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婉看著白芷年輕姣好的麵龐,心底忽然湧出一股悲哀。
如果上官夫人青春依舊,今日還會有白芷的立足之處嗎?
那麼,如果我人老珠黃,楚王府是否還會有我的立足之處?
雖然容婉相信蕭悠對她的真心實意,但見到眼前景象,她卻也忍不住要胡思亂想。
她本是習慣了獨立的人,突然之間有了依靠,便總是會懷疑這依靠究竟能護她安穩多久?
容婉的心情有些沉重,與容天權說話時的笑容顯得很是勉強,蕭悠一眼便看出她有心事,隨便編了個理由就告別了容天權,帶著容婉回楚王府了。
路上,容婉低著頭不說話,蕭悠擔心地握緊了她的手,柔聲問道:“怎麼了?有什麼煩心事嗎?”
容婉並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多愁善感的小女人,她想維持好蕭悠心中那個堅強自立的形象,於是笑著搖搖頭說道:“沒什麼,就是身子有點乏。”
“哦?難道是我昨晚又做過火了?要不然今晚我們減少些次數,或者換個輕鬆的姿勢?”蕭悠若有所思地問道。
容婉的臉“唰”地紅了個通透,衝著蕭悠的胳膊錘了一拳說道:“你怎麼就能臉不變色地說出這麼不害臊的話?!”
蕭悠揉著胳膊委屈道:“這不就是夫妻之前的閨房情話嘛,有什麼好害臊的?”
容婉臉上的紅暈絲毫不消退,反而更紅了一些,氣惱道:“哪家的夫妻會在光天化日談論這些話題啊!”
“我們這不就正在談嘛。”蕭悠邪邪一笑,勾住了容婉的細腰。
“去你的!”容婉一掌拍開了蕭悠不老實的手,瞪了他一眼。
蕭悠腆著臉黏上去,與她好一陣耳鬢廝磨,膩歪的不得了。
容婉嘴上一個勁嫌他煩,心裏卻輕鬆了不少。
兩人嬉笑打鬧著回了楚王府,還沒坐穩,就見外麵半夏火急火燎地跑了進來。
容婉疑惑地問道:“怎麼了半夏?”
“小姐……哦不,王妃,大事不好了!柳夫人出事了!”半夏語速極快,險些咬住舌頭。
“如煙?!她怎麼了?!”容婉驚得站了起來。
“聽說昨晚柳夫人突然開始腹痛,找了好多郎中都不見好,實在沒辦法了才來尋王妃,讓王妃去幫著瞧一瞧。”
“怎麼現在才來找我!”容婉氣得腳一跺,風一樣地快步跑了出去。
蕭悠不敢怠慢,也匆忙追了上去。
半夏已經準備好了馬車,但容婉根本沒心思坐著馬車慢慢晃,直接從馬廄裏牽了匹馬出來,跨上就疾馳而去。
“婉兒等等我!”蕭悠也忙騎上馬追過去。
兩人一前一後到達柳府,容婉等不及馬停下,縱身一躍飛下,接著又靠妖力腳不沾地飛進了柳府。
門口的兩個侍衛都看呆了,蕭悠忙上前解釋道:“這是輕功,本王的王妃輕功很不錯。”
“哦……”侍衛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
蕭悠快步跑進去,找人帶自己去了韓如煙所在的院落。
容婉已經先他一步趕到,此時正推開門口簇擁的下人和郎中衝進屋內。
“讓一讓、讓一讓!”蕭悠緊跟在她身後推擠人群。
“楚王殿下!”
“參見楚王殿下!”
“楚王殿下新婚快樂!”
諸位禦醫、郎中見了楚王都趕忙行禮,可蕭悠壓根沒時間理他們,匆忙奔進屋內。
不過十來日未見,韓如煙就瘦的皮包骨頭,眼窩發黑,兩腮深深地陷了下去,嘴唇幹裂,形容枯槁,麵色憔悴。
容婉看到她這副模樣心都要碎了,眼淚頓時就飆了出來,上前緊緊握住韓如煙的手哭著問道:“這是怎麼了啊?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柳俊逸在一邊焦急地說道:“王妃殿下,求求你救救如煙!救救她!”
容婉顧不得擦眼淚,沉下心緒為韓如煙號脈,這一號嚇得她大驚失色,呼喊道:“她這胎相是要生了?!而且為何她的氣息會如此微弱?像是被什麼邪祟吸幹了生命一般……為什麼會這樣?!”
容婉此時已經急慌了頭,也不避諱人,直接就打開了琥珀瞳。
蕭悠一見先是一愣,然後趕忙張開雙臂攔在容婉身前,擋住了一屋子人的視線,幹笑兩聲,解釋道:“現在是很機密的診斷步驟,旁人不能看。”
好在柳俊逸和韓如煙的一眾侍女此時都一心撲在韓如煙身上,沒空去計較許多,聽到蕭悠如此說便自覺地轉過了身。
容婉用琥珀瞳上下一瞧,愈發震驚得不能自已,險些站立不穩,身體直直往後倒去,蕭悠趕緊扶住她的肩,急問道:“怎麼了?”
容婉的眼淚止也止不住地流下來,一瞬間像被抽空了力氣一樣,軟弱無力地靠著蕭悠,哽咽道:“如煙……如煙她……中了很嚴重的毒……已經遍布全身……”
“中毒?!怎麼會中毒?!”柳俊逸渾身戰栗,雙拳緊緊握住。
“現在已經沒時間管別的了,必須先把孩子救出來,再這麼下去孩子也會受到毒素侵蝕的。”容婉一把擦掉了眼淚,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眼中是不容置疑的堅定。
容婉將屋內所有人都趕到了外麵,盤腿坐在韓如煙床上,運用起全身的妖力,先穩住了韓如煙體內的毒素不讓其繼續蔓延而傷到她腹內的嬰兒,然後源源不斷地為她輸入真氣,維持她的生命,最後用妖力將她腹內的嬰兒逼出體外。
她知道這孩子還未到出世的時候,現在強行讓她產下孩子就是早產,但眼下為了保住孩子的命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哇——”的一聲,孩子順利產出,雖然心跳和脈搏都很微弱,體型也很小,但至少他還沒有染上毒。
柳俊逸在外麵聽到嬰兒的啼哭急得當即往裏衝,蕭悠趕緊攔住他:“柳兄別著急,婉兒還未診治完!”
“是個男孩,”容婉朝外麵喊了一聲,“但現在如煙還沒脫離危險,先不要進來!”
柳俊逸隻得強壓下衝動,停下了腳步,繼續焦急地來回轉圈。
容婉抱著小小的一團生命,心髒猛地一顫,眼淚再次奪眶而出,她咬緊了牙,喃喃自語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娘親救回來的!”
容婉先嚐試著用妖力吸出韓如煙體內的毒,但很快她就發現,這些毒都是長年累月積壓在韓如煙體內的,早已經根深蒂固,將她的內髒一點點腐蝕殆盡,這根本就不是短時間內能達到的效果。
到底是誰竟然這麼狠心!
我一定要把那個人千刀萬剮!
容婉目眥欲裂,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
“不行,僅靠我的妖力根本不足以吸出她體內全部毒素的百分之一……”容婉恨恨地捏緊了拳頭,越是著急就越是想不出辦法,氣得隻想咬人。
“啊啊啊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怎麼才能把毒素逼出來?!現在回鏡月山求助師父還來得及嗎?不行肯定來不及了……為什麼昨晚不來找我?!為什麼硬是拖到今天才來找我!不對,我為什麼沒有早一點給如煙號脈?明明上次就發現她很虛弱,但我一直沒有給她號脈……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如果我能早一點發現她也不至於惡化到今天的地步……如果我能更重視她……如果我……嗚嗚嗚……”容婉捂著臉痛哭流涕,心疼得無以複加。
韓如煙的呼吸越來越虛弱,心跳也微不可聞。
“嗚嗚嗚……如煙你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不要丟下我一人……你說過要和我一輩子好姐妹的……嗚嗚嗚如煙……如煙……”容婉此時除了哭已經什麼都做不了,即使她已經拚盡全力將自己的真氣輸入韓如煙體內以延續她的生命,但這終究是治標不治本,韓如煙的生命之火依然在慢慢熄滅。
容婉又想起了在與苗疆大戰時看到若伽蘿的屍體時,她也是同樣的心情,那種無可奈何的絕望,那種眼睜睜看著生命消逝卻什麼也做不了的絕望。
為什麼還要再讓我品嚐一次相同的絕望?
上一次有東海狻猊獸的內丹和韶顏留下的狐妖內丹救回伽蘿,這一次我能靠什麼救回如煙?
我有什麼?
我有……燭陰之輝!可以吸盡世間一切汙穢的燭陰之輝!
既然能夠吸盡世間一切汙穢,那應該也能吸出毒素吧?
容婉並不了解燭陰之輝的具體功效,但眼下她已經走投無路,除了嚐試一下再沒有別的選擇,容婉也顧不上擦一擦滿手的血就狂奔到門口,一腳踹開了門,朝人群大喊起來:“蕭悠呢?!蕭悠過來!”
蕭悠趕緊從人群中擠了出來,踉蹌著跑到容婉麵前,高舉起手說道:“蕭悠在這裏!”
“馬上回楚王府,把燭陰之輝拿來!快點!晚了如煙就沒救了!”
“遵命!”蕭悠直接施展輕功躍上房頂,幾個跳躍就消失在了眾人視線裏。
蕭悠前腳剛走,容婉後腳就“砰”地關上了門,繼續用真氣為韓如煙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