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月調動起渾身的妖力,加緊腳步往會固縣趕去,才剛一天,就進入了會固縣的城門。
他很快就感知到了容婉所住的客棧,開心地從窗口跳了進去。
隻見容婉正百無聊賴地趴在桌子上,愣愣地盯著牆看,眼神呆滯,聽到他跳進來也隻是微微抬了下眼皮,接著就又陷入了呆滯。
聆月本來還以為她會大吃一驚或是大喊大叫著趕他走,沒想到她竟然表現得這麼平淡,不禁有些失望,一屁股坐在她對麵,用手戳戳她肉嘟嘟的臉,問道:“你怎麼啦?”
容婉歎口氣,沒精打采地說:“那隻狐妖自一天前從我手下逃走之後就再沒出現過,我連她的妖氣都感受不到分毫。”
聆月問道:“會不會是她被你嚇壞了直接逃離了會固縣?”
容婉又歎口氣:“我也不知道。”
聆月看她蔫蔫的,自己心裏也不好受,拉拉她的袖子說:“別在客棧裏悶著了,咱們出去玩吧。”
容婉輕輕搖搖頭:“不想動。”
聆月眼睛一轉,說:“會固縣特產的黑葡萄很好吃,隻在這裏才能吃到,咱們去街上買點回來吧?”
容婉漠不關心地看他一眼,仍是搖頭:“不想吃。”
聆月受了打擊,也學她的樣子爬在桌上,裝作漫不經心地問:“其實你不僅僅是為了那隻狐妖吧?你是不是又和蕭悠發生什麼了?”
容婉的身子明顯一僵,眼睛裏閃過一絲哀傷,卻仍是嘴硬道:“我能和他發生什麼呀,他住在城南我住在城西,離得八丈遠呢。”
“哼,看來蕭悠還真的在會固縣啊。”原來剛才聆月是故意要套容婉的話,容婉知道自己中了計,從桌下踢了聆月一腳,沒好氣地說:“煩死了你,走開走開,別來惹我。”
聆月卻絲毫不在乎她的語氣,一手挑起容婉的下巴逼她直視著自己,一本正經地問:“告訴我,他是不是又傷你了?”
容婉心虛地轉開視線,生硬地說:“我倆的事與你無關,你少摻和。”
“嗬,看來他還真的是又傷了你,這次是什麼?又和女子偷偷幽會了?還是又把你一個人丟下自己跑了?”
容婉聽得很是刺耳,有些生了氣,皺眉道:“聆月,我說了,我倆的事與你無關,你不要多管閑事。”
聆月心中針紮一樣地難過,但臉上卻仍是笑容明媚,捏捏容婉的臉說:“好啦好啦,我逗你呢,你怎麼這麼不經逗啊,真是個小孩子。”
容婉看他笑得一如既往的輕浮,這才鬆下心來,瞪他一眼,罵了句“無聊”。
聆月用手支著頭看著容婉,問道:“蕭悠來這裏幹嘛?”
容婉答道:“我查了一下,他也是來查那個狐妖吸食魂魄的案子的,隻不過他主要查的是采花賊,現在一般都是采花賊把女子殺死後,狐妖再適時地出現吸走魂魄,所以其實我倆查的也算是一件事。”
“采花賊啊,嘖嘖,真行。”
容婉疑惑地看向聆月,隻見他麵色有些古怪,不由得問道:“采花賊怎麼了?”
聆月一愣,忙說:“沒事沒事,挺好的。容小婉,你肚子餓不餓,我去給你買些東西吃吧?”
容婉經過一番談話後,又恢複了最初爬在桌子上的懶散姿勢,有氣無力地說:“不餓。”
聆月無奈地笑著,問:“你怎麼又癱下去了?”
“唉——什麼時候才能抓到狐妖啊——”容婉長長歎口氣,一臉的生無可戀。
聆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開心地說:“容小婉,你知不知道會固縣有個習俗?”
容婉打個哈欠,問道:“什麼習俗?”
“因為會固縣內種植最多的就是不耐寒的水稻和黑葡萄,而且這裏三麵環山,所以一旦冬天雪下的太大的話,不僅會讓來年的作物減產,還可能造成山體雪崩等災害,久而久之這裏就形成了一個習俗,那就是當地百姓在每年的冬月初一都會舉辦盛大的花燈節,以乞求今年冬天不要下太大的雪。”
容婉臉上仍是死氣沉沉的,繼續問道:“所以呢?”
“所以明天就是冬月初一了呀,晚上我們去逛花燈節吧!”
容婉偏頭想了一會兒,不解道:“明天不是十一月初一嗎?”
聆月恨鐵不成鋼地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頭,說:“十一月就叫冬月啊!”
容婉這才恍然大悟,苦笑道:“哈哈我竟然忘了十一月就是冬月,真是傻掉了。”
聆月無奈地搖搖頭,說道:“容小婉,你現在整個人都虛了,腦子也不轉了,再這麼窩在這裏你早晚會徹底變傻的,明天必須和我去街上逛花燈節,不許反駁!”
容婉見聆月態度堅決,隻好點了點頭。
次日晚上,天色剛剛暗下來,會固縣的各條街道上就亮起了大片大片的燈籠,照出紅豔豔、黃澄澄的色彩,恍如白晝。
容婉和聆月並肩走著,來往的人群無不歡聲笑語、喜氣洋洋,沒走一會兒容婉就被他們感染了,也跟著微笑起來,心中的呃沉重頓時感覺輕快了不少。
街頭的小孩子們幾乎人人手裏都提著一盞小燈籠,有人是蓮花形狀,有人是橘子形狀,聆月見了,也從街邊的小販那裏給容婉買了一盞狐狸燈,黃色的大尾巴狐狸眯著眼睛,嘴邊喊著笑意,好不可愛。
容婉沒有推脫,哈哈笑著接了過來,提在手裏左看右看,喜歡的不得了。
聆月看她終於恢複了些精神,也高興得笑彎了眼睛。
走著走著,容婉忽然想起了之前在京城與蕭悠一起逛燈節的場景,心中一陣唏噓,不禁感歎如今已經物是人非了。
隨著夜色漸深,街上看花燈的人越來越多,已經成了人貼著人走的狀況,擁擠不堪,容婉心中想著,可不敢與聆月走散了,趕緊推開眼前的人群,快步跟上了前麵的紅衣。
可走了好一陣,聆月都沒再回頭與她講話,她感到有點不對勁,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可沒想到前麵轉頭過來的男子根本就不是聆月。
男子看著容婉有些莫名其妙,問道:“姑娘有什麼事嗎?”
容婉尷尬的臉上一陣陣泛紅,忙撒開了手,撥浪鼓似的搖頭:“沒沒沒,沒事。”說完就趕緊在人群中來回穿梭,尋找聆月的身影。
可惜這滿街的紅燈籠都散發著紅色的光影,而聆月又偏偏隻穿紅衣,想在這紅色的燈海中找一個紅色的背影簡直太難了,不多時容婉就覺得犯暈,隻得作罷,繼續隨著人流慢慢走,也不管聆月了。
又走了一會兒,她忽然與不遠處的一個人對上了視線,兩人皆是一愣,轉為微笑起來。
沒錯,那人正是蕭悠。
蕭悠率先朝容婉走了過來,柔聲道:“你也來看花燈啊。”
容婉甜甜一笑,點了點頭。
蕭悠朝四周看看,問道:“你一個人?”
容婉猶豫了一瞬間,轉而點頭道:“對,就我一人。”
蕭悠隨即笑了起來,說:“我也是一個人,那不如我們一起走走?”
“好啊。”容婉將手上的狐狸燈提在背後,心情五味雜陳。
蕭悠注意到了她手上的燈籠,但什麼都沒問,也什麼都不想想,隻靜靜享受著她們二人獨處的時光。
兩人並肩而行,有說有笑,但誰都沒提那天在驛站相遇的事,也沒有人提那采花大盜的事,此時此刻,他們隻是蕭悠和容婉,不是皇子也不是狐妖。
逛了兩條街,蕭悠看出容婉有些乏了,於是牽了她的手,走到一個小攤麵前,對老板說:“老板,拿兩盞河燈。”
老板拿出兩盞蓮花形狀的河燈遞給蕭悠,蕭悠接過燈後邀功似的看著容婉,說:“走吧,咱們去找個清淨點的地方放河燈?”
容婉眼睛裏一下子就明亮了起來,忙不迭地點頭。
蕭悠也笑得像個孩子,拉起容婉的手就往河邊跑去。
他們兩人找了個沒有人的河畔,蕭悠從懷中拿出火石點燃了河燈,與容婉一人一盞慢慢放進了河水中。
發出淡黃色光芒的蓮花燈隨著水流越漂越遠,容婉和蕭悠都呆呆地看著,誰也沒說話,一時間安靜得隻剩下了潺潺的流水聲。
不知過了多久,容婉才開口低聲說道:“蕭悠,我該走了。”
蕭悠一愣,胸口像被什麼砸了一下似的悶悶地疼著,猶豫片刻,還是問道:“婉兒,你,真的是妖嗎?”
容婉慘淡地一笑,直直看著蕭悠的眼睛,反問道:“如果我真的是妖,你會派人來抓我嗎?”
蕭悠連連擺手:“當然不會了!不管你是什麼身份,我都絕對不會傷害你的!”
容婉心中稍微有了些安慰,但還是繼續問道:“那,如果我是妖,你會不會後悔認識我?”
這下蕭悠愣住了,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答話。
容婉靜靜地看著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眼神中也沒有絲毫的情緒,就像他們麵前的河流一般,無波無瀾,平靜寧人。
蕭悠心中又湧出了那種無力感,他甚至不敢再直視容婉的眼睛,心跳得如同擂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