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祭荼入魔道

五百年後,鳳墟山巔。

茯辛穿著一身銀白色的盔甲,手持天子劍,領著十萬天兵天將,站在鳳墟山巔。他的盔甲在陽光的照射下,泛出絲絲寒意,一如他臉上的神情。他一雙淡漠的眼睛,此刻正盯著不遠處黑壓壓的一群蠢蠢欲動的魔族,以及魔族的新任魔君,祭荼。

“這麼多年不見,沒想到你竟然墮入魔道,真是枉費了師妹千方百計救你出來的一番心血。”茯辛歎了口氣,五百年來了,自從師妹五百年前自溺於弱水河,他便不允許旁人再提起過這個人的存在,他隻有在夜深人靜時,才會幽幽地想起那張小巧的笑臉來,想起她每次脆生生地喊著“師兄”的模樣。

祭荼站在茯辛不遠處,十分隨意地穿著一身白衣,與身後那群張牙舞爪的黑衣魔族形成鮮明的對比,一派懶散的模樣,竟給人一種他隻是來看戲的模樣,隻是那濃得揮之不散的恨意在他紅得快要滴出血的眸子裏纏蜷,觸目驚心。

“你沒有資格說我,更沒有資格說她。”祭荼眼中戾氣一閃,稍瞬即逝,緩緩吐出一口氣,往事卻撲麵而來。

五百年前,他用最後的內丹護住晚妝,以為自己定會魂飛魄散了,卻在天牢中幽幽地醒了過來,看著身邊時隱時現的璿璣扇,他才明白,晚妝在剛上仙界時就趁他不注意,將璿璣扇放在了他的身上,而正是這璿璣扇,將他的內丹一點點凝聚,讓他活了過來。他得知晚妝的死訊後,不顧一切地衝去了冥府,想要去找晚妝,卻被忘川河中的怨靈啃食得體無完膚,再次醒來時,卻是在妖界都城,他舅舅南宮玨的宮殿內了。

從他醒來那一刻,他就知道,他已經墮入魔道了,可這也正如了他的願。

既然千千萬萬的正道,他怎麼走都保護不了晚妝,那便墮入這萬劫不複的魔道吧,用這些道貌岸然者的血,來祭奠晚妝——而他活著的唯一希望,也就隻有這一點了。

“既然曾入過我昆侖,學過我昆侖的法,按著昆侖弟子的稱呼,你自也要稱我一聲師叔,如今,我這個做師叔的,自然要教訓教訓你。”茯辛微微眯了眯眼,看著站在半空中,白衣颯颯作響的祭荼,他一身白衣,是幾千年來形成的習慣,也是昆侖弟子該著的衣色;可祭荼此刻卻穿了一身白衣,想必是他心中的那個人,按著昆侖的製度,向來也隻穿白衣吧?原以為五百年過去了,師妹的事早已泯滅在了時間的洪流中,也就他一個人記得而已,沒想到祭荼不僅沒死,還入了魔道成了這新的魔君,他雖然很是詫異,但想著如今竟隻有他能與自己說得上師妹的事了,不由得想多說幾句了。

“我雖隨晚妝入過昆侖,學過昆侖的法,可一身的修為,早就在忘川河中被那些惡鬼啃食得一幹二淨了,又怎麼會是你昆侖的弟子。”祭荼也產生了與茯辛一樣的想法,根本就沒有瞧一眼茯辛身後的天兵天將,隨口接道,話一說完,就轉頭瞥了眼淩空立在他肩邊的充滿煞氣的黑劍,果不其然看見它微微顫抖了一下。

幹將劍。

他是異界之子,本就天賦異稟,修行極快,在晚妝死訊的打擊下,他瘋了一般地修煉,幾百年都未出過門,短短四五百年的光陰,他的修為已是一般人都難以達到的境界,連舅舅南宮玨和他在最後一次交手中,都不得不承認他強大的魔力。

那時,舅舅看著眉間魔氣越來越重的他,捏著眉心站在一邊苦笑,“既然留不住想要報仇的你,我便不留了。隻是祭荼,晚妝已經死了,魂飛魄散。”

這是五百年來,舅舅第一次與他說起晚妝,卻用了如此狠的一個詞,魂飛魄散。

他知道,弱水那般的地方,晚妝除了這個結局,沒有其他,可是這話他卻是第一次聽見,心中一急,伸手就給了舅舅一掌,“南宮玨,晚妝還活著,你若是再這般說,休怪我不顧我們叔侄之情。”隨後,他便去了魔都,也是在那裏,見到了幹將,準確地說,是幹將劍。

當年他和晚妝在昆侖禁地前見過幹將劍與莫邪劍,如今他成了魔,見著它渾身繚繞的強大魔氣,又想起當年昆侖山上的恩恩怨怨,一時仿佛見了朋友一般親切,便憑借自己強大的魔力,將幹將劍征服,隨後他在魔都一戰成名,一柄幹將劍將上一任魔君的頭顱斬於劍下,成為了新一任魔君。

他提及昆侖,才想起幹將也曾是昆侖掌門的得意大弟子,在昆侖生活了幾百年,如今雖成了魔劍,時時刻刻想著嗜血,但一提及一些幹將曾熟悉的東西,幹將劍還是會微微出神。

茯辛順著祭荼的目光看去,也才注意到他身邊的黑劍,以及黑劍上的半邊玉佩,想起當年禁地前橫空出現的那兩柄劍,一紅一黑,這才皺了皺眉,“當年從禁地裏逃出去的兩柄劍,沒想到竟成了你的佩劍了。”

想到昆侖禁地,祭荼清楚地記起,那時他和晚妝就因為那事,被關進思錯閣中,看不到日夜的交替,整日渾渾噩噩的,忍受著寒冷與火熱的折磨,晚妝在那裏昏迷不醒,還是眼前之人將他們救了出來,卻將晚妝帶去了另一條死路,“一說起昆侖禁地,倒不知今日如何了?”語氣輕鬆得,仿佛在和朋友閑聊別人的小事一般。

“師傅終究沒有出關,我與另外幾位法力相當的仙君在昆侖禁地前修補陣法修補了一天一夜,這件事才算完了。”

“哦?這麼輕鬆,那你們可要當心了,那禁地,可不止你們想象中無用,隻怕不知道多久後,將會比上次更嚴重。”祭荼瞥了眼幹將劍,見它一直在顫抖著,卻已經不是因為他們一直提及的昆侖,而是鳳墟山上新鮮的血液了,他輕輕彈了彈劍身,吹了口氣,“莫急,今日,我定會讓你嚐個夠。”

“君上,別再與那個小白臉磨磨唧唧了,咱們現在就衝上鳳墟山,將那些勞什子修仙者全殺了,震一震我們的雄風。”身後,一頭頂著鹿角的年輕男子不耐煩地上前,滿臉戾氣地看著對麵的茯辛,他臉上的容貌早已被毀,一臉的不耐顯得更加猙獰。

祭荼轉頭瞧了瞧說話的人,盧觸,是上一任魔君最得意的手下,見上一任魔君被殺,自信地與祭荼鬥法,最後心服口服地聽從他的調遣,是除了祭荼之外,魔族中最具有權利的大將軍。

盧觸身邊,是一個看起來十分單薄的男子,姑蘇,是除了盧觸以外,魔族的另一個大將軍,可他眼眸婉轉間,心思縝密,比直來直往的盧觸更讓人害怕,人人都道他為笑麵虎。

雖說姑蘇聰明,魔族中大多事物都是他在處理,祭荼平日裏打交道最多的,卻是盧觸。他自任魔族君王的這幾十年間,在魔族都城一戰立下了威名,與上一任魔君的一戰定下了身份,鎮住了魔族上上下下,卻極少關心魔族事物,將一切放心大膽地交給了姑蘇。可他不喜姑蘇那些手段,姑蘇也瞧了出來,於是總是將事情交代於盧觸,讓盧觸稟報於祭荼。

見祭荼身後的魔族之人大膽上前說話,一直立於茯辛身邊不吭聲的計都嗤笑道:“都說魔族沒有軍紀,今日一見果真如此,你們魔君正與我們帝君說話,有你說話的份嗎?”

“你不也一樣嗎?我與茯辛說話,輪得到你插嘴嗎?”祭荼淡淡地瞥了一眼計都,聲音雖沒有計都那般咄咄逼人,話卻是絲毫不客氣的,計都一哂,想要上前再爭執幾句,餘光瞥見茯辛不喜的神色,怏怏地閉上了嘴。

盧觸見計都吃癟,哈哈大笑起來,收到祭荼的眼神,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就聽見姑蘇在一邊輕聲道:“魔君與舊識說話,我們便別打擾了,靜靜候著便是。”明顯是說給他聽的。

盧觸雖也不喜姑蘇的那些個手段,卻又佩服他佩服得緊,見他這麼說,又微微探了探頭,確實見祭荼臉色自他們插嘴後就更加不悅,連忙後退了一步,低下了頭。

見計都不再說話,祭荼卻並不想放過他,“沒想到五百年不見,你依然如當初那般窩囊。隻不過那時是妖帝,如今卻換了我祭荼,想必你今日心裏的咒罵聲更大吧?”

“祭荼,你別欺人太甚,你不過是……”計都的話在莫名其妙地挨了一巴掌後戛然而止,他偏過頭,看著站在原地仿佛從始至終都未動過的祭荼,摸著自己立即腫了起來的半邊臉,吐了口血水,“你有本事就將我殺了,但這鳳墟山,你就算再猖狂,今日也動不了!”

祭荼抬起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隻隨意地輕輕揮了揮手,計都就再次挨了幾巴掌,他立即有些站不穩,身邊便有熟識的仙官來扶住他,他恨恨地將那手推開,勉強站定,就聽見祭荼再次說道:“當日妖帝要殺你,我便應該攔著晚妝,別讓她救下你這恩將仇報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