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光憑這張淒白蛻皮的臉，他還真難確定眼前的屍體就是那個一向膽小謹慎的陳可偉。接過身旁工作人員遞來的密封袋，顧旭堯心神不安地解開拴繩，隻見一片籃紫色鱗片落出。
見著鱗片，他愁腸百結，思緒萬千。
原來，這呆子一直將它帶在身邊從沒放棄過調查，顧旭堯緊攥著鱗片悲痛地泣不成聲。難道這次是為了查這事才落海的？！
若真是這樣，那他要怎麼原諒自己！
“在這裏簽字。”
李炳辰持筆看著顧旭堯悲痛的樣子也不好打攪，他按照工作人員的指示，在單子上草草簽下。長這麼大還沒碰見過這樣領屍體的，唉，跟著顧旭堯啥事都有。
由於陳可偉老家頗遠，將屍體運回極為不便。顧旭堯命趙叔打點好一切，將他運往該市的殯儀館中。
慘白的月光穿過重重樹影，落在黑墨無邊的地麵上。
幽靜無人的道路，默默流出了孤寂的味道。
在這個城裏他的朋友並不多 ，要好的也才隻有呆子一個。顧旭堯走進小區，看著陳可偉的房中亮著燈，他困惑地往電梯趕去。這麼晚了會是誰。
不一會兒，叮叮當當的聲音漸漸靠近，顧旭堯站在門口，看著龍祈芸與李炳辰二人在收拾，他震驚問道：“怎麼是你們？！”
“怎麼就不能是我們了，”李炳辰拿著鍋，用幹抹布擦了一圈放進箱子中，“祈芸怕你難過，也沒通知你，就幫忙收拾了。”
與她抬起的眸光相對，顧旭堯掩去那絲複雜情緒，往書桌旁走去。見陳可偉之前寶貝的筆記本攤在桌上，他不舍地將它放進自己包中，也好留作紀念。
“可偉的家人什麼時候到E市？”龍祈芸小心地問道，生怕說錯了話讓他更難過。
“明天。”他淡漠的語氣讓她聽不出任何情緒，到像是自己惹了他。
“明天……”龍祈芸想了想，說，“明天我有事，要不讓倪倪過來幫你吧。”若是見了陳可偉的家人，要她如何麵對。
“謝謝。”他依舊淡漠，也沒幫忙整理，就那麼愣愣地坐在沙發上看著手裏的鱗片。
若真是因為調查鱗片而死，早知道自己也不那麼異想天開，與這呆子說。
“這是什麼？”龍祈芸盯著龍鱗，眼中閃過一絲驚慌，被她快速掩藏。莫非又是從王兄身上落下的。
顧旭堯反轉這鱗片，勾起嘴角，道：“我也不知道。也許可偉就是為了這東西死的吧。”他將鱗片緊緊地掐在手心中，一絲血跡從他的掌心蔓延。
龍祈芸心虛地捧著書冊放入書架。
“前幾天他和我玩笑要去冒險，我還笑他膽小……”顧旭堯說道。
李炳辰抱著箱子，吃力道：“能不能別跟個娘們似的，過來幫我一起搬唄。”
“炳辰！”龍祈芸嗬斥著。
他還沒見過顧旭堯這副樣子，這一見還真心受不了。
窗台外夜風吹過蕭瑟的小樹林，水池中反射出月色的銀光。龍祈芸站在窗外沉默不語。
“好嘞，”李炳辰拍手說道，“祈芸，我們也該回去了。”
龍祈芸點了點頭，看向埋著頭的顧旭堯，輕聲道：“一起回去吧。”
“不了，你們先走吧。”他起身抱著呆呆將他們送到門口，關上大門，回到屋裏。
筆記本從第一頁翻到最後一頁，全是采訪時記下的。隻有客觀的對話，沒有添加自己的想法。
烈日照在旭日的天台上，火燒火燎的。顧旭堯皺眉微微眯眼，走在日光下。
這裏是他們最後相處的地方，他靠在泳池的扶手邊，看著那處已被移走的盆栽。
當時，他在拍什麼照片？顧旭堯回憶著。非要來天台參加晚宴，還躲在樹後麵偷偷拍照，這還真不像那呆子會幹的事。
烈日將他曬得頭暈目眩的。
離開天台，他站在電梯處。兩名穿著維修工作服的人在他身後談笑著：“十八層的監控壞了好幾天了，也不知哪兒出問題了，再不修好這飯碗也要丟了。”
另一個維修工卻樂嗬嗬地拿著手機道：“怕什麼，那點小事一下子就解決了。看我今天撿的手機，新吧。”
電梯終於在他們麵前停下，顧旭堯走進最裏處，當無意間看見維修工手裏的手機時，他雙眉緊鎖，一把奪過嶄新的手機道：“哪撿的！”
維修工見著顧旭堯，唯唯諾諾道：“十八層倉庫。”
“什麼時候交撿的。”
“就在晚宴結束後，檢查監控時撿的。”
電梯已到十九層，顧旭堯緊握著手機，上前一步按下十八。等著電梯打開，立馬衝出。
十八樓倉庫，進出的人並不多。因此這裏也成了一些工作人員偷懶約會的地方。
光潔的大理石地麵，不沾一絲灰塵。
走在略窄的過道上，連呼吸都有回音。
顧旭堯走向盡頭的窗戶，將手搭在被曬得滾燙的窗戶上，打開一條縫隙，一股悶熱的氣流竄入樓層。
顧旭堯打開未設密碼的ipone6，好奇心催使他點入相冊。
雖然相機膠卷中已被清空，但點入相簿中的最近刪除，那張偷拍的照片依舊存在那兒。
照片中大部分篇幅被泳池中的穿著暴露的泳衣的小姐占去，但角落的那一部分確實倚在香檳塔邊的龍祈影。
顧旭堯眸光一閃，檢查著倉庫的每一個角落，也未曾發現異樣。
那呆子向來不近女色，要是檢測拍照功能，也斷不會選擇泳池！到是那呆子聽了自己對龍祈影兄妹的懷疑後，變得疑神疑鬼的。
他將照片還原放大，隻見龍祈影的嚴重閃著一抹幽藍的光亮，引起他的注意。顧旭堯盯著龍祈影的眼睛看，疑慮地皺起了眉頭。或許那隻是燈光的緣故……
他將手機揣在懷中，怏怏地離開十八層。
他實在想不通，一向深居簡出的宅男陳可偉為什麼晚上會去神龍海域！
夏夜不透一絲微涼。
神龍別墅中開著微暗的燈光，龍祈影坐在沙發上看著躺在床上疲憊不堪龍祈芸，笑了笑：“後悔做人了吧，沒幹什麼累活就把你困的。”
“你去試試。”龍祈芸反駁道。
“陳可偉家的東西整理完了沒，有什麼發現。”龍祈影問。
“沒什麼，”她呢喃道，“看來你真的是殺錯人了。就算他懷疑你，也沒什麼證據。”
他殺錯了！龍祈影聽著她的話，心中一絲不快。這五百年來，他錯殺的人無數，但對於陳可偉，他不覺得有錯。那呆子雖然膽小，但他就像顧旭堯安裝在他們兄妹間的不定時炸彈，保不準會發現什麼。
龍祈影站起，走向房門，冷冷道：“寧可錯殺一千，也別放過一個。”既然這五百年來，他一直是殺人如麻，沾滿鮮血的魔龍！那……這罪孽就全由他擔著吧。
窗外藍紫色幽光一閃而過，龍祈芸走到窗邊看著海麵上消失的藍光，她默默垂頭。王兄並不是個冷血無情之人……
清早，晨光一出，大地便燥熱起來，也隻有大廳中來得涼快些。
雖然一切與平日裏並無二致，但是見著顧旭堯的時候她竟莫名的緊張，就像剛開始害死菲絮時的感覺一樣——愧疚，難安。
“旭……旭堯！”龍祈芸見著顧旭堯刻意跺著她，背著提琴匆匆往裏趕去，她停在他身後叫著他名字。
“早，”他回頭，麵無表情，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他們剛認識時候，那一段不冷不熱，連朋友都不是的日子，“什麼事。”
“沒……沒什麼。”龍祈芸低下頭看著地麵上的倒影。陳可偉的事已經過了三四天，難道還要安慰他麼，越是提起，越是傷心，倒不如不提。
“祈芸！”見顧旭堯離開，剛趕來“上班”的李炳辰樂嗬嗬地跑向她，“別理那家夥，讓他一個人傷心去吧。”
“……”龍祈芸輕抿嘴唇，勉強地朝他微微一笑，就往辦公室中走去。
陳可偉對於他們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因此李炳辰可以說得那麼輕鬆，而王兄也更是毫不猶豫的除去一個不安定的因素，但是，對於心高氣傲，自命清高的顧旭堯來說，那呆子是他在這座城裏僅有的朋友。
雖然他有說已經把她也當成了朋友，可是她與那呆子的完全不同。
“炳辰，”龍祈芸看著倒在沙發上呼呼大睡的李炳辰，“最近旭堯心情不是很好，平時說話的時候我們注意些。”
李炳辰兩手相抱，枕在頭下。將眸子輕輕一抬，又在你不注意的時候快速閉上。“嗯，那家夥多愁善感的，我可不想和他有過多接觸。”
龍祈芸無奈地笑了笑，李炳辰平日裏看著裏吊兒郎當的，但卻是刀子嘴的一個人。這一刻笑顧旭堯娘們，煽情，下一刻就開始忙著跑去陳可偉家幫忙。
“祈芸，”李炳辰突然坐起，憂傷不舍地看著她，說道，“我也許要出國幾天……嗯……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玩幾天呀。”
龍祈芸想了想，道：“近期還沒出國玩的打算呢，你也知道，滿月劫我們是離不開龍宮的。”
見她這麼說，李炳辰也不好再說什麼。若是她真想去，滿月劫一到，不管是大西洋還是太平洋，哪片海域是她神龍公主不能駕馭的。
“嗯，也對，”他說，“那我早去早回，之前聽顧旭堯說，你好像還不會開車，回來後我可以教你。”有時候覺得凡事遇上了顧旭堯，他與她之間隻剩下客套話。而不管顧旭堯的前世是什麼，她看他的眼神總是帶著一絲愁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