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 年下的問候

第489 年下的問候

蔣順治沉默著,向鋪裏靠去,把頭仰在牆上,心事重重的樣子一看就是在想著什麼心裏有事,雖然我們都能看出來但也不好勸他,臨近春節每個人都思親念家,想著想著連我自己也心重起來:不知家裏是不是也在惦念著這裏惦記著我?

不知家裏父母親又長了幾根白發,多了幾條皺紋身體是否健康,說實話我並不是一個大孝子,自從上了大學以後陪父母的時間越來越少一年能見得次數也是僅有的幾次,工作後更別說了有時候我們破個案幾個月都頂在一個地方注視著嫌疑人的一舉一動。

每次父母打電話來也是總是搪塞過去說忙,其實到底能有多忙呢,打個電話回家看一眼的時間有時候也是有的,雖然我們身處同一片時空住在一座城市見麵還是少之又少,住進來這裏後感覺又經曆了人生的一個新階段,也想明白了許多問題,等出去後一定會好好陪父母的,畢竟我們相處的時間是過一天少一天...

古時候的詩人真是天賜的智慧,僅一句話就能表達所有想表達的感情,如今就算想說也想不開口,真的是每逢佳節倍思親,遍插茱萸少一人,越想越有道理,有許多道理真的是經曆過或者在所屬的階段才能明白過來,我們誰也無法安慰誰大家心裏都有事,都是心事重重。

這時,值班在外麵喊話打斷我的思緒,說想給家裏打“親情電話”的,馬上站隊。好多人都激動的蹦起來了。

大家擁擁擠擠你推我攘的懷著喜悅的心情去排隊,其實這裏也算是人性化的,嚴厲的時候是真的嚴厲,可發散溫暖的時候也是真的溫馨,大年下沒人會不想家的,每個人聽見這個消息都蹦噠的跟個灑脫的兔子一樣。

我跑出去時,外麵已經排了一長溜,郎隊在號筒門口喊:“隻限本地電話啊!沒有長途!”

隊伍裏立刻一片唏噓,一些人開始唉聲歎氣或罵罵咧咧地出列,回了監舍。剛誇完監獄頭兒的好話,真是不經誇,也是,再怎麼好也要看實際情況而定。打長途浪費的是隊裏的錢,這人這麼多能同意你打嗎?除非自己掏銀子。

到了工區,打電話就出了不少花絮。電話的免提鍵一律按下,郎隊一邊警告不準亂講話,一邊盯著電話上的電子表盤:“抓緊說啊,一分鍾就按停。”殘酷的一分鍾連個問好的時候都不夠,不過沒辦法,就算不讓你打你也沒招,已經夠好了,人要學會感恩,常懷一顆感恩之心才是好的。

有抓起電話突然想不起家裏號碼的,有打錯了的,通了,也不叫再打了,弄個幹憋氣。

家裏接了電話,有哭的,有笑的,反應也都不一樣。每個家庭不一樣,所做出的反應也不相同。

猴子的電話一通,那邊就緊張的問:“小子你在哪呀?”郎隊和我們一起笑起來,家裏是不是以為猴子跑出去了?還不知道你進來了呀。你這個猴子也是夠瞞的了,現在家裏還不知道,不過不知道也好省得擔心,讓家裏也少擔心點,你也是夠猴精猴精的了。

關之洲的電話通了,那邊問:“喂?”是個女聲,態度並不和藹可親。

關之洲激動地叫了一聲對方的名字:“我是之洲啊,你們還好嗎?我在監獄裏給你和孩子問個好……”

電話那頭卡地掛了,關之洲馬上去按重撥鍵,郎隊一擺手:“下一個,陳威。”

我等關之洲惆悵地移開身子,立刻撥了個號碼。很快,一個略略蒼老的女聲傳了過來:“誰呀?”聽著有些陌生似的。

我有些含糊了,打錯了?是自己家的號碼啊。

“是陳威的家嗎?”

對方很客氣:“哦,您打錯了。”旁邊的人都笑起來。朗隊也看著我搖頭笑。

我苦笑起來,對著話筒說:“對不起對不起……不過,祝您新年愉快。”

對方笑道:“謝謝你啦,你也愉快,祝你全家都愉快!”我發現郎隊已經挪到按停鍵上的手指猶豫了一下,鼓勵地望著我:“還有30秒。”

我茫然地望了一下四周:“說什麼呢?”

“問她多大啦。”猴子道。

大家一笑,我沒了心情,悵然若失地衝著冰冷的話筒說了聲:“再見。”

下麵的人和家裏聊了什麼我都沒太在意,隻是覺得心裏空蕩蕩的,似乎又有些額外的溫 暖。打給一個陌生人並沒有抱著煩躁的態度對待我,而是耐心的說。不打給家裏也好省得我媽又擔心的哭哭啼啼,怕我在這裏過的不好,有時候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收隊了,下樓的時候,郎隊笑著對我說:“挺有意思啊。還想打不?可以用我手機。”他對我的特別照顧,可能是是因為那一篇論文吧。人啊,都這樣,當有求於你時那對待你的態度簡直了好的不能再好。

我謝過說:“不打了,沒打通也好,省得讓家裏鬧心呢。”

老三在旁邊也說:“還就是,這麼一打電話,家裏反而一天不舒心,更惦記了。”

郎隊有些奇怪地問:“林光耀跟杭天龍倆人咋沒來?華子,華子好象也沒打電話吧。”

老三懵懂地說:“還真沒在意。”

回了號兒,那邊的酒局兒還沒散,我隻好又坐到蔣順治的鋪上。看著嘔心瀝血想嘩眾取寵的聯歡晚會,我實在沒有心情,困意漸生,靠蔣順治鋪上先眯起眼來。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被一片叫鬧聲驚醒,原來子夜的鍾聲敲響了。幾個已經睡了的懊惱地罵著被吵醒,把頭蒙了起來。

歪在老三的鋪上,腦子裏一片混亂,不知家裏人現在是什麼心情啊。這樣傷感地迷糊著,似夢似醒間,外麵突然響起機關槍一樣的爆竹聲,好象就在樓下似的,我跟大夥擠窗口一看,果然,我們樓底的草坪上,一掛鞭炮正火暴地響著,下麵沒人。

顯然是被點燃後從監室窗戶扔到草坪上的,犯人幹的。接著,就聽到樓底的石板路上有玻璃破碎的聲音,而且很快形成一股熱潮,不僅玻璃製品被扔下去,還夾雜著清脆的鋁罐頭盒落地的聲音,和一浪浪“過年嘍”、“過年嘍”的歡呼雜拌著,一時響做一片。

樓下值班的管教好象吼了兩嗓子,馬上被更高的叫鬧聲鎮壓下去。隔了一會,大牆了望哨的探照燈狂掃過來,我們的眼睛被猛地一晃,趕緊從窗口縮回頭來,樓下石板上的摔打聲也一下被淹沒了,隻有幾聲尖叫從不知哪扇窗口裏麵竄出來,向夜空和大牆外徒勞地鑽去。

問了時間,才知道已經是新的一年了。這一年在這裏度過的,又是另一種不一樣的體驗,也算是新天地吧,心裏這樣安慰自己,不禁感慨,這裏也是個小社會,並不比真的外麵要好混,現實就是殘酷,你無能為力的事情就是這樣,隻希望我能安穩的熬過這幾年吧,無過多的奢望,自己在心裏感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