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郎中帶著容婉去了密室之後,剩下的四人隻能在醫館大廳裏等著。
聆月百無聊賴地坐在窗台上,嘴裏叼著根綠草晃啊晃的,顯得有些痞氣。蕭悠坐在角落裏,兀自想著心事,而韓如煙則一如既往地自顧自地玩鬧著,一會兒看看這裏,一會兒弄弄那裏。
隻有柳俊逸最坐立難安,不停地走來走去,眉毛緊緊擰在一起,麵色十分凝重。
過了一陣子,柳俊逸實在忍不住了,快步走到蕭悠身邊,示意他隨自己出去一下。
蕭悠疑惑地跟著柳俊逸走到醫館外麵,問道:“柳兄特意將我叫出來是有什麼密事相商嗎?”
柳俊逸點點頭道:“殿下,這位神醫是我們經過多方打聽才找到的,據說他最擅長治療明月那種病症了,所以我才不遠萬裏跑來接他去京城,這一次絕不能錯過他了!”
蕭悠拍拍他的肩膀,寬慰道:“我明白你現在的心情,隻是既然神醫現在還不願意隨我們離開,我們也不能將他強行綁走啊。”
柳俊逸說:“他現在滿心撲在容婉姑娘身上,若是容婉姑娘開口和他說的話,他一定不會拒絕的。所以我想懇求殿下去和容姑娘商量商量,能否讓她說服神醫隨我們回京城給明月治病?這路上也可以繼續商量傳衣缽的事啊。”
蕭悠看著柳俊逸哀傷急切的眼神,非常理解她關切妹妹的心情,著實不忍心拒絕他,隻得答應道:“好,我今晚就去和容婉說。”
已是深夜,容婉終於抱著半人高的筆記從密室裏走了出來,步履不穩地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她正走得費勁,忽然感覺手上一鬆,沉重的筆記從她手中托了起來,她定睛一看,發現是蕭悠替她抱走了。
“謝謝。”容婉衝著蕭悠甜甜一笑,活動著疼痛的手腕。
“沒事。”蕭悠臉上一熱,隻覺得容婉的笑容在月色下顯得那麼好看,不由得竟看呆了。
容婉見他穿的還是白天時候的衣服,問道:“你難道一直在等我嗎?”
蕭悠點了點頭,說:“我……有事想和你說。”
容婉心髒跳漏了一拍,感覺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起來,全身的血液也衝上腦頂,一下下撞擊著她的神經。
難道他是要和我說關於我狐妖身份的事嗎?他是要接受我了嗎?他是已經下定了決心嗎?
容婉的心越跳越快,一路跟在蕭悠身後走得十分忐忑,直到走進她的房間她都沒調整好心情。
容婉既興奮又緊張,滿懷期待地看著蕭悠,準備聽他說出一番感人的深情告白。
然而,蕭悠說的卻是:“你能不能與那位神醫商量商量,讓他先去京城為柳明月治病?”
容婉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眼神空洞而呆滯,像是沒聽到蕭悠的話似的,直接愣住了。
蕭悠見她沒什麼反應,以為她是不樂意,趕忙繼續哀求道:“婉兒,柳姑娘現在日日受到病痛的折磨,我相信你也肯定不願意看她再那麼難受下去了對吧?你就和那位神醫好好說一說吧,你的話他一定願意聽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求你了婉兒。”
蕭悠一番話說得懇切真誠,可在容婉聽來卻字字如刀,她滿心歡喜地以為是蕭悠願意接受身為狐妖的她了,卻壓根沒想到他竟是來替柳明月求她的,她幾乎是一瞬間就想起了容琴的話,心中愈發篤定在蕭悠眼中,柳明月的份量遠超過她。
容婉的心仿佛墜入了冰窟,全身都涼透了,她僵硬地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去和陸郎中說。”
蕭悠連忙道謝:“謝謝你婉兒,我替柳……”
“好了,我已經很累了,想休息。”容婉直接打斷了蕭悠的話,現在她已經不想再看他一眼。
蕭悠覺察到容婉的異樣,還以為她隻是過於疲憊,於是也沒多問便起身離開了。
次日清晨,容婉早早就等在了陸郎中房間門口,陸郎中剛一開門,容婉就款款站在了他麵前。
陸郎中愣了一下,和藹地笑著問:“怎麼了乖徒兒,是筆記上有什麼看不懂的地方嗎?”
容婉搖搖頭說:“現在還沒有不懂的地方,我是想請求神醫……哦不,師父,求您先隨我們去京城吧,京城有一位姑娘病的十分嚴重,急需要師父的診治。
陸郎中心中對這個徒兒喜歡的緊,她都開了口自己哪有不答應的道理,連連點頭說:“當然可以了,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咱們就先去京城吧,等給那位姑娘治完病再細細向你傳授我的醫術。”
容婉點點頭,轉身欲走,卻被陸郎中扶住了肩膀,陸郎中看著容婉,關切地問:“可是有什麼心事?若是有煩心的事,盡管與師父說,師父定盡力為你分憂。”
容婉心頭一暖,抿嘴笑了,說道:“師父不必擔心,徒兒沒什麼煩心事。”
告別了陸郎中,容婉找到蕭悠,冷淡地說:“我已經與陸郎中說過了,他同意先去京城給柳明月看病,所以收拾收拾盡快出發吧。”
蕭悠開心地說:“謝謝你婉兒,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深明大義。”
容婉苦澀一笑,什麼也沒說,扭頭便走。
蕭悠將此事告訴了柳俊逸和韓如煙,他們兩人也很是歡喜,立刻回房去收拾行李了。
中午吃午膳時,他們幾人與陸郎中商量好,明日一早就趕赴京城。
吃過午膳後,大家聚在廳中品茶聊天,但容婉對與蕭悠同處還是有一定的抵觸,隨便找了個借口就離開了,聆月正待的不耐煩,見容婉走也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容婉還沒走了幾步,聆月就追了上來,笑著戳戳容婉的臉頰說:“怎麼了這是,悶悶不樂了一上午,那個臭男人又惹你了?”
容婉偏開頭躲避他的手,淡淡道:“我沒事。”
聆月挑挑眉,也不追問,裝作無意地說:“哎呀,明天他們就要回京了,我看那神醫的意思是要帶著你一起走啊,其他人好像也是默認你會一起隨他們去京城呢。”
容婉不假思索地說:“我不會回京的。”
聆月勾唇一笑,攬住容婉的肩膀,親昵地蹭了蹭她的臉,開心道:“這才是我的容小婉,我就知道你不會被那臭男人隨便花言巧語幾句就迷得轉向的,那我們今晚就動身回鏡月山?”
容婉點點頭,道:“嗯,你回去簡單收拾一下吧,等他們都睡著我們就走。”
是夜,容婉先去給陸郎中留了封書信,告訴他自己受到師父的急召需要先離開一段時間,並囑咐他務必要先回京給柳明月治病,之後自己自會去找他。
接著,她就和聆月趁著月色騎馬離開了。
次日一早,陸郎中發現了容婉的信,雖然很放心不下她,但礙於她的囑咐,也隻得跟著蕭悠他們上了馬車。
馬車上,韓如煙看出蕭悠的失魂落魄,趕忙安慰道:“楚王哥哥,你別難受了,婉姐姐又不是再也不回去了,她都說是師父的急召,肯定是有十分要緊的事,等她辦完事情一定就會回京城找咱們了。”
蕭悠勉強地笑笑,點了點頭。
另一邊,容婉和聆月再不敢在路上多做耽擱,隻怕再生出些許事端,一路直奔鏡月山而去,終於在第二天傍晚進入了鏡月山的結界範圍。
回到常顏的山洞,容婉沒有休息,直接找到常顏,彙報了自己在會固縣的見聞,並說明是一個叫韶顏的女法師在追殺那隻狐妖,最後狐妖不知所蹤了。
常顏聽完了容婉的彙報,思考了一會兒說道:“琥珀,那隻狐妖你不必再管了,我相信你的一番話對她還是有所觸動的,接下來她應該不會再輕易出手了。但是現在,我想給你講講那位韶顏法師的故事。”
於是,常顏開始講述那段久遠的陳年往事。
原來,韶顏曾經名叫顏韶香,是天恒道人年輕時的戀人,兩人曾經情投意合,但天恒道人後來卻被一隻狐妖迷惑,拋下了韶顏整日與那隻狐妖待在一起,再不過問任何韶顏的事情。但天恒道人有所不知的是,那時的韶顏已經有了身孕,她傷心欲絕,決心與天恒道人一刀兩斷,於是在誕下一個男嬰後,韶顏忍痛離開,開始了浪跡天涯的生活,並努力學習法術,立誌要斬盡天下所有的狐妖和負心的男子。
“那隻迷惑天恒道人的狐妖是我的舊友,她當時身負重傷,不得已才去主動迷惑天恒道人,想要吸取他的真氣和法力以愈合自己的傷痛,她絲毫不知道天恒道人那時已經有了一位未婚妻和未出世的孩子,後來天恒道人發現她接近自己是有目的的,我的舊友也知道了天恒道人已有家室,馬上離開了他,很快就不治身亡了。天恒道人追悔莫及,但那時已經找不回出走的韶顏了,隻得一個人撫養那名男嬰,也就是你的朋友柳慕白。”
聽了這個故事,容婉心中五味雜陳,莫名地傷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