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慕白被她嚇了一跳,趕緊問:“什麼?”
若伽蘿已經跑到了他身前,抑製不住臉上燦爛的笑容,雙手捧出那個布包,像捧著什麼稀世珍寶似的,謹慎地將其打開,那條淡青色的膠漿蟲正在裏麵老老實實地呆著呢。
柳慕白疑惑地看看若伽蘿,又看看那蟲子,不解地問:“這不就是一隻膠漿蟲嗎,有什麼大不了的?你不會準備吃這玩意吧,不怕你的嘴唇被黏住張不開啊?”
若伽蘿氣得瞪他一眼:“誰會吃它啊!”
柳慕白道:“你要是吃了也不錯,那我的耳朵就能清淨幾天了。”
“去你的!”若伽蘿作勢要打他,手都揚起來了,忽然想起現在的柳慕白還受著重傷,硬是在半空中停下了動作,收起了手,氣鼓鼓地說:“這是用來粘合你的鈴鐺的。”
“粘合鈴鐺?”柳慕白一愣,頓時恍然大悟:“對啊!膠漿蟲這麼大的粘性,一定能粘好鈴鐺上的裂縫!”
柳慕白忙不迭地拿出破裂的鈴鐺,若伽蘿則慢慢捏起膠漿蟲,對著那條裂縫使勁一擠,擠出了不少透明的粘液,準準地滴在了縫隙上。
柳慕白伸出食指將粘液塗抹均勻,同時用力把裂縫粘合在一起。他全程都屏息凝神,全神貫注地盯著鈴鐺,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浪費了這寶貴的粘液。
若伽蘿也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
好不容易把粘液抹勻了,柳慕白對著鈴鐺輕輕吹氣,若伽蘿也趕緊湊過來一起幫著吹,就等粘液晾幹之後測試效果了。
像是過了幾百年那麼長,若伽蘿和柳慕白都像被人點了穴似的一動不動,一起盯著慢慢凝固的粘液。
許久許久,若伽蘿小聲問了句:“還沒好嗎?”
柳慕白咽口口水,同樣小聲地說:“我試試。”然後,他謹小慎微地用指甲尖輕輕戳了一下粘合的部位,那裏已經覆蓋了一層堅固的粘液,所以他試著加大了力量,但也同樣戳不動。
“呼——”柳慕白和若伽蘿都長舒了一口氣。
“快晃一晃、晃一晃。”若伽蘿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揭曉最終的結果。
柳慕白略一猶豫,終於深吸一口氣,使勁搖晃起手中的鈴鐺。
隻聽一陣清脆的“叮鈴鈴”響起,分明隻是再普通不過的鈴鐺聲,可在若伽蘿和柳慕白此時聽來卻如同天籟一般。
“啊啊啊響了響了!真的響了!”若伽蘿激動得尖叫出聲,柳慕白也難得失態地大喊了一句:“太好了!這下我師父就能知道我在求助,而且他也能獲知我的位置了!”
若伽蘿親昵地抱住柳慕白的胳膊,眼睛亮晶晶地望著他,問道:“你師父在哪?大概多久能找到我們?”
“……”柳慕白徒然張了張嘴,仿佛被人迎頭澆了一盆冷水,竟一個音都發不出來。
他師父……天恒道人……此時應該還在萬裏之外的長清山……
就算他立刻禦劍飛來,不眠不休地趕路,至少也要兩天才能到這裏吧?
若伽蘿仍是滿臉的期待,等著柳慕白的回答,柳慕白心中驀地一痛,不忍心讓她空歡喜一場,稍一愣神就趕緊漾起笑容說:“他就在離這裏不遠的地方,馬上就能趕到。”
“哦哦哦太好啦!一出去我就要吃糖醋魚、鬆鼠魚、清蒸魚、烤魚、麻辣魚……”若伽蘿已經自顧自地扳著手指數著自己想吃的東西,卻未注意到一旁的柳慕白眼中稍縱即逝的悲傷。
在沒有水也沒有食物、還身受重傷的情況下,他們能撐過兩天,等到師父來嗎?
柳慕白幾乎是一瞬間就得出了結論:不能。
他沒有過多的思考,而是直接下定了決心,他一定要讓若伽蘿活下去。修道之人內含真氣,彙聚於內丹,隨著功力的提升,內丹中還含有大量的生命力,所以內丹一失,人也就活不了了,但獲得內丹的人,不僅能獲得內丹主人的法力,還能得到源源不斷的生命力。
隻要讓若伽蘿吃下我的內丹,她就一定能撐到師父來營救的時候。
很快柳慕白腦中就想好了計劃,他準備先試著等等,待撐不下去的時候就打暈若伽蘿,剖出內丹,喂她吃下。
他甚至連遺言都想好了,到時候就用血在地上留一句:今生你欠我的,來生我再來討。
他對這句遺言非常滿意,他相信憑這一句話,若伽蘿定能記他很久,或許一輩子都忘不掉他。一想到這裏,他甚至浮出一種惡作劇得逞的快感。
隻是還不等他意淫結束,就聽到山洞外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師父你確定是這裏?怎麼這麼安靜,不會是已經……”
“墨然!不得胡說!你師兄的鈴鐺是剛剛才響過的,他現在肯定還活著!”
柳慕白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這完全就是駭然。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找來了?!
柳慕白還以為是自己餓得太久出現了幻聽,可旁邊的若伽蘿卻是立刻跳了起來,尖叫著:“啊啊啊有人來了!我們在這裏!我和柳慕白都還活著!”
方墨然和天恒道人一聽這話,哪還有猶豫的道理,一個閃身就跑了進來,後麵還緊跟著容婉和蕭悠。
直到看到四人的身影,柳慕白才確信自己並不是出現了幻聽,而是他們真的得救了。
“伽蘿!”容婉的眼淚直接飆了出來,若伽蘿剛才還高興得大喊大叫,這一看容婉哭了,她也被深深觸動,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啪嗒啪嗒不住地落下。
“嗚嗚嗚小婉……我就知道你肯定活著的……嗚嗚嗚太好了……”若伽蘿緊緊抱住容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容婉光顧著高興也沒去理會若伽蘿說得是什麼,不然她一定會詫異為何若伽蘿會擔心她的生死。
方墨然和天恒道人也立馬圍住了柳慕白,尤其是方墨然,一看到柳慕白身上猙獰可怖的傷痕心中狠狠一疼,堂堂七尺男兒竟也紅了眼眶,哽咽道:“師兄……我們來晚了……讓你你受苦了……”說話間他手中已經凝成一團白光給柳慕白治療起來。
天恒道人更是比方墨然心痛百倍千倍,看著親生兒子受了這麼重的傷,還在條件如此惡劣的山洞裏困了兩天,他真的恨不能替他分擔了所有痛苦。
柳慕白本就是為了不讓若伽蘿擔心才強撐著精神,現在一看營救的人來了,他周身襲來無法抵抗的疲憊,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失去意識前的一瞬,他感覺到身體撲上來一個沉重的身體,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若伽蘿。
這家夥是想壓死我嗎。
柳慕白再醒來時已經是在木須鎮的客棧裏了。
他剛想動一動身體,方墨然就趕緊按住他說:“別動,當心傷口扯開。”
柳慕白沒再掙紮,抬眼看了看被厚重的窗簾擋住的窗子,嗓音沙啞地問:“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距離把你們救出來已經過去了整整兩日,現在正是傍晚,太陽應該快落山了。”方墨然答道。
“兩日?!我昏迷了兩日?!”柳慕白很是驚訝。
方墨然輕輕一笑,說:“確切地說不是昏迷,是昏睡,你還一直說夢話呢。”
柳慕白趕緊問:“我說了什麼?”
方墨然偏頭想了會兒,說道:“說的最多的是三個字。”
柳慕白心中一沉,依稀猜出了是哪三個字,但還是問了一句:“什麼字?”
“若伽蘿。”方墨然答道。
柳慕白心中忽然溢出一股莫名的溫柔,不知為何,現在他僅僅是聽到這三個字就忍不住想微笑出來。
方墨然犀利地捕捉到了他眼神中稍縱即逝的異樣,還故意裝傻,問他:“這個若伽蘿是誰啊?”
柳慕白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挑挑眉說:“沒誰,就是容婉一個朋友。”
“哦?容婉的朋友?那你幹嘛一直在夢裏念叨人間的名字?”
“還不是因為和她一起困在了山洞裏,那家夥太沒腦子了,竟然用自己的血給我降溫,采來的草藥也一股腦都給我用,明明自己還受著那麼重的傷,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蠢的人?她以為自己是鐵打的不會死嗎?而且啊……”
柳慕白喋喋不休地說著,方墨然卻看著他笑了起來。
說了好一陣柳慕白才注意到方墨然調侃的笑容,臉上一熱,問道:“你笑什麼?”
方墨然笑意更濃,說道:“我笑一個‘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的人。”
柳慕白不解:“你什麼意思?”
方墨然聳聳肩,說道:“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啊,你看起來好像是責怪那個若伽蘿,但其實非常心疼她吧?而且對於她的做法,你一定很感動吧?”
柳慕白像一下被人戳穿了心事,自然是不肯承認的,嘴硬道:“你別想多了,我隻是覺得她愚蠢而已。好了好了不說這件事了,去給我拿點吃的吧,我要餓死了。”
“好。”方墨然識趣地站起了身。
“我說夢話的事,絕對不能說出去啊!”柳慕白連忙衝著他的背影喊了一句。
方墨然回頭,勾起一抹壞笑,什麼都沒說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