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公判

第407章 公判

6月25號,龐管就來通知豐子說:“明早上穿利落點啊,六二六了,公判。”

豐子這兩天正等判決等得上火呢,公判的可能性也早考慮到了,這是搞運動留下的後遺症,趕上什麼日子了,就整什麼事兒。豐子當時跟龐管笑道:“行啊,臨走配合一下政府,也算給禁毒宣傳做點貢獻吧。”

晚上豐子來了興致,給我們一通神聊,一邊白話,還一邊做示範,告訴我們怎麼洗板,怎麼打針,他說:“毒這個玩意不能沾,沾了就倒黴。一般洗毒的,都是以賣養吸,光知道洗粉兒,不敗家都邪了。”

金魚眼問:“你不在外麵也吸嘛,還都說戒不了,我看你進來也行了。”

“開始能好受嘛,我在外麵給強戒了兩回都沒改過來。我呆這9個月長了70多斤肉,你問海大爺,我剛來時候什麼樣?”

海大爺笑道:“一把能掐過來。”

豐子接著聊洗毒的事:“洗毒的人一上了癮,根本就不是人了,就說我一胡同的傻.逼吧,一回沒料了,直接跑去找我要,我根本不跟這種級別的交易,我說沒有,剛才剩點我都給用了,正在血管裏翻騰呢。你猜他紅著眼說什麼?”

我們專注地望著他,表示高度感興趣。

“那傻.逼撲地給我跪下了,鼻涕眼淚一塊掉啊:豐哥,豐哥你救救我,抽點血給我吧。

我們哄笑起來。看出豐哥今天晚上有點興奮了。

豐子又講他怎麼到南邊闖,怎麼往回帶貨,怎麼和一路關卡打交道,重點突出了一下他機智靈活臨危不懼的風采。小不點和豐富在他旁邊守著,一臉崇拜。

後來我們都困了,豐子還興奮異常地講呢,已經有些車軲轆話轉回去,大夥不能不陪著打哈哈,還得繼續表現得特感冒。其實心裏煩著呢,晚上他敢情不值班,一合眼就天亮見了,弟兄們陪得起麼?

要不是當值管教溜達過來催促,豐子的演講可能要持續一宿了。

我們猴急著鑽進窩裏,小不點伺候豐子躺好了,才去睡,豐富先洗了把臉,提起精神,按部就班給豐子做按摩,每天豐子的呼嚕聲不起來,他絕不敢住手。這樣也比當屁屁強,至少社會地位高啊,不就少睡點覺嘛。

轉天上午,豐子被帶走了,號筒裏一共去了七八個,加上別的樓的,估計也該有幾十號人吧。豐子臨走時候,龐管交代金魚眼:“號裏事你盯著點啊,豐子過不了十天半拉月就下隊了,你得抓緊熟悉業務了。”

金魚眼喜笑顏開地答應著,馬上就回頭吆喝:“都坐規矩點,個就個位。”

大多數人都老大不情願地正了正身子,侯爺“嗬嗬”一笑,革命軍人似的挺直腰杆,給金魚眼捧場:“嗬嗬,大家都坐好了,金隊長訓話。”金魚眼無可奈何地笑一下,一屁股坐豐子常坐的位置上,掏支煙點上,自我感覺賊好。我估計要讓他坐天 安 門 觀禮台上,他準能飛起來。

邱立湊我耳朵根底下說:“小人得誌。”

我說:“山中無老虎……”

豐子回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金魚眼問:“多少?”

“無期,跑得了無期嘛。”豐子輕鬆地說。

“沒吃呢吧。”

“吃個鳥!這半天曬的,快糊了,連口水都沒給喝。”

金魚眼立刻環顧大家:“誰箱子裏還有存貨,貢獻出來!”

豐子不滿地說:“不用,我那份午飯呢?”

“嗨,我以為你們得從外麵吃呢,沒給你留。”金魚眼繼續催促我們:“存貨都拿出來,邱立和陳威,你們那腸子呢。”現在邱立、冬禾我們三個在一夥吃飯,購物也都放一堆兒。

我說我們就剩方便麵了,幹嚼行嗎豐哥。

豐子一臉正氣地說:“我不掐巴你們東西,誰家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小不點,拿幾塊餅幹來,草,混得連飯都吃不上了。”豐子的正氣是做給大家看的,也給金魚眼橫一標杆,讓他從第一步就跌份,但豐子的怨氣絕對是衝金魚眼發的,那話的後音是:我還沒走呢!

金魚眼訕訕笑道:“聽胖子說了,這兩天要賣燒雞,我買兩隻,給你餞行。”

豐子笑道:“我還不好那口,你就愛吃雞吧。”

我們會意地笑起來,金魚眼笑道:“豐哥你拿我找樂哪。”

豐子還是笑著:“我看你是拿我找樂,再不找就找不上了。”

看得出來,兩位有點小叫勁兒。我們誰也不敢瞎答茬了,都沒事人似的做起自己的事來,我看著書,邱立跟冬禾湊一塊重溫著冬禾女友的纏綿情書,貪吝官海大爺眯眼打著盹,大臭和於得水神情專注地擠著頑固的疥皰,各得其所。號房裏除了豐子傑旁若無人的咀嚼聲,再沒有別的雜音。

龐管突然把大臭提走了。我們都有些意外。豐子一邊吃餅幹,一邊含混地說:“大臭也該進檢了。”就是說,大臭可能讓檢察院的給提走了。

半個小時侯,大臭回來了,紅光滿麵地奔水池子邊上去,一邊衝劉金鍾笑:“白撿來一律師。”

豐子喊他:“嗨嗨,進來多少日子啦,不懂規矩了?”

大臭這才省過悶來,急忙撤回到豐子麵前。豐子揮揮手:“往後站,一身大疥!”

“豐哥,檢察院的提我,問我案子的事,問我找沒找律師,還說法院那邊將來肯定得給我安排一律師,不要錢,白打官司。”大臭報喜。

豐子說:“你傻.逼呀,那叫法律援助,對吧那個誰?”豐子看著我們仨這邊,也不知道問誰呢,我們亂點一通腦袋:“對對,援助律師。”

“一給你援助,說明你案子夠大了,這跟內定死刑沒嘛區別,高興什麼?滾吧。”豐子一擺手,大臭溜溜歸位,掃光了笑容,隻跟劉金鍾說:“反正也是死。”

劉金鍾說:“我都不讓我家裏找律師,花那冤枉錢,還不如喂狗,小傑倒是請律師了,還一塊請仨,管蛋用,沒耽誤一個死。”

“那白給的也不能不要啊。”大臭嘟囔道。

金魚眼喊道:“別瞎逼翻翻啦!”大臭啞巴了。

豐子消消停停喝了口水,衝大臭說:“趕明你見了律師,就跟他把事情前後一擺,讓他重新調查取證,我老覺得你這事可能冤枉。”豐子誠心撣金魚眼的麵子,偏要勾搭大臭說話。

大臭含糊地說:“沒戲啊,我連一點事兒也想不起來了,咋調查?”

金魚眼評論道:“調查個鳥,別再釣上個王八來吧。”

豐子笑道:“哈,真能釣上個王八來,你們哥幾個還能補補呢,可別釣上來個大眼泡,要肉沒肉,要油沒油的。”

我們一笑,金魚眼很不吃勁,跟豐子傑說:“又拿我找樂。”

“瞧你?淨把別人往歪處想,咱這不是給大臭出謀劃策呢麼,大臭又沒別的能耐,靠什麼保命?”

豐子說著給了金魚眼一棵“三五”,用探討的語氣說:“你說大臭這案子有沒有打?”看樣子,把金魚眼當一專家了,那表情顯見得是兄弟做派,好像剛才那些真的隻是練嘴,沒有別的意思。豐子夠可怕的,讓人摸不著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