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疥毒蔓延

第406章 疥毒蔓延

現在是26個人了,房間還是那麼大,14平米,每天悶的不行。對普通押犯來說,把水管拉進來衝個涼幾乎是天方夜譚,進來三個月了,隻在每月例行的搜號兒(安全檢查)時,我們才被集體帶到過道上通通氣,想到渣滓洞裏在院中跑圈的“瘋老頭”華子良,我們真有中自愧弗如的感覺。

豐子對衛生抓的算不錯了,除了每天勤打掃之外,每周都要把鋪板掀開一次,來一次徹底清洗,總能清理出一大堆手婬過後的手紙團 ,大家就互相笑罵著,開著傷及大雅的玩笑,鋪下發潮發黴的被子也一律從後窗的鐵柵欄塞出去,掛著吹風,因為是陰麵,見不到陽光,隻能借借風。

即使這樣,長期不能洗澡,又在鋪底悶著,靠牆的幾個還是得了皮膚病,長了疥毒,於得水和大臭是首批受害者。大臭是最厲害的,開始隻是說褲襠裏癢癢,大家還拿他尋開心,說些亂七八糟的笑話,後來一天,大臭蹲茅坑裏不停地撓蛋子,豐子喊他起來一展覽,大家才看見大臭的蛋蛋上麵布滿了黃豆粒大小的疙瘩,從全局著眼,看上去像在鳥搶把上拴了個香瓜手雷。

大臭痛苦地說:“就是癢,熬不住,都撓破了,使勁撓它還舒服點。”

豐子很有經驗地說:“問題不大,幹疥。幹疥不傳染,你溜牆坐邊上吧,白天把蛋子露出來晾著,別著濕,慢慢就好了。”

於得水的疥倒不明顯,開始隻在手指縫裏起了幾個小水皰,也沒跟誰念叨,自己坐那裏天天擠著玩,當個寵物養。沒想到這些寵物還真活了,沒一禮拜,就串得腳上腿上都是,坐那裏又是撓又是擠的,擠出膿水來沒地蹭,就順手抹褲衩背心上,弄得白背心星光燦爛。金顏惡心地說:“草.你馬你這是膿包疥,傳人特快,離我遠點啊。”

豐子視察了一下,立刻把於得水趕水池子裏隔離起來了。

轉天豐子找管教,要了一大塊硫磺膏,讓大臭和於得水往身上塗:“趕緊把它壓下去,疥是一條龍,先從手上行,等一上了臉,就沒救了,非死鼻子不可,你們倆不值錢啊,死了也就臭塊地,別把大夥全給傳上。”

那個硫磺膏太厲害了,頭一宿就把大臭的蛋子給燒掉一層皮,大臭忍不住用手去揭,頭紮在襠裏,小心翼翼地揭,呲牙咧嘴地揭出嫩肉來,疼得直吸冷氣。最後又抹了藥,外麵敷張手紙,寶貝似的護起來。金魚眼說大臭還來月經了耶,大臭說:“我蛋子都快爛掉了,你還找樂?”

“草,你要那玩意還有啥用,你還過的去今年?”金魚眼遠遠地把一口煙噴過來。

劉金鍾在後麵不吃勁了,接茬道:“沒用也不能糟蹋了呀,誰知道到那邊什麼意思,過去太監的雞巴還掛房梁上存著,留到死,跟身子一塊埋呢。”說完,不自覺地扭動了一下屁股,咧了咧嘴:“草,大臭是不是你把我傳上疥了,我這屁股癢起沒完來了。”

大夥一笑,劉金鍾“噔”地給了他一個栗鑿,大臭把捂蛋子的手刷地挪上頭頂,憨厚地笑起來。

海大爺也說:“說說就來勁了,這兩天我屁股蛋子也癢癢哦。”我們又笑起來,都有些不懷好意。海大爺伸手胡 嚕著屁股,一臉探索者的迷惑:“不像疥。”

其實我的屁股也很不好受,覺得很正常嘛,一天天硬木版上坐著,能舒坦麼。

豐子說:“甭猜了,八成是板瘡,看守所裏盤板的,時間長了,沒幾個不得板瘡的,尤其這麼熱的天……誰屁股受不了了,就欠著點身子,活動活動,別跳起來就行。”

這些日子號房裏的紀律有些放鬆,豐子變得體貼起來,大家都輕鬆不少,其實犯人一定要讓犯人自己受罪,何必呢?我一直想這個問題,覺得除了政府的要求外,牢頭過於重視自己的權威也是一個方麵,尤其,從折磨別人身上收獲來的快感,從役使別人身上榨取的歡樂,也是一個極大的誘惑。

豐子的人性化進步,根本原因在於:他很快就要下隊了。

為了趕“六二六”的禁毒日,豐子的判決肯定就快下來了。

豐子向往地說:“等判決一下來,我也不上訴了,馬上就能接見,老婆孩子就能來看我了。”提到老婆孩子,豐子的臉上充滿曖昧 的溫 柔,讓人感覺不習慣。

豐子這一要走,金魚眼的精神日漸煥發,號裏的事,他比豐子張羅得還勤快,豐子沒拿好眼看過他,表麵上還嘻嘻哈哈的,不傷和氣。豐子現在誠心充好人,力爭給大家留個好點的最後印像,同時也無形中給金魚眼下麵的工作增加難度。豐子玩的很高,金魚眼淨顧著沉浸在即將掌權的快樂裏,對這些陷阱好像沒有覺察,真是不知江湖險惡。

我們幾個在背後也給金魚眼拆台,暗著選我們得意的領袖。我跟邱立、冬禾嘀咕了幾次,邱立就坐潘正侯邊上去了,小聲說:“侯爺,豐哥快走了,你趕緊拿錢砸龐管啊,弄個號長玩玩,我們哥幾個也跟著沾光不是?”

侯爺笑道:“還真沒想過這事,我這人太正,當不了官。”

邱立順勢吹捧他兩句,坐回來跟我們說:“沒戲。侯爺不上道。”

我們一邊享受著豐子安排的最後輕鬆,一邊等待著日子翻過一頁,再翻過一頁。整天就是那麼點亂事,膩得要死,隻有看看書,小聲聊聊天,和家裏也斷絕了聯係,不能寫信出去,隻在一個月前,收到劉丹的一封信,讓我有了寄托和消遣。

真正想家的時候很少,在裏麵關得腦子有些混沌,

活躍起來的隻有勇猛的疥毒,那個硫磺膏根本不管用,大臭和於得水的腰部以下都點點斑斕地潰爛了,胳膊肘向前也沒幾塊好地方,手指縫裏幾乎擠滿了疥皰,不停地往外滲著黃水。聽說其他號也是大疥猖獗,大用橫掃千軍之勢。

一半人屁股上都生了板瘡,我和冬禾也沒能幸免,每天坐臥不寧的。

對門有個家夥被摻著去樓下醫務室了,回來跟豐子淒慘地一笑:“輸液了,快成疥王了我。”

豐子說:“輸幾天液下來,準見好。”

大臭和於得水都蔫蔫地,在池子邊上孤獨地照看身上的疥情,他們不能去輸液,輸一瓶青黴素要100塊錢。

大臭說:“我現在就盼著趕緊判了,槍斃完了,省得受這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