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看守所的生活
剛進監號一個多月時,我不能叫出全體監號在押人員的名字。
才進入監號的人,監號的規矩是不能相互講話的,特別是像我這樣頭板頭條的人,有時間偷偷和左右打坐的人悄悄講兩句也是提心吊膽的,所以與我日夜相處的人,我不熟。當然我並不是對所有的人一無所知,聽別人講,頭鋪是監號老大,二鋪就是管事,說的形像一點,老大就是我們這家監號公司的董事長,二鋪就是總經理。再說的難聽一點,老大就是我們這個犯罪團夥的舵爺,二鋪就是打手隊長,還有三鋪四鋪,他們是打手,越睡下鋪的人就越災,最下鋪的幾個人叫災脈子,中間鋪叫水脈子,災脈子是又做事又要挨打的人,水脈子是隻做事不挨打的人。災脈子做的事是洗廁所、抹地等髒活。水脈子是為上鋪順脈子服務的人(順脈子是睡一鋪、二鋪、三鋪、四鋪的人),幹些如捶背、打水、接飯等“體麵活”的人。
先說我自己剛進監獄就得到了監號老大的關照,一個星期沒做事,因為我是警察又是本地人,又是他的同案,沒有經過最基層的鍛煉,順利進級到中鋪,專職幹“打水”這種水板活。
看守所有三個規矩:看事做事、遇事接條、打死不說。看事做事就是看見有什麼需要做的事就立即主動去做,遇事接條就是順脈子有違規違紀的行為時,主動站出來承認是自己做的,說白了就是主動為順脈子背黑鍋。打死不是說是指順脈子打自己,打出了傷病,幹部調查起來,怎麼也不能說是被人打的。後兩打沒在我身上發生過,就不說了.頭一條我學得熟(勞改隊俗語,意思為懂規矩),埋頭做自己的事,不主動與人講話,所以沒有和水脈子、災脈子們說過多的話,維一能了解的就是他們的大概長像,以及他們災的程度。不過,我對順脈子比較了解,順脈子之間可以大聲講話,我就從他們的交談中知道了他們的姓名、犯罪原因,以及其它情況。
死刑犯是個災脈子、是全監號最沒聲音的人,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聲音,當我聽到他發出的第一個聲音的時候,我對他的印象發生了轉折。
記不太清了,也許是我進看守所第三天,或許是第五天,就在我最初被關進看守所的這天到五天裏,我認為死犯子是最樂於助人的,是他首先給我擠出了一個可以側下身躺下的下鋪,我對他的另一個感覺就是覺得這個人特老實。在這個日子後的一天,他突然對他左右兩個臨鋪的人發出了責罵,罵兩個人中的一個人睡覺打鼾,另一個人擠著了他。我從這開始覺得他不是一個好種,打鼾不是在人有意識的情況下做出的,旁邊擠著他的人也是有情可原的,看守所的通鋪應該睡六個人是標準的,可我們睡了十二個人,順脈子們占了一半的鋪,下麵的人擠成了一堆,哪有不擠的。死刑犯連這一點都不能遷就,我認定了他有很強的自私和貪婪的本性。
以後的日子,我對死刑犯更煩了,他的行為表現讓我覺得氣憤,我們在抗戰影片中那些狗漢奸的形像在他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他順脈子們說話小聲小氣,聲音生怕超過蚊子發出的分貝,那份殷勤就像太監侍候皇帝老爺那個味。本來這還有可以原諒地方,這也是可以保護自己弱勢的一種手段,可是,在他侍候完順脈子後表現就不一樣了,他會主馬對災脈子們吆七喝八,罵字開頭,動手在後,我無法具體來形容這種人格,隻能說,如果我當權,這種人在我手裏絕對沒有抬頭的日子。
死刑犯的個子不高,但比較壯實。我作為新犯子,有時會忘記一些規矩。別看一個小小的監號,把裏麵的規矩列出來,足可以寫成一部法典。比較說,全監號的人除了老大可以坐床沿外,其它人都不可以坐。
有一天在風場放風回來後,我回到監號不自覺地坐個了床沿,當我犯這個錯誤的時候,那些睡下鋪的人中順便哪一個都會輕輕拍我一下,這一拍我就明白了。然而,這一次坐上了床沿,死犯子最先看到,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做,他很迅速的把頭扭向老大所在的方向,大聲吆喝起來:
“新犯子,你格老子懂不懂得嚇數,老子看你沒吃到虧......"
他麵向老大大聲罵我,一是要老大聽到,他在幫老大做事,二是想引發老大來對我進行懲罰,還有第三條,那就是他要在我們這群睡下鋪的人中樹立起自己的地位,他想做下鋪中的順脈子。
好在老大是我老鄉,也正是仗著老大是我老鄉,我從床沿上站起來,瞪著眼,我死盯著死犯子,我的眼光和我比他高大得多的塊頭,鎮住了他。他有些慌,兩隻賤眼向順脈子們掃描,看得出來,他預感到我要動手打他,他是在向他們求援。我盯了他許久,他也慌張了許久,最張他沒有得到順脈子的回應,說明順脈子們還是不喜歡他。我沒打他,雖然我不反對武力解決問題,但我的“文人”本質阻止了我的粗魯。
這事發生後不久,打坐坐在我旁邊的一個叫小清的人告訴我,說死刑犯是在我前麵一天到這個監號的,他原先關在別的監號,不知道關了多久,反正時間有點長了,算是一個老犯子了,像他關的時間那麼長,早該起板了,進入順脈子檔,在別的監號一直起不了板,還天天挨打,是被別的監號打出來的。
小清還告訴我,讓我仔細看他的臉。我仔細看過他的臉後,看出了他的臉上、還有眼角上仍然還殘留著但不清晰的腫印。自這以後,我更認定了這個家夥不是讓你喜歡的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