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雲晚妝抱著小白狐,坐在思錯閣的角落裏,冷得瑟瑟發抖。思錯閣裏不能用法術,祭荼便化為原形,給雲晚妝一絲溫暖。沒了法力的雲晚妝,在寒冷與炎熱的交錯夾擊下,她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多少天了,一想起她和祭荼將會在這裏老死,她就感到深深的惶恐。
不,也許不會在這裏老死,可能有一天她自己被折磨得受不了了,會像之前的弟子一樣,瘋了,或者自殺在這裏。
可是她又舍不得,她不能死。
她想和祭荼度過很多個美好的一天,在祭荼的陪伴下,去母妃曾經去過的地方,去國師去過的地方,完成他們沒有完成的心願。
她還要去尋幹將莫邪,不能讓他們永遠這麼追逐著,不能讓幹將就此墜入魔道,她要想辦法散了幹將的魔氣,完成莫邪的心願。
她還要修得上好的法術,去尋十四,去教十四,不僅教會他如何保護自己,還要教會他如何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她還有那麼多想要做的事沒有完成,她不能死,她一定不能死!當雲晚妝發覺到自己竟然想到了死這件事上,她越發感到惶恐,不行,她不能有這樣的想法,她要活著,要好好的活著!一定會有人來救她的!
師傅,對了,上次在鳳墟山上,師傅不也理直氣壯地偏袒自己嗎?師傅一定會來救她的!還有師兄,師兄也會來救自己的吧?還有南宮玨,他說自己是他的好朋友,那他應該也會救自己出去吧?他是妖界帝王,在昆侖來去自如,若是想要救自己出去,一定輕而易舉吧?
雲晚妝意識混沌下,將能想到的人都想了,一遍又一遍地鼓勵自己,雲晚妝,你不能死,你看祭荼都還陪著你,你若是死了,祭荼怎麼辦?他曾說生死相隨,你如果死了,豈不是還要連累他……而且,你那麼多的責任怎麼辦?更何況,你現在是在贖罪啊,你若這麼早就死了,你的罪過都沒有贖清,你怎麼有顏麵去冥界見那些因為你們而喪命的師侄們?
雲晚妝越想越堅定,對,她不能死!想到這裏,她狠狠揪了自己大腿一下,渾身一顫,神智立即清醒了許多,祭荼似乎也察覺到了她有些消極的想法,在她的懷中拱了拱,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她。
雲晚妝被看得有些心虛,撇過頭,摸了摸它的額頭道:“我沒事,祭荼,你看,我剛剛隻是瞌睡來了,有些糊塗了而已。你別擔心,我不會亂想的。”
祭荼似信非信地看著雲晚妝,就聽見外麵傳來一個好聽的聲音,“雲晚妝,你在裏麵嗎?”
雲晚妝一顫,這聲音是——南宮玨?
“南宮?”雲晚妝捏了捏自己的大腿,難道她現在已經出現幻覺了?雲晚妝突然有點惶恐,她這是要瘋了的前兆嗎?
“你居然真的跑到這裏來了?快出來,這次我要帶你去另外一個好玩的地方。”
聽門外的南宮玨說得風輕雲淡,雲晚妝心下卻感到心安,還好,他是真的出現了,自己還沒有瘋。
不過,雲晚妝更加感到心酸,她想著別人來救自己,沒想到還真的來了,可是現在清醒了,她知道,自己出去不了,因此,她吸了吸鼻子,搖了搖頭,“抱歉,南宮,我現在不能陪你去玩,我在贖罪。”
南宮玨撓了撓腦袋,想起剛剛打昏的那個昆侖小弟子說的話,不在意道:“贖罪,贖什麼罪,不過死了幾個人而已,沒什麼大不了,你是不是出來不了?那我現在就來找你,你在那裏坐著乖乖的,別動,免得待會傷到你。”
“別,南宮,你別動手!”雲晚妝驚慌失措,抱著祭荼想要起身,可她在地上坐了太久,夜裏又太冷,她的腿早就僵硬了,她一手抱著祭荼,一手撐地,才避免了摔倒,就聽見外麵“砰”的一聲,明顯是南宮玨動手了,雲晚妝連忙大聲喊道:“南宮,住手!住手!”
“這什麼破玩意兒,我還以為就是一個帶鎖的小房子而已。”門外的南宮玨揉了揉手腕,似乎要大幹一場的樣子,聽見屋內傳來雲晚妝有些微弱的聲音,一愣,難道是他出手太重了,也傷到那個孩子了?南宮玨有些心虛,便真的聽話停了下來,歪了歪頭,“難道我剛剛傷到你了?”
“南宮,你別再動手了,你回去吧,他日我若出來了,一定去找你玩。隻是現在……”雲晚妝想起祭荼前幾日跟自己分析的昆侖現狀,她看向門外,咬了咬唇,“南宮,你老實回答我,你的出現,跟昆侖禁地的事到底有沒有關係?”
“昆侖禁地?那是什麼地方?”南宮玨摸不著頭腦,仔細想了想,他沒聽說過昆侖的這個地方啊,“那裏有美人嗎?或者是美酒、美景?”
“我跟你說認真的。”
“既然那裏什麼都沒有,怎麼會和我有關係。”南宮玨搖搖頭,隨後痞痞地笑道:“我的出現,向來隻和美人、美酒、美景相關,當然,你是例外嘛,不過我不介意,你也不用自卑。”
“南宮,你居然還有心思開我玩笑!”雲晚妝在屋內,聽著南宮玨的調侃,隨後又想到正事,不再和他多說廢話,“既然如此,你不要再到昆侖來了,或者等昆侖安定一點了,你再來找慕葒俏。現在你的身份……在昆侖有點尷尬。”
“尷尬?你們禁地出了事,關我什麼事啊!”南宮玨看著被他打昏在旁邊的小弟子,想起他被自己逼問時說的那些話,更是火冒三丈,“我不就是打傷了你那個掌門師兄的一個徒弟嘛,其他事,居然還想賴我身上?你們昆侖的掌門人是傻的嗎?還是他見我太美,看不慣我啊?這是明顯的栽贓嫁禍!”
“南宮……”
“還有,我為什麼要怕你們昆侖啊,我一沒偷二沒搶的,我一點都不心虛!而且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沒心眼,我哪裏是來找阿俏的,我明明是來找你的好不好!誒,難道你是吃醋了?你這孩子,真是的……”
雲晚妝聽著南宮玨無厘頭的話,本就有些昏昏沉沉的,這一來,更是被他的話給繞暈了,她揉了揉眉心,沉默了一會兒,在想怎麼和讓南宮將自己的話聽進去,卻聽得門外安靜了下來,不由得有些心驚,唯恐南宮玨再闖禍,小心翼翼地叫道:“南宮?南宮?你走了嗎?”
門外沒有人回答,雲晚妝這才放下心來,摸了摸祭荼的耳朵,被他這麼一嚇,她估計要清醒好一陣子了,“還好他走了,不然他若是因為我闖了禍,我良心不安,昆侖更是和他勢不兩立了吧?祭荼,你說南宮玨這麼吊兒郎當的一個妖精,怎麼會成了妖帝啊?你們妖界是不是經常被他攪得烏煙瘴氣啊?哎……我覺得你可以回妖界向你們上一屆妖帝說說,別讓南宮當妖帝了,他那性子,還是適合到處玩比較好,就像個小孩子,一點兒都不讓人省心。”
見祭荼立起身來,兩隻前爪搭在自己胳膊上,呼哧呼哧地出著氣,似乎有些不滿,雲晚妝笑了笑,將它爪子拿下來,重新抱在懷裏,“好了好了我不說他,行了吧?我隻是覺得他一個人太孤單了,每次都是一個人,你看我,至少還有你啊;或者比如國師大人,他一個人在外行走,他心裏還裝有母妃啊;像幹將,即使做錯了事,莫邪還是毫不猶豫地陪著他……”
“哎呀好了我不說了,我不說了行了吧,你別撓那裏,癢,嗬嗬……”雲晚妝突然覺得腰上有些癢,咯咯直笑,她無奈地將祭荼舉起來,看著他濕漉漉的眼睛,想起自己埋葬國師那天,在醉酒時,也曾看過這麼一雙眼睛,不由得一愣,“祭荼,現在這麼看起來,我覺得你眼睛……和南宮的眼睛有些像誒!”
祭荼也明顯一愣,雲晚妝卻將它抱進懷中,自言自語道:“不知道為什麼,南宮一直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是因為……你們兩個有些相像嗎?我知道你肯定要不屑地問,你們兩個哪裏像了,但是……但是真的很像啊!”
雲晚妝捏著下巴,沉思道:“我和南宮一見如故,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今天看著你這雙眼睛,我終於明白了!祭荼,你老實說,你是不是還有個哥哥?”
祭荼看著雲晚妝,見她興致勃勃地盯著自己,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雲晚妝一愣,“好像南宮活了很久的樣子了,那應該不是你哥哥吧?哎呀你不要這麼一副嫌棄的樣子,南宮可是妖帝誒,我給你找一個妖帝做親戚,多威風啊!”
見雲晚妝說得興起,祭荼一直很配合,他知道,在這個暗無天日、不知時間的地方,他們總是昏昏沉沉地度過每一天,雲晚妝自己若不找點事情來做、找點話來說,不知她擔心,他也擔心,她就會這麼瘋了傻了,或者有了死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