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勾心鬥角

第485章 勾心鬥角

這次的接見,聲勢很浩大。

監獄裏麵已經布置起來了,路旁和監區圍牆的鐵篦子上插滿了彩旗,各監區的大門口也都掛上了“歡度春節”的大紅燈籠,天氣正晴好爽朗,一派節日氛圍。這樣的氛圍,讓來接見的家屬看了,心裏也會舒服些。

我看見樸主任領著一個顫巍巍的老太太,一邊安慰著一邊去了小醫院。老太太從我們身邊過去時,嘴裏還絮叨著:“我哪輩子缺德了,養活這麼一兒子。”

“這誰呀?”

“肯定疤瘌五老娘唄,咱一中就他一個住院的嘛。”

趙兵在一樓的特殊接見室門口候著,等二龍出來,準備幫他拿東西。

王老三喜氣洋洋地過來,從後麵一把摟住我笑道:“陳威又能有好東西啦,幸福哦。”

我從他的擁抱裏分解出來,笑道:“你家裏誰來?”

“我給我大姐寫的信,肯定是外甥女來唄,我大姐癱炕上快三年了……陳威你說我愧不愧?”老三望著我,臉色灰了一下。

我說你愧什麼呀?

他把先前跟華子說過的話又跟我倒騰了一遍,說他在外麵風光的時候,不顧家,跟兩個姐姐身上也沒有奉獻什麼,現在進來了,還得讓人家來接見。“愧啊。”老三感慨著。

上麵一叫,我們蜂擁向樓梯,互相推搡著,都想擠到前麵。

這次又是沒有意外吳猛來接見我,給我送東西,吳猛跟我聊問我在裏麵過的怎麼樣?好不好,有沒有跟其他人好好相處,有沒有被欺負?我說得了吧!兄弟這麼橫誰能欺負著我啊?怎麼招咱在外麵也練過不是。

他嘿嘿一笑到,這裏不聽我們那邊的地方,裏麵的管教什麼也都不認識,沒有關係能好混?你還想跟我裝,我又不是不清楚這裏麵的門道?

我尷尬的笑到說沒事,能過去,日子還沒有到活不下去那種地步!每次接見的時光總是那麼短,蹭的一下就過去,寒噓問暖不過幾分鍾,也不會給你太多的時間讓你嘮嗑,大家能聊的也都是寥寥無幾的言語。

管教一吹哨我們接見的時間就結束了,現實就是這樣的冷酷無情,有的人抹著眼淚依依不舍確還是要告別。吳猛問我新年了有沒有什麼願望?我笑著說希望大家都好吧,希望劉丹早日康複,希望我身體健康,希望你能升職...

他又緊接著問我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新年禮物什麼的到時候托人給我送過來,我說沒有都一把年紀了對過年什麼的期待早沒了,又不是像小孩子一樣欣欣然的盼望著過年!

雖然我從來不跟他說想要什麼缺什麼東西,但這個家夥跟個女人一樣心細,連我想到的想不到的都會為我準備給我帶過來。每次來都是幾大包的帶。

終於又到了離別的時候,我懷著異樣的心情走出接見室,每次接見完心裏總是說不上來的難受,可我也到底說不清楚那種感覺。我怏怏地往外走,到樓下一領物,我就傻了,怎麼送了這麼多?兩個大蛇皮袋子,全裝得滿滿的。吳猛這小子真的是,讓我嘖嘖稱齊。

看其他人,東西也都不少。真是要過年了,在監獄裏的新年就這樣開始了,其實和平時日子倒沒什麼不一樣,都是家裏來添置的東西比平時多了點,夥食好一點,衣服暖和點,心裏溫暖點。

我分兩次把東西運到外麵,讓周攜幫我看著,自己去購了幾條煙和筆記本,回來興奮得直發愁這麼多東西:“怎麼往工區弄啊?”我瞅了瞅就我的東西多了,別人的都是簡便一身輕。

正在為我的兩大包東西而頭疼,王老三拎著兩個塑料兜過來,興衝衝地說:“今年過個好年吧。陳威,咱一堆過吧,熱鬧。”我想想也是,為落寞的心裏添一絲絲溫暖。

我順口說:“行啊,還怕熱鬧?不過你得幫忙拿東西呀。”不拿東西咱怎麼回啊,這些東西也不能扔在這裏吧!我要回一趟再回來拿他們肯定不允許,再說了就算允許回來這些東西也指不定哪去了呀。

正被我調侃著幾個人一哄一鬧地,居然連拖帶抬,把東西就運了回去,也都累得夠戧,當場瓜分了我一包水果走,算是酬勞。我不禁感慨到還是人多力量大啊,到哪都少不了朋友。

工區裏也是到處彌漫著喜氣,小老頭一看我收獲豐富,立刻歡呼道:“弟弟,咱家誰來的?”

“告訴他:你爺爺來的。”老三笑著踩他。

小老頭笑道:“陳威哪能跟你那麼沒素質?”

老三也笑:“我給你根火腿塞嘴裏,就有素質了,是不是六子?”

“還是塞你自己吧,你那臭嘴,是不是跟屁*眼長反個啦。”小老頭也談笑風生的,跟老三一樣,話鋒裏都暗藏了殺氣,恨不能一口唾沫把對方淹死,表麵上還跟老鄰居似的,一副相知甚深、口無遮攔的樣子。

在監獄裏的相處大都是這樣,都想踩在對方頭上,不想甘拜下風,我可算是在這裏活明白了,簡直堪比後宮佳麗勾心鬥角,男人要鬥起心眼來那豈是女人能比的了的?

這裏麵的競爭守則簡直比外麵職場還腥風血雨,跟殘酷的動物世界差不多,勝者為王敗者寇,大家都是願賭服輸,鬥得過那你日子就會好過,你就贏了,再領導眼裏也是紅人,自然也會受到大家喜愛!

我趁機把東西挪進案子底下,掏出倆橘子扔給他倆,省得敲詐我更多:“打住啦,三哥,六哥,您倆先拿這個塞上嘴吧。”

小老頭接了橘子,心滿意足地回庫房了,遠遠望那桌上,好象還放了兩個蘋果。小老頭進去,隨手把門帶上了。老三拿橘子做了個拋接,衝庫房那邊說道:“臭要飯的。”

許多接見回來的,還在抑製不住地聊著,互相分享著喜悅。我注意到,那些家裏沒人來的,都默默地幹著活兒,象被不斷拍打著的石塊兒,匍匐在歡樂的浪花下麵。

在一次次散碎而殘酷的衝擊下,顯得落寞沉鬱,也是挺為他們心寒的,畢竟過個年連個家人都見不到,不知心裏是什麼滋味。

外麵禿禿的樹叉上,一隻喜鵲兀自叫著,聲音有些烏鴉的樣子,讓我奇怪地懷疑起來,想它背羽上的白翎,是不是被人惡作劇漆上去的,本來就是烏鴉吧,監獄裏能有幾隻好鳥?

浮躁了一陣,就得麵對現實了,我們的現實就是網子,接見日並不是法定節日,改造永遠是第一位的,接見需要的時間隻需要半個多小時,所以生產定量還是堅,挺著不肯下調。我跟大夥交流了一會兒接見心得,就趕緊坐下來,把心和屁股都落在凳子上,迅速投入角色了。

一邊手忙活著,心還是不能平靜。腦子裏想的是遊平挖掘出來的女同學:藏天愛。留著男孩子一樣的短發,普通但活潑的臉,開朗的性格,調皮的嘴巴,管我喊“陳威”,管遊平叫“油瓶兒”,加上伶俐雜糅著淩厲的作風……似乎沒了,藏天愛給我的印象就這樣。

大著臉說,藏天愛上學時追了我好長一截,最後叫我給甩下了,我覺得我們不是一路人,她對從事為人民服務的行業的前途一類的東西太熱心,而我偏偏最鄙夷的就是那玩意。

我畢業的時候,她還給我寫了首“威威走了,我的前方什麼也沒有了”的屁詩,寫在一張散發著香味兒的卡片上,糟蹋我們獄警花啊啊。以後也再沒有藏天愛的消息。

真是風流水轉,現在竟然要在這裏見麵。我苦笑著,心裏打飯了五味瓶。

正有些小別扭,郎隊突然喊了我一聲,叫我到管教室去。我腦子一震:“藏天愛該不會是他小姨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