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他除了曾在宮宴上見過,並無交集。”花溪草這話倒不是為了解釋什麼,隻是在敘述一個她也沒有想通的事實罷了。
“莫不是,你真當他是去尋你的?”千機藥看著花溪草猶疑的模樣,隻心情略好幾分的說道:“這一次看來是自作多情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如果說之前花溪草還一直陷在蕭鈺琛到底與她有何瓜葛上,那麼此時,她便是徹底聽出了千機藥的話中有話來。
“他才是真正心係九公主之人。”
“九公主?可是她不是阿離假扮的嗎?”
“我何時與你說過她是假的?”
一個線索在花溪草腦海中一閃而過,快到令她抓不住什麼信息。
千機藥卻是換了個舒服的坐姿,沉聲對花溪草說道:“大秦當年丟失的,不僅是年幼的皇太子,更還有皇妃和腹中還未出世的九公主。”
“阿離她?”
“大秦的勢力在整個九州大陸都不容小覷,當我放現他們的人在暗中行動時,便將計就計,甩給了他們一些混淆視線的線索。隻是大秦的人還未來得及動手,你在東宮便出了事情。這不但是他們未曾料到的,就連我也是始料未及……”
“可是自幼被皇妃帶大的阿離怎麼可能連自己的身份都記不得?”
“她根本就不是被皇妃養大,而是被暗閣的人選中,養起來做了殺手。”
“暗閣?”
暗閣的名字花溪草並不陌生,先不說他們之間的恩怨,就是蕭鈺軒跟那裏也是頗有淵源。如今這大秦九公主也跟她扯上了關係,怎能令花溪草不心生疑慮。
“那你又是如何知曉她的身份?還有蕭鈺琛和她又有什麼淵源?”
花溪草突然發現所有的事情都比她想象中的還要複雜。如若不是千機藥此時全盤托出,隻怕她還一直將阿離當作是個冒牌替身罷了,卻不想則竟是她的真實身份。
“大秦的人在暗中查探你的消息,我便也安插了人去查探大秦的事,後來得知他們是錯認你當成了九公主,自然最先想到的就是當初和你一同出事的阿離。”
“那蕭鈺琛呢?與她又是什麼關係?”
“怎麼?就這麼關心他的事情?”千機藥故作吃味的模樣,隻令花溪草沒好氣的朝他翻了一個白眼。
千機藥看著花溪草瞪他的模樣,當即嘴角微抿起一抹小小的弧度,隻繼而說道:“蕭鈺琛少時曾隨秦首輔出使大秦,在那裏小住過一段時間。”
“這麼說來他與九公主也算是青梅竹馬了?”
“或許罷。”
“可是當初在宮宴上,他與阿離初次相見,並未表現出什麼不同啊?”花溪草仔細回想著當時的情景,隻記得蕭鈺軒見她之時微有一愣,但是蕭鈺琛卻是毫無表現,到底他是藏得太深,還是當初真的沒有錯認?
“好了,不要再去想這些不相幹的事情了。”
“可是……”
“去請慕白過來。”
花溪草本還想再說些什麼,千機藥卻是直接當斷了她的話,隻對外吩咐了一聲,便整理一下衣襟坐回了桌前,不在與花溪草一起擠在床榻上。
過了片刻,慕白的聲音便先人一步傳來:“你們成天鬧這鬧那,倒是把我折騰的夠嗆。”
“先看看她體內的寒冰之氣到底是什麼回事?”千機藥並無意與慕白多言,隻當即切入正題,緊張起花溪草的身子來。
“她本事大的很,把我們都騙的團團轉,區區寒冰之氣還算得了什麼?”
“你看不出來,那是因為有顧十一助她,也不足為奇。”
“顧十一?你說是他在幫她?”慕白昨夜便收到影衛送去的消息,說是讓他從蘇北王府的密道來掌史府給花溪草查探病情,但卻不知其中細節,隻當是她又受了什麼傷痛。
此時聽聞千機藥提及顧十一,突然覺得事情並沒有他所想的那麼簡單……
“你自己問她。”
“顧十一人呢?他在哪?”慕白一直以為顧十一還在大秦,卻不想他竟然私底下和花溪草串通到了一起,還反將了他們一軍。
這實在是令慕白疑慮得很,難道這中間還發生過什麼他們所不知道的事情不成?
花溪草見此事已經瞞不下去,自然也就不再遮掩,隻如實對千機藥與慕白二人說道:“顧十一的確是我找來的,隻不過是為了配合你們把這場戲演下去罷了。”
“那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的?”慕白最好奇的就是花溪草是如何在這一切發生之前就做好了預見的準備,要知道他與千機藥為了此事可是整整籌謀了數月,一些細節之處,甚至連顧十一都還不知曉。
“從大渝回來的時候。”
“怎麼會?”慕白回想著當時在大渝發生的事情,隻覺得並未顯露出什麼。
花溪草卻是含笑說道:“我曾給阿離和喜鳶留過尋人蜂,可是這一路卻不曾有過任何回應。如此隻會有兩種可能,第一就是她們出了事情,甚至生死未卜;第二就是有人故意將她們兩人關押了起來,行動不便。”
“就算如此,又與我們有何關係?”
“我的品性他素來知曉,如若她們兩人當真出了事情,他必然不會隱瞞,可是這一次回來,他卻對她們閉口不談,那就隻能說明一個事實,就是她們發生了什麼他不想讓我知道,甚至不想讓我麵對的事情。”
花溪草說這話時,目光一直看著千機藥的方向,眸中也一直帶著淺淺的暖意。
“喜鳶是你交給我的人,就算有問題,也是有人刻意安插在你藥王穀的;而阿離,原本我以為她是他身邊的人,直到這一次出了意外,我才恍然大悟,她根本不是所謂的自己人,而是幕後之人安插在他身邊的人罷了。想通了一點,一切也就都想明白了。隻是唯獨沒有算到,那她當真是大秦的九公主罷了。”
“除了九公主,你還忽略了一個事實。你可知我為何要給你換血?”
“不是因為祛除餘毒?”
花溪草當時體內留有餘毒,需要重新換血才能將毒素排盡,難道不是這樣?
“從你體內換出來的血,都喂養進了阿離的身體,所以赫連諾才會如此毫不猶疑的去追她而忽略了你。”
花溪草大概知道赫連諾想要抓到她是為了達成攝魂術的目的,但卻從來沒有想過為什麼赫連諾總會在她身邊如同陰魂一般的出現。如今聽慕白這麼一說,她倒是想明白了此事。
“是血蠱。他用你的血養了血蠱,所以隻要有你的血存在,無論是哪裏,他總能找的到。”
花溪草從來不曾想過要用別人的命來換自己的苟且,但此時她卻突然想通了一件事情。
那便是千機藥為何寧願親手傷害她,也不願向她袒露心跡的真實原因。
就是因為他太過清楚自己的本性,也太過明白,一旦將實情說出,她會作出怎樣的選擇,所以他才選擇獨自替她承擔這一切……
即便要恨,要怨,也隻恨他一人,怨他一人便是。他卻是舍不得花溪草對自己有絲毫怨憎的。
“這就是你瞞著我的原因?”
“我會保她安全。”
“如若大秦的人知道了你所做的這一切,你可想過會有什麼後果?”
“這些都不重要。”千機藥自從做了這個決定,就早已將九州置之度外,說他自私也好,說他無情也罷,為她負盡天下又何妨?
“現在九州動蕩,若真戰起,我豈不是就真的成了傳聞中的紅顏禍水?”
“這一天既然早晚都會來,早來晚來又有什麼區別。”
“是啊,你小子倒是衝冠一怒為紅顏了,可是苦了本少爺日夜跟著忙前顧後。還有顧十一,既然從大秦出來了,也沒個消息。他難道不知道現在已經到了什麼局勢了嗎?”
花溪草聽聞慕白又提起顧十一來,不禁為顧十一捏了一把冷汗,她真的已經盡力弱化掉他的存在了,這可是慕白三番兩次非要提起來的……
如若日後千機藥秋後算賬,顧十一就算要怪,也不要怪到自己身上了。
花溪草如是所想……
入夜後,西郊密林的深處,隻見一道道閃著火光的箭頭飛奔落下,緊跟著便是一陣漫天刺鼻的火油味道。
如若此時千機藥與花溪草在此,一定會覺得這個場景異常熟悉。沒錯就是當初在密林中圍攻他們的鐵甲軍才有的裝備……
馬車周遭火光衝天,馬車的九公主還處於昏迷狀態,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置身何處。
馬車外兩方敵對,戰局越發緊急。
眼看那車廂已經距離黑衣人的方向越來越近,大秦守衛與影衛卻是難以接近分毫,如此下去不需三炷香的功放,黑衣人必將得手。
就在蕭鈺軒雙眸微眯之時,突然見影衛手中拋出數個不明物體,隻聽那東西落地瞬間,便是一陣震天的雷響。
同時還伴隨著滾滾濃煙與熱浪。
赫連諾之前也是飽受著霹靂炮的荼毒,至今大渝百姓還在不斷祈福,祈求天神不要降怒,可是赫連諾卻是清楚的很,什麼天神降怒,都不過是千機藥與花溪草在西北之戰時用的那個炸傷力十足的東西弄出來的而已。
花溪草,他絕對不能留。
在這個冷兵器時代,有了霹靂炮的問世,無疑是打破了九州大陸的製衡的。蕭鈺琛手下的黑衣人因為影衛丟出的霹靂炮而瞬間潰散,原本被拉動著的車廂,也因為霹靂炮的助攻而停了下來。
影衛幾乎是在瞬間便穿過火線衝到了九公主的車廂跟前。
隻見兩名影衛用擔架將人抬了出來,迅速回歸到他們的陣地當中。
九公主出現的瞬間,赫連諾與蕭鈺軒的目光都越發深邃起來。
她果然在這裏……
當初千機藥在護送她出城時,共分了三個方向三批人馬,赫連諾自然因為血蠱就能輕而易舉的分辨出追蹤的方向,但是蕭鈺軒與蕭鈺琛確實是廢了些心思的。
“殿下,前麵發現了駐紮的軍隊,但卻看不出是誰的人馬。”
“多少人?”
“至少兩萬,而且身著黑甲,看著不像是朝廷的編製。”
“看來我們到是小瞧了這個蕭鈺琛了?”蕭鈺軒的嘴角揚起一抹詭異的笑容,目光確是更加陰厲了幾分,周身也散發著寒厲的殺氣。
“把這個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到千機藥那裏。”
“是,殿下。”
蕭鈺軒的手指輕輕敲打了兩下麵上的麵具,隻發出清脆的響聲。
另一邊,赫連諾也得到了手下回傳來的同樣的消息。
隻是他對此卻是沒有蕭鈺軒看的那麼淡然,畢竟這是在東周的地盤上,不是他的大渝,如若硬拚起來,隻怕是並無勝算……
無論這鐵甲軍是出自千機藥還是出自他人之手,於他而言都是一個巨大的阻礙。
赫連諾此時調動的都是蕭鈺軒手上的私軍,暗地裏跟著的卻是他自己的大渝密衛。
如若他將蕭鈺軒的人送去赴死,倒也不失為一個攪亂戰局的最佳方式。
赫連諾思索間,便定下了心思。
“傳令下去,清掃鐵甲軍!”
“是。”
赫連諾一直作為蕭鈺軒身邊最神秘的謀事與護衛,幾乎可以說是他的命令就是蕭鈺軒的命令。
沒有任何人遲疑他的任何決策與決定。
隻可惜這近萬將士,就這麼被人當做了魚餌還不自知……
這邊奪人之爭的情況膠著,那邊都城中的千機藥卻是從容自若。
影衛一麵實時彙報著最新的消息,一麵按著千機藥部署的計劃複命。
當鐵甲軍的消息被傳回時,花溪草的麵色終是微變。隻換上了平日裏鮮有的正色與殺氣。
“蕭鈺琛的鐵甲軍?”
“嗯。”
“既然出來了,就沒那麼容易回去。”
花溪草這話裏的意思,千機藥自然明白。
隻聽他低沉而又充滿磁性的聲音緩緩響起:“所以本王為他們準備了一份大禮。”
“那赫連諾和蕭鈺軒呢?”花溪草雖然不知道千機藥到底做了什麼安排,但是她相信,今天無論來的是誰,都一定不會在千機藥這裏討到任何一分便宜。
因為他已經隱忍的太久了……
“你覺得他們對上霹靂炮可有勝算?”
“霹靂炮?”花溪草當初所造的霹靂炮隻剩下了極少的一點已經被皇上扣下,暗中送交到工部研製。
而千機藥這裏卻是沒有研製方法的……
難道……
花溪草的腦海裏瞬間閃現了一個令她自己都後怕的念頭。
千機藥好似為了回應花溪草一般,隻當即肯定道:“霹靂炮經過改良已經做成了新的震天雷。今天就是初試的日子。”
千機藥的話音一落,花溪草久久無言……
她在思考,也在反省,自己的存在對於這個世界而言,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另一邊,城外已經徹底交戰。
蕭鈺軒冷眼看著一片混亂的局勢,心底隻不住盤算著蕭鈺軒與蕭鈺琛的目的到底是為何?
隻是出於男女之情的對花溪草死心塌地?
他斷然是不信的……
除非,她的價值要遠比他們更大。
蕭鈺軒第一次有些看不清當下的局勢了,花溪草到底有什麼樣的價值,值得他們如此費勁周章?難道就僅僅是因為霹靂炮的出世嗎?
顯然不止如此……
“千機藥那裏可有異動?”
“調動了一千京郊大軍,正在朝此趕來。”
“隻有一千?”
“啟稟殿下,隻有一千。”
“傳令下去,除了暗哨,其餘人全部撤出包圍圈,沒我命令,任何人不準輕舉妄動。不得踏出此地半步。”
“是。”
赫連諾與千機藥明裏暗裏交手了近十載,他還是第一次有些猜不透他的想法。
千機藥,他到底想做什麼?
“傳令下去,如若有意外出現,立即封鎖現場,不得留下任何活口。”
“是。”
蕭鈺軒的直覺告訴他,千機藥這一次絕不會輕易放過這些打著花溪草主意的人。
雖然他也是其中之一,但他卻不想成為千機藥所打擊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