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的黑夜,天色說變就變。前一刻還是月明星稀,下一個就是狂風大作,黑雲壓城。而現在,如墨的烏雲仍在空中翻滾。
顧旭堯立在窗前看著對麵那幾盞微量的燈光,眼中的那一抹愧疚之色毫無遮掩。靠著冰冷光潔的牆壁,他慢慢地滑下,坐在地麵上,雙臂埋著頭,痛苦地掙紮著。菲絮……
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輕紗,微紅的旭日冉冉升起,瞬間將這片大地烘的火熱。
坐在車裏,看著道路兩旁來往的車輛與行人,她才發現這座忙碌的城市,並不會因為少了一個人而止步不前,但是卻會因為多了兩條龍而變得更加危險。
龍祈芸坐在一樓的大廳處,強作鎮定。她焦躁不安地看著進出的人,納悶著自己從何時開始變得這麼不淡定。
看著他背著一把小提琴,龍祈芸思量著要說的話,起身喚住他:“旭,旭堯!”
顧旭堯看著無精打采的她,上前問道:“你昨晚沒休息好?”十二點多睡的,今個兒又提前上班,能睡好麼。
龍祈芸虛弱地笑了笑,說:“我希望你能幫我聯係可偉,近期影芸會安排一個活動,需要一篇報道。”
顧旭堯猶豫了一會兒,點著頭道:“沒問題。”如今,他已不是記者。陳可偉也自然信得過。
“謝謝,”龍祈芸頷首微笑著,“去準備上課吧,一切拜托你了。”見他離開,她麵上的笑容立即垮了下來。雖然王兄留他全屍,但若不早些發現,恐怕也就成了腐屍。她掰弄著指甲,試著趕走不安的因子。
強有力的腳步聲在她身後響起,聽似鞋根部與大理石碰觸的聲音。龍祈芸回頭,隻見眼前掛著一袋早點。
“噔噔噔!”李炳辰將頭探出,露出一個燦爛又犯傻的笑容,“祈影哥說你沒吃早餐就來了,讓我給你帶的。”話一出口,他還真有些後悔,氣自己太誠實。
“謝謝。”她接過食品袋子,低下頭不知要說些什麼。
李炳辰前後大幅度地晃動著手臂,像是在做著擴胸運動。“剛剛聽你與顧旭堯說起找陳可偉寫稿子的事,”李炳辰頓了頓,想著那呆子之前的反應,說,“報社那麼多家幹嘛非找他那家呢。”見她不語,急著離開,他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馬上補救道,“不過現在競爭那麼激烈,也就那呆子信得過。”
龍祈芸打量著他,看著他喜笑顏開,她說著:“快去準備你的課吧,別總遲到。”
李炳辰順從地點了點頭,大步朝前走。
看來王兄並沒有將陳可偉的事告訴他,也對,隻要李炳辰沒有變成他的奴仆,王兄就不會百分百相信他,更別說殺人這種事。
聽著提琴房中傳來的小提琴歡悅的曲子,她靠著走廊上的圍欄,失落地垂著頭。
“老板!”張倪倪像是踩著滑板來的,一溜煙兒就滑到她跟前,“你昨晚去哪兒了,也沒個手機聯係,嚇死我了,”聞著油條的香味,她嘴饞地看著食物袋,嘀咕著,“瞧,你這不在,我都睡過頭了,連早飯也沒吃呢。”
看著手表,已是十點。龍祈芸許可道:“快吃吧,別讓人看見了。”
“恩,恩。”她興奮地點著圓圓的包子腦袋。
離開那扇關著提琴音樂的教室,龍祈芸漫無目的地晃悠在走廊中。
不知等你發現,你還有這閑情拿琴弓麼。
火球般的太陽炙烤著大地,道旁的數目被烤得耷拉著頭,狗趴在陰涼處吐著鮮紅舌頭。一路上顧旭堯聽著蟬在樹上拚命嘶叫,他加快腳步走進小區。
“可偉,可偉!”顧旭堯按了幾聲門鈴也不見開門,隻好重重地敲打著鐵門。
“汪汪。”公寓中隱約地傳來幾聲犬吠,但就是沒人開門。
這是去哪兒了。顧旭堯拿起手機撥通號碼,在這悶熱的空氣裏也變得有些急躁。打了五六個電話也沒人接,向來不翹班的呆子今天也沒去報社,真是讓他著急。
“可偉!”他敲擊著鐵門發出“咚咚咚”的聲響。
隔壁的姑娘探出開門探出頭,睡眼惺忪地看著顧旭堯,說:“可偉貌似昨晚就沒回來。”平日裏下夜班回來總能看著隔壁陽台處亮著燈光,可昨日隔壁一點動靜也沒有,落地窗開著,窗簾時不時地往外晃著。
“沒回來?!”顧旭堯半疑地看著姑娘。昨晚離開宴會的時候還不算遲,怎麼會沒回來!
“嗯,”姑娘眯著眼睛點了點頭,“他陽台上還有呆呆拉的粑粑呢,”她縮回頭,說道,“你打他電話吧,我還要睡覺,再見。”
顧旭堯不好意思地頷了頷首,看了眼緊閉的鐵門,不安地蹙了蹙眉。
辦公室中,李炳辰整個人躺在沙發上,吹著涼氣呼呼睡去。聽著顧旭堯進來與龍祈芸交談,他睜開一隻眼偷瞄著。
“一上午聯係不上可偉,你那報道急麼。”顧旭堯問。
“不好意思啊,讓你白忙活了,祈影說那活動臨時又取消了。”龍祈芸想著說道。既然聯係了半天也不見他人,相信顧旭堯一定會繼續找他。
“沒事,我正好也找他有些事情。”
李炳辰在沙發上翻了個身,像是被打擾了午覺,一臉煩躁地盯著顧旭堯。
龍祈芸朝他笑了笑,李炳辰這才罷休。“不過可偉能去哪兒呢,難道又去外麵跑新聞了?”她問道。
顧旭堯搖了搖頭,否定道:“他昨天貌似就沒回家,今天也沒去上班,”他思忖著,“可偉從不這樣,還真有些擔心。”
“他又不是小孩,你擔心什麼。”李炳辰伸著懶腰看著他。
“這樣吧,下午結束後我們再去他家看看。也許……就回來了。”龍祈芸擠出字眼,看向別處。
“嗯。”
火紅的晚霞鋪天蓋地而來。天空越發得像是煉獄,地表的溫度也未降半分。
“好熱啊。”龍祈芸打傘遮陽。
話一出,便卷起了習習涼風。一旁的李炳辰歡愉地跳到他們身前,說著:“祈影哥真好。”
他突然的那麼一句話,顧旭堯困惑地看著他。李炳辰才嗬嗬地笑了笑,隨口解釋道:“祈影哥答應幫我處理一些事兒,我正好可以偷懶,哈,哈!”
顧旭堯無語地搖了搖頭,眼前的這人哪是人們口中說的足智多謀的李少,分明就是幼稚沒成年的小孩。
公寓前,一切好像和中午的一樣。門鈴並沒有讓主人現身,顧旭堯敲著曬得滾燙的鐵門,喊著陳可偉的名字。
“又是你啊,”隔壁的姑娘探出頭,看著多來的兩個,“他好像還沒回來。”
“……”顧旭堯為難地看著她,想著今日打的十多個電話,還真是讓他心急,他對著姑娘說著,“你的陽台能看到他房裏,哪能爬進去嗎。”
那鄰居打量著他們,看似不像什麼凶神惡煞之人,各個文質彬彬地,她點了點頭:“隻要你不要摔下樓去,還是能進去的。”
李炳辰看著顧旭堯,哈哈一笑,“你不會是想偷爬進去吧。”
顧旭堯白了他一眼,這哪是偷偷摸摸。誰知道可偉是不是在家中遇到什麼事了。顧旭堯不去想,在鄰居姑娘的帶領下,他們來到窗台上。看著十多層的高度,還真是讓他有些心驚。
“喂!我們還是再等等吧。萬一你摔下去可怎麼辦。”李炳辰看著被鐵柵欄隔開的陽台,若想過去,必須要站到窗台上,抓著鐵柵欄翻過去。
顧旭堯脫下鞋和襪子,小心翼翼地站在高層窗台上,抓著鐵柵欄,一腳邁進可偉家的窗台,另一隻腳正試著選個地兒站穩。他緊盯著柵欄,不敢向下看。
他安全地跳落陽台,引來房中的呆呆。
“汪汪!”餓著肚子的呆呆晃著尾巴朝他們委屈地叫了兩聲。
李炳辰提起顧旭堯的鞋子,扔了過去。
顧旭堯一進入公寓,就見的房中亂糟糟地一片。他打量著四周,才為龍祈芸等人開門。
李炳辰剛一進門就嚷道:“哇,遭小偷啦!”
顧旭堯上了二樓,看著整齊的床鋪,擔憂道:“他還真沒回來。”看著床頭櫃上放著幾張紙幣,他說道,“應該不是賊。”
龍祈芸坐在淩亂的沙發上,幫忙收拾著茶幾。那些書冊全散在地上,看來是王兄來過了,也不知他又沒有找到陳可偉查的那些線索。
李炳辰幫忙清理著陽台上的狗便便,他埋怨道:“那呆子還鬧失蹤,看把我家呆呆餓的。”
顧旭堯回憶著,才想起前幾日陳可偉口中的冒險,隻是他能去哪兒冒險,原本以為他隨口說說……
“也許還真是失蹤了!”顧旭堯剛開口,聽得李炳辰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警方以未滿二十四小時為由,拒絕了手裏他們的失蹤案。三人隻能在陳可偉家中踱步。
公寓中突然響起門鈴聲,顧旭堯立馬起身,以為是陳可偉回來了。當開門見著絕塵,他失落地回到沙發邊。
“小姐,少爺在樓下等您一起回去。”
“知道了。”龍祈芸撇過頭去,皺著眉,她不知道要怎麼處理這件事,“你們先留下等可偉吧,或許……他就回來了。”說出這話,她才知道自己有多虛偽!
顧旭堯點了點頭。
晚風躥入車窗,吹得她的發絲在空中淩亂地飄動著。
“你可找到陳可偉查的線索?”龍祈芸問道。
“沒有。”他答得很幹脆。
“既然沒有,那你就是濫殺!”她一臉悔恨。
“隻是沒找到,並不代表沒有!”龍祈影冷冷地說著,“我已經把他的屍體送回了岸邊,就看什麼時候被發現了,”他撫過她的發絲,被晚風吹得有些打結,“你也別瞎摻和,免得引起懷疑。”
“……”
神龍別墅聽著滾滾而來的海浪聲,龍祈芸站在窗前,眺望黑夜下的海麵。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天還是兩天。總之,坐在公寓中漫無目地等著,感覺時間過得比我牛還慢。李炳辰雙腳翹在茶幾上,拿著遙控器,剛一打開電視就播放著今日新聞。“無聊,”他瞥見顧旭堯翻看陳可偉的一些冊子,問道,“這是你們的職業病嗎,打開就是新聞。”
顧旭堯不做理會,畢竟他也不是專業的記者。
“今日一早,遊客在神龍海域發現一具男屍被衝上海岸,經警方檢查,身上並未攜帶任何身份證明……脖子後麵有一顆黑痣,口袋裏放有類似鱗片的東西……”
顧旭堯聽著報道,掀著冊子的手突然停了下來,整個人僵硬著。李炳辰見他那反應,不祥地看著電視屏幕。
“是那個呆子?”李炳辰看著顧旭堯。
他沒有回答,像一陣風一樣衝出公寓,落在地上的筆記本在風扇下一頁一頁翻動。
靠近神龍海域觀光沙灘有一所不大的消防局,平日裏也就處理附近的一些意外。
顧旭堯駕車疾馳,迎麵而來的海風將他的頭發吹得淩亂。
李炳辰開車跟在後麵緊追不舍,邊注意來往的車輛,邊給前麵狂飆的顧旭堯撥號:“不要命了是吧!”
神龍別墅中,龍祈芸坐立不安地在客廳中踱步,前腳剛邁出大門,龍祈影就落在了她身前。
“你也要去?!”他幽暗的眸子像個無底洞,見不著底,“不許去!”
“哥!”龍祈芸擺脫不了他有力的鉗製,為難地看著他。
“不想被懷疑,就別去瞎摻和!”
突兀聳起的水牆浪壁,朝堤壩滾滾而來,湧到最高點,跌落下來,成為飛濺的浪花。
李炳辰降低車速,焦急地看著前方消失的車輛。真是不要命,這路這麼窄還開得那麼快!
向後倒退的浪發出沉悶的吼聲,往外掃去……
白布蓋著屍首的身子,讓他不能確定對方的身份。心驚膽戰地走向他,在執勤員的注視下,他掀開白布,看著被海水泡得發白起皮的臉,讓趕來的李炳辰撞見趴在一旁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