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滿期
金魚眼跟死刑犯這樣講話,實在不禮貌。我們都很氣憤。小傑哥也是暴脾氣啊,早跳起來,嘩啦啦趟著鏈兒要下鋪,小不點和另兩個前鋪的已經先一步撲上去,把金魚眼砸在地下,金魚眼殺豬似的嚎叫:“打人啦!打人啦——”
我們的號筒是全封閉的,攏音,這裏一叫,那邊值班的管教立刻大喊:“哪裏!”聽腳步聲已經過來了。這裏的管教就是負責,聽見喊叫,比看見自己家孩子被狗咬還著急,這裏都是亡命徒,下手黑,沒人敢不重視。
大家立刻住手,迅速歸位,在鋪上或盤或坐了,沒事人一樣。
金魚眼毫發無損地在地上縮著,痛苦地繼續叫。哥幾個好像都受過特訓,下手又刁又狠,表皮不見痕跡,專玩內傷。
管教咣地拉開外門,隔著鐵柵欄問金魚眼:“鬧什麼鬧你?”
金魚眼吭吭唧唧爬起來,說沒事兒。
小傑哥來個先發製人:“穆管,剛才金鍾說我掛著鏈,兔子尾巴長不了了,我一生氣,給了他一腳。”小傑哥說的時候,兩手捧在一起,那個平日打開的手銬已經麻利地銬好了。
穆管是個年輕管教,很文靜,跟押犯態度也夠溫柔,大家一般也不跟他較勁,互相尊重嘛。
穆管看了金魚眼一眼,嚴肅地囑咐了兩句,要他說話注意點。金魚眼打掉了牙往肚子裏咽,隻有連聲說是。總算把穆管哄走。
小傑哥繼續不依不饒地數落金魚眼,金魚眼寂寞地按摩著肚子,不接茬了,臉色有種超然的不屑,似乎有什麼文章隱藏在後麵。
豐哥回來了,不看金魚眼,徑直上鋪坐好,小傑哥問:“嘛事?”
“蛋事。”豐哥說。
金魚眼臭不要臉地往前湊了湊:“豐哥,你就給大夥說說吧。”
“看你這麼急,還是你說吧。”豐哥沒好氣地噎了他一下。
沉了一會,豐哥還是開口了:“剛才龐管找我,說我再過仨倆月怎麼也該走了,我下隊以後,號裏的事就由金顏負責……”說到這,他看了金魚眼一下,提醒道:“隻是一個初步計劃啊,征求一下我的意見,問我金顏的能力……”
“他有個雞巴毛能力呀,還不如大臭呢!”東哥可不客氣,像金魚眼說的——“快走的人了”,鳥誰?
豐哥含譏帶諷地說:“那不行啊,人家金顏裏找的的門子跟龐管是警校同學,龐管這點事再辦不妥,也顯得太微了吧。所以呀,以後你們得慢慢適應一下,注意跟金領導搞好關係哦,不然我一走,有你們喝一壺的。”
金顏挺起腰杆,笑道:“豐哥你甭擔心,隻要你一句話,要我罩誰我包準給足麵子!在道上的事情義氣還是講的,辦不出離譜的事來。”
“我潑誒——呸!”小傑哥靠在牆角,猛烈地表達著自己的鄙夷。
我想大多數人的心裏都翻了個個,別看沒人表態,感情都複雜著呢。
金魚眼像等待轉正的二奶,也不嫌寒磣了,扭扭兒地走到台邊上,時不時還總惦著跟豐哥討論一下號內號外的形勢,想提前過幾下二掌櫃的癮。
豐哥總是不鹹不淡,哼哼哈哈。有一次小不點跟豐哥撒嬌,央求豐哥下隊之前,給他挑件好東西留紀念,豐哥借機含沙射影指桑罵槐:“急什麼急,我死了以後都是你的!”
小傑哥可就沒有顧忌了,跟金魚眼從來就直來直去,偶爾來回不直的,橫著掃一杠子,更讓金魚眼難受哦。金魚眼心裏,不定多恨小傑哥呢,估計每天睡前都得許幾百個願,祈禱明天早上一睜眼,小傑就被拉出去鑿了,啪!
不幾天,號裏又來了一個小不點,幹幹淨淨的,小白兔似的,號裏的小不點一看就樂了,說來做伴的了。新小不點是鐵路派出所送來的,已經不記得名字了,隻記得小不點進來時身上的脂粉氣挺濃,幾個人上去一通好嗅,豐哥說你就叫“香香”吧。
香香是小屁案子,後半夜從網吧回家,穿過一個鐵路貨場時,看見扒車偷東西的,那些人被驚動後,裝起東西開著麵包車跑了,香香好奇地過去,看見地上落了一個大包裹,好奇心和賊心都起來了。
正往貨場外拖,讓巡警給逮個正著,當晚就塞這裏來了。豐哥跟大家解釋說:“鐵路派出所的案子大小都轉這裏來,寄存十天半拉月的就轉走了。”
香香進來就傻了,等他明白這裏是什麼地方的時候,都快暈了。小不點安慰香香:“別看這些大哥殺人跟撚螞蟻似的輕鬆,心眼還是不錯的,隻要你懂規矩,受不了罪。”香香聽了,似乎更暈。
小傑哥精神大振,等豐哥審結了香香,就招呼他上來坐,豐哥笑著說:“小傑你也好這個?”
小傑哥一邊把惟命是從的香香攬進懷裏,一邊笑道:“一看香香從小就是當閨女養的,我也把他當妹妹不就得了嘛。”
看香香不知所措的樣子,大夥都笑起來。
香香央求道:“小傑哥,我胳膊硌疼了。”原來東哥的手銬勒了他。
豐哥在一旁打岔:“嗬嗬,頭一回都疼。”
小傑哥惡狠狠望著香香:“那麼怕疼,還出來混?將來有什麼前途?”說著,用手銬洋裝用力地敲了一下香香的踝子骨,香香“噫”一聲,咬牙挺住了。
“疼麼?”
“不疼。”
“嗬,又跟我玩開有杠兒的。”小傑哥笑著看一眼大夥,力氣稍大些又敲了他一下,香香縮了一下身子,問時,還是哭喪著音說“不疼”,這時候,要是換了小不點,準開始誇張地叫喚,求小傑哥手下留情了。
小傑哥現在的心理估計不是特正常啊,見香香還叫上勁了,立刻臉上多雲,咯地把香香的小胳膊就扭過去了,香香措手不及,“哎呀”叫了起來。
“我看你多能挺!”小傑哥的臉有些扭曲,似乎在自得其樂,又似乎真的惱了。
豐哥就近給了香香一個耳光,解圍道:“跟小傑哥你就實話實說,疼不疼?”
“疼,我疼東哥。”香香的眼淚下來了,是個嬌生慣養的。
小傑哥一鬆手,順勢又把香香摟了:“哎,疼我是吧,疼我就得讓我高興。”
中午前鋪的幾個午休時,小傑哥強迫香香在他懷裏睡,香香極度扭捏了一陣,最終還是屈服了。我們隻當是小傑哥拿小孩找樂呢。
那天前半宿,大家在外麵看電視的時候,小傑哥拉香香鑽進鋪下。一會兒鋪板就給咚咚頂了幾下,香香在下麵掙紮哀求的聲音也傳出來,我們都笑。豐哥往下麵扒了一下頭兒,笑著說:“小傑你悠著點兒呀。”
正說笑著,龐管把豐哥提走了。臨走,龐管專門注意了一下,問小傑呢?豐哥說鑽底下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