糊上了很多黃泥巴,很髒很髒。
聽見人龍的哭喊聲,他假意的咳了幾聲。
秀秀聽見了他的幾聲咳嗽。
回過頭來看了看楊局長,不再理會人龍了。
輕輕地來到楊局長麵前,用探尋的眼光看局長。
局長正了正身軀,低低的問秀秀:“這個小怪物這種長法……你是怎麼看的?你有什麼想法?”
秀秀清秀的臉上露出了遲疑的笑意:“我的水平有限,也不知道……不然就先餓餓看,餓餓他,看他還長不長,不然的話照這樣長下去,他會變成一條恐龍。”
“也許我主的意思是要咱們把這個怪物丟棄了好。”
一個男賓客擔憂的來到兩個人身邊說。
不時嫌惡的看著人龍。
“那要……征求一下鵬鵬的意見才好,畢竟是他帶回來的。”
秀秀有些遲疑地離開了。
因為旁邊又有一個病人又劇烈的咳嗽起來了,並且邊劇咳邊用兩隻手抓撓自己的前胸。
口裏費力的呼喊著秀秀:“我的嗓子好疼啊,喘氣都疼。”
這是一種典型的呼吸道感染疾病,是因為情緒過度低落引起的。
秀秀難過的咬了一下唇,眯了眯俊美的眼睛,她的手裏已經沒有消炎藥了,許多人都在用期望的眼神看她,連我也是一樣。
期望她能造出什麼奇跡來。
她來到患者身邊。
看了看患者灰黃的臉,低低的問:“嗓子緊嗎?呼吸費勁?”
患者是個男性,三十幾歲,臉咳嗽的通紅,幾乎說不出話來,苦笑著,坐在椅子上。
隻費力的點了點頭。
秀秀猶豫了一下。
令患者坐好了身子:“好,抬頭,我已經沒有藥了,隻好用咱老祖宗的辦法了。”
秀秀一手撫著患者的頭,另一隻手的兩指回彎成鉗子樣,在那人的脖子處啪啪得揪起來,僅十幾下,那人的脖子處就起了一片紫砂。
那人痛的大叫了一陣後,雙手摸著脖子驚喜起來,慢慢站起身:“舒服多了,大夫謝謝了。”
秀秀搖了搖頭,嘴角掛著一絲笑意:“還沒完呢,姑姑,把你的精油取來吧,我要給他刮痧,你不是有一小瓶精油嗎。”
我積極的應了一聲,快步向樓上走去。
鵬鵬則驅趕著小海跑回來了。
他隻掃了人龍一眼。
人龍仍舊坐在桌子上,此刻,已被紅紅哄好了,不再哭鬧,正喝著紅紅給他倒得礦泉水。
小海向樓上跑去,發出憨憨的笑聲。
鵬鵬沒有攆上小海。
或者他根本沒心追攆小海。
繼續和大家討論未來的生活問題了。
“二姐帶領著她的醫療小分隊護理著一些嚴重的病人。”
“ 姑父負責帶隊開發豐城的生活資源。”
鵬鵬很嚴肅的對宏信說:“姑父,咱們這夥人的吃穿都靠你了,豐城的建築你最知底兒,糧庫在哪兒,糧食一條街在哪兒,那些大商場,大超市兒的具體位置你肯定知道,還有……姑父,如果東西很多,你們運不回來的話,就把東西都藏起來,不論客車裏還是轎車裏,我最怕的是下雨,如果糧食跟不上……我們就麵臨滅頂之災了。”
鵬鵬堅定似鐵的目光裏透出一種隱憂。
他的發絲在陽光下發出青黑的亮光。
身上的白背心幾乎變成了灰黑色,肥肥大大的。
站在陽光下,他的小臉兒瘦瘦的。
宏信站在房廊下故意開心的笑了:“放心,鵬鵬,我對豐城的建築了如指掌,比如糧庫的牆磚是實心的紅磚,糧食一條街的房磚都是一律青灰色的空心兒保溫磚,豐城大商廈用的鋼筋都是省城鋼筋大王趙世成手裏的拳頭產品,全都是麻花勁兒的,好孩子,我們絕對不會讓你們失望的,憑著這些線索我也會找到糧食。鵬鵬,你不要太擔心了,還有我們這些大人呢,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宏信愛撫的摸著鵬鵬的頭。
站在房廊下,他穿著我給他新換上的迷彩工作服,灰黃色的皮膚使他看上去有些病態。
牙醫站在宏信身邊,也像許願似地說:“我們一定會在今晚背回一袋子大米的。不過你的那個兒子……這麼大點就長這麼高了,還會說話,有點邪行啊。”
“是……是有點邪性,他……不過是個四歲孩子而已……我再看看他。”
鵬鵬疑疑惑惑的又走到人龍麵前,歪著頭左瞅瞅,右看看。
戲謔的說:“你是我兒子嗎?”
鵬鵬的樣子就像一個小痞子,歪頭斜腦的。
“是,你把我抱回來,給我取了名字,喝了奶粉。你是我爸爸。”
人龍渴望的看著鵬鵬,紮撒著一雙白胖的小手。
想讓鵬鵬抱。
鵬鵬沒有抱他。
依然圍著他,緩慢地轉著圈子。
那個小家夥撅著屁股對著鵬鵬擺著巴掌,臉上的表情極其渴望的樣子。
“那麼你長大了幹什麼?”
鵬鵬抬手摸了摸他的臉,端正了一下臉上的表情了,和氣的笑著。
“和你們好。”人龍的小嘴幹脆而洪亮的說著。
並再度張開雙臂向鵬鵬伸去。
這回鵬鵬毫不猶豫的抱起了他。
簡單又直接的說:“既然你是我的兒子,你就得聽我的話,做一個好人,幫助和保護我們這裏所有的人,你明白嗎?啊,你的尾巴……”
鵬鵬抱到了他的尾巴,不由的輕輕點了點,感覺確實已經長了骨頭。
鵬鵬的表現引來了一些善意的嘲笑聲。
“你才十七歲,你兒子今天四歲,也許明天就八歲了。”
“再過幾天你兒子就比你大了,小爹,大兒子。兒子很快就會蓋過爹了。”
人群裏有一股輕微的嘲笑聲。
鵬鵬的臉紅了,想把人龍放下。
“我知道了,爸爸,我會保護你們的。”
人龍很幹脆的說。
他老實的趴在鵬鵬的懷裏,不想下去,說話的聲音平靜而清晰。
鵬鵬便紅著臉喊她大姐:“快接過去,抱不動了,沉。”
紅紅應了一聲,給一個病人蓋好了床單。
好奇的抱過人龍去,然後細細端詳著人龍的臉。
他的臉和四五歲的孩子並無二樣。
“你怎麼會長的這麼快?話也說得這麼早?”
紅紅善良的看著人龍,並和他貼了貼臉。
“我也不明白。”
人龍在紅紅的懷裏拘謹的低著頭。
一雙白胖的小手擺弄著紅紅的衣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