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到蕭悠的回答,容婉就看到從草叢中竄出一隻黑色的狐狸,後腿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劍傷,露出赤紅的皮肉,還不斷地湧出汩汩鮮血來。
黑狐跑得飛快,眨眼間就竄進了擁擠的人群中。
容婉一眼便認出那是那隻吸食魂魄的狐妖,想都沒想就拔腿追了上去。
蕭悠一下被驚醒了,趕忙衝著容婉的背影大喊:“婉兒?!怎麼了?”
但容婉哪有時間理他,很快就隱入人群中不見了蹤影。
蕭悠實在不放心容婉就這麼離開,咬咬牙,也急忙站起身追過去。
容婉一邊緊追著黑狐,一邊用法器探查周圍的情況,能將此狐妖傷成這樣的絕非等閑之輩,而且看她驚慌失措的樣子就知道對方絕對是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於是更不敢懈怠,努力探查著身後的方向有沒有什麼強大的法力波動。
很快,容婉就感知到身後有一股熟悉的法力正席卷而來,她心下一驚,猛然記起那日在皇宮的池塘中讓她完全無法招架的就是這種同樣的法力!
明顯黑狐也覺察到了身後越逼越近的法師,急得當即吐出一口血,那傷口也裂得更深,她已經精疲力盡再也跑不動了,一頭栽倒在地,絕望地望著容婉。
容婉心中悲憫,不忍心看她落在那神秘法師的手裏,心下一橫,雙手捧起黑狐抱在懷中,口中默念咒語,手上頓時浮起了一圈光暈,慢慢籠罩在狐妖後腿的傷口上,為她治療,同時愈發加緊腳步逃竄,不住地在街道兩旁辨認自己的客棧,她已經在那裏設好了結界,隻要躲進去就能暫時甩開那法師的追殺。
隻可惜容婉對會固縣的地形還不熟悉,與蕭悠逛了許久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此時身在何處,而且周圍的人潮洶湧,也阻擋了她的視線,她更不敢輕易放出妖力搜尋,隻怕氣息被那法師捕捉到後連自己的客棧也暴露了。
就在她不知所措地亂跑亂撞之時,她的手腕忽然被人鉗住,容婉嚇得全身一震,定睛看去,竟然是聆月。
聆月滿眼笑意,看看容婉懷裏的黑狐,又看看她倉皇無助的樣子,唇角一勾,調侃道:“我還說你甩開我幹嘛去了,原來是去救死扶傷了啊。”
容婉急得甩開他的手,快速說道:“沒時間和你閑扯,現在有個特別厲害的法師正在追殺我們,你還記得路嗎?快帶我回客棧去!”
聆月悠哉悠哉地搖搖頭,說:“來不及了,客棧還在三條街之外,但那個法師已經就在這條街街口了,馬上就會追上你們。”
容婉不由得慌了起來,急得團團轉:“那怎麼啊?正麵迎擊的話咱們兩人聯手能有勝算嗎?那個法師真的很厲……”
“哎呀我的容小婉啊,你冷靜點好不好,難道你忘了我們狐妖一族的救命絕技了嗎?”聆月忽然一把摟住了容婉的細腰,用力往自己身前一帶,與她緊緊貼在了一起。
容婉仍是不解,正要發問,忽然看到不知何時聆月放出了一條赤紅的狐尾,剛好將他們二人圈在中間,形成了一層淡淡的紅色光罩,周圍的人來來回回地走著都目不斜視,仿佛根本不知道這裏有人一樣。
容婉這才恍然記起,狐尾圈住的地方可以完全與外界隔絕,不會被任何人感知到,當初雪柔也是用這個辦法才保護起蕭悠沒讓她發現的。
容婉自嘲地笑笑,不好意思地說:“我太著急了,竟然忘了這麼重要的事。”
聆月細長的丹鳳眼一瞟,波光流轉,似乎看出了什麼,問道:“你好像很怕這個法師?你在她手上吃過虧?”
容婉至今想起當日在池塘中溺水的感覺都覺得要喘不上氣來,那與被人捅一刀、拍一掌的感覺截然不同,感覺著空氣一點點地奪走、生命一點點地流失,明明看到水麵就在眼前,明明隻需要一點點就可以探出頭去,但身體卻在不停地下沉,那種不受控製的窒息感讓她的絕望深入骨髓,那種死亡慢慢逼近的感覺,她真的永遠都不想再體驗第二次了。
看到容婉眼睛裏浮現出的恐懼,聆月無法想象她曾經曆過什麼,也不忍心再讓容婉回憶起那麼痛苦的事情,但心裏卻對這個法師有些感興趣了。
過了一會兒,他們看到蕭悠跑了過來,焦急地四處張望,還不斷地呼喊著容婉的名字。
聆月拉長了聲調陰陽怪氣地“哦——”了一聲,哼哼唧唧地說:“原來是和他幽會去了啊,我就說你怎麼都不找找我。”
容婉忙辯解道:“我找你了,實在找不到我才繼續和蕭悠一起逛的。”
聆月仰起鼻子哼了一聲,表示不信。
容婉也懶得再和他解釋,專心盯著身後,等那個法師現身。
沒想到,蕭悠剛跑過來,後麵就緊追過來兩個人影,一個是柳慕白,另一個竟然是那日在小錦山與天恒道人大打出手的韶顏。
“是她?!她到底是什麼人?!”容婉非常驚訝,緊緊盯著韶顏移不開視線。
隻見韶顏和柳慕白對著蕭悠齊齊一禮,異口同聲道:“楚王殿下。”
蕭悠是見過韶顏的,她之前被皇後請入宮中去做法事,之後在宮中住了很長一段時間,期間他曾遇見過韶顏幾次,也聽到宮中的傳言說她法力高超,絲毫不遜色於最負盛名的天恒道人,隻是此人有一個癖好——專殺狐妖,隻要是她遇到的狐妖,定會用最殘忍的手段將其趕盡殺絕。
想到此處,蕭悠大膽猜想會不會剛才容婉去追的那隻黑狐就是這位韶顏法師正在追殺的狐妖呢?蕭悠雖心下疑惑,表麵卻依舊笑得坦蕩,略一點頭,問道:“二位怎麼會一起來會固縣呢?不會是專程來看花燈的吧?”
韶顏微微一笑,說:“殿下說笑了,我是來這裏追殺一隻狐妖的。”
而柳慕白則有些驚訝會在這裏遇到蕭悠,他跟著韶顏來是因為聽到韶顏說要抓一個法力高強的女狐妖,他直擔心抓的是容婉,所以才跟了來,沒想到還見到了蕭悠,心中就愈發懷疑韶顏是要抓容婉了。他正兀自思索著,一抬頭見蕭悠正望著自己,忙說:“那個……我是來幫助韶顏前輩捉妖的。”
韶顏又問道:“殿下,方才在河邊那狐妖已經被我打傷露出了原形,是一隻黑狐,她腿上有傷應該跑不了太遠才對,敢問殿下可曾見過一隻後腿流血的黑色狐狸?”
蕭悠不假思索地答道:“沒有,我沒去過河邊,一直一個人在這裏逛。”
韶顏眼中精光一閃,低頭看看蕭悠鞋邊沾著的還未幹涸的泥巴,那分明就是在河邊的窪地踩到的。她不知蕭悠為何要說謊,但也沒有拆穿,隻是俯身行禮道:“抱歉叨擾了殿下,我繼續去抓妖了。”
說罷,韶顏便繼續往前追去,柳慕白看她一眼,身形一頓,壓低了聲音湊近蕭悠問道:“殿下,容婉可在這裏?”
蕭悠心中霎時有些吃味,看著柳慕白的眼神也不太友好了,冷冷說道:“不在,我是來這裏查案的,不曾見過她。”
柳慕白狐疑地看他一眼,隻好匆匆躬身行了個禮,轉身追韶顏去了。
目送著他倆離開,蕭悠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隻得先回驛站了。
三人相繼離開後,聆月終於收起了狐尾,感知到韶顏已經離他們很遠了,才放心地牽起容婉的手,帶著她往客棧跑去。
回到客棧,聆月為了保險起見又在容婉的結界外加了一層結界。
容婉從懷中抱出黑狐,把她放在桌上,繼續在掌心運起妖力為她療傷,聆月則在一邊饒有興趣地看著她倆,吸吸鼻子嗅了嗅,唇角一勾,調笑道:“嘖嘖,看來這小狐狸吸了不少凡人的魂魄啊。”
說到這,容婉就不太高興了,一邊為黑狐療傷一邊問:“這一路你一句話都沒說,不管怎樣今日算我救了你吧?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可願意如實回答?”
黑狐眨眨眼睛,虛弱地說:“恩人,你今日的恩情我不會忘,但前幾日你追殺我的事情我也不會忘的。你若有問題就問吧,我會好生回答的。”
容婉撇撇嘴,不滿地說:“你算得還真清楚,我追你還不是因為你吞食了凡人的魂魄,況且我也不是要殺你,而是要帶你回鏡月山見我師父,她最不能容忍隨便傷害凡人的狐妖了,所以才派我來將你帶回去管教。”
黑狐歎口氣,說:“那是我錯怪恩人了,但我不能和你回去,因為我還有大仇未報,我必須要報了這個血海深仇!”
容婉秀眉輕蹙,問道:“什麼血海深仇啊?”
黑狐咬牙切齒,眼睛裏似要噴出火來了,憤恨地說:“剛才那個韶顏法師殘忍地殺害了我的夫君和我剛出世的孩子!我拚死從她手中逃脫,為的就是給家人報仇!我就是死也要殺了那個韶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