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初至江南

經過一路顛簸,容婉終於秘密進入了江南,直達蕭悠墜崖的郡府——江浙郡。

容婉至江浙後,並未按照皇上的吩咐與蕭悠的屬下取得聯絡,她本能地認為蕭悠墜崖一事並不像表麵上看起來這麼簡單,且不說蕭悠身邊護衛重重,就算是他自己也武功高強、心思縝密,怎會輕易疏忽失足落崖?

所以容婉這一路都在懷疑是有人故意要害蕭悠,而且細想想,蕭悠此次奉旨南下治理水患,就憑他剛正不阿的秉性,勢必會擋了當地貪官豪紳的財路,從而遭人嫉恨,進而被人算計謀害也就不意外了。

故而容婉到達江浙郡後,連客棧都沒去,直接換上夜行衣,趁著夜色偷偷潛入了當地郡守的府邸。

容婉靈巧地屋簷上跳躍前進,打開琥珀瞳後,視線便可了無遮攔地直接穿過瓦片,下麵各個房間的情況一目了然,很快她就找到了郡守大人所在的書房。

書房內,年逾花甲的郡守大人正在給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斟酒,男子上半邊臉全在銀色的麵具中藏著,隻能看到露出的嘴和下頜,依稀能判斷出此人年齡不大。

容婉為了更清楚地聽清他們的談話,翻身躍下屋簷,悄聲躲在窗戶下麵,屏息往裏看去。

郡守給男子斟滿酒後款款落座,先開了口:“公子您嚐嚐我這八十年陳釀的桑落酒,入口柔和,醇厚無匹。”

男子端起酒盅一口飲盡,沉聲讚歎道:“不醉郎中桑落酒,教人無奈別離情。早就聽聞郡守大人府上珍藏了不少美酒,沒想到今日來府上叨擾能有幸品上一品。”

“哈哈,公子說笑了,”郡守捋著灰白的胡須,又給男子把酒盅倒滿,“美酒配良人,公子幫了我那麼大的忙,一壺酒算得了什麼,公子若是喜歡,一會兒便隨我去酒窖搬,想搬多少搬多少。”

男子擺擺手道:“我也算不得幫忙,就是為民除害罷了。那楚王殿下在京城養尊處憂慣了,居廟堂之高,哪裏懂得我們這偏遠江湖的辛酸苦楚,一來就大刀闊斧改革,亂了我們的規矩,我自然不能放縱他胡作非為。”

郡守似乎對這番話頗為受用,感慨道:“公子這話說得太對了,他一個錦衣玉食的皇子,哪裏明白我們這些貧苦小官求得生存的艱難,這江浙的水患幾乎年年都犯,我們郡裏上上上下下幾十口官員,單憑朝廷那點俸祿怎麼能夠養家糊口?還不就是每年靠著水患之名撈點葷腥?他倒好,一來就查賬,還非要搞什麼‘事必躬親’,親自去分發賑災的銀子和糧食,哼,今年別說葷腥了,連口湯都沒給我們留下!這可讓我們怎麼活?”

男子安慰道:“所以我這不是才給大家出口氣嘛,現在他也算是多行不義必自斃了,連老天爺都在幫你們這些高風亮節、清正廉潔的父母官,那日若不是天公作美突降大雨,我也不可能那麼容易就得手。”

郡守哈哈一笑,道:“公子不必過謙,若沒有您此番作為,我們全郡上下現在還處於水深火熱之中,來我敬您一杯!”

男子與郡守碰了一下杯,兩人同時仰頭一飲而盡,放下酒杯後,男子又壓低聲音問道:“郡守大人,不知您答應我的那五千兩酬金……”

郡守道:“公子放心,老夫一向信守諾言,銀票早就給公子備好了。”

男子展顏一笑,端起酒杯道:“郡守大人,多謝!”

郡守又說道:“隻是那楚王的屍體現在也沒找見,此事還要勞煩公子繼續費心了。”

“郡守大人放心,我一定早日找到楚王的屍身。”

聽到這裏,容婉已經基本全明白了,果然蕭悠墜崖一事是有人故意謀害,她恨不得立刻將屋內這兩個主謀碎屍萬段,但現在蕭悠生死未卜,還是不宜打草驚蛇,容婉隻得先忍下這口氣,喃喃自語道:“姑奶奶且容你們再苟活兩日,待我救回蕭悠,便是你們的死期!”說罷,容婉縱身飛上屋簷,幾下便隱入夜色不見了身影。

晚上容婉回到客棧,先放出大範圍的妖力,在整個江浙郡內探知蕭悠的意識,可惜一無所獲。這說明,要麼蕭悠被故意保護起來了,無法被感知到,要麼就是他還在深度昏迷中。但不管是哪種情況,都說明至少蕭悠還活著,因為一旦他已經死去,容婉就會感知到他靈魂的所在。

如此一來,容婉總算能放心了,隻要蕭悠還有一口氣在,她就一定會把他救活。

次日一早,容婉上街很快就打聽到了蕭悠墜落山崖的位置,直奔那裏而去。

為了方便行動,容婉變為妖身,從懸崖一躍而下,一邊漂浮著一邊緩緩下落,仔細搜查著峭壁上的樹木是否殘留著蕭悠的氣息。

等到半山腰的時候,容婉忽然看到一棵鬆樹上掛著一片破碎的布片,還沾著少許血跡,她趕忙飛過去撿起布片,放在鼻子下一嗅,果然是蕭悠的血味!

“看來地方找對了。”容婉死死攥緊了布片,隻覺得胸口鈍鈍地疼著,她無法想象蕭悠肉體凡胎從那麼高的山崖摔落會經曆怎樣的疼痛,每每思及此,她都恨不能代替蕭悠承受一切。

使勁擦了擦濕潤的眼眶,容婉深吸一口氣,鼓勵自己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蕭悠還在等我去救他呢!要抓緊時間了!”容婉收斂心神,降低了下落的速度,愈發仔細地搜查山壁上的樹木。

等降到山底,她再沒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隻能再次釋放出妖力,探知山底下蕭悠的氣息,一絲一毫都不放過。

沒有收到有用的信息,容婉像個沒頭蒼蠅似的在空曠的山穀裏亂轉,每看見一個山洞就喜出望外地往裏衝,但每次也隻能再垂頭喪氣地出來,隻希望能在下一個山洞裏看到昏迷的蕭悠。

容婉走得腳掌酸痛不已,而且因為長時間釋放出大量妖力,她的精神損耗也非常嚴重,步履漸漸虛浮,頭腦也暈暈乎乎的,很快就出了滿頭大汗,呼吸也愈發急促,雙腿像灌了鉛一般每邁出一步都要耗盡全身的力氣。

終於,容婉體力不支地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

“不行……再這麼下去我都沒有力氣飛回山頂了……”容婉雖百般不甘,但也隻能先收回釋放在外的妖力,待體力恢複再做打算。

然而,就在她往回收妖力的瞬間,一股異樣的波動闖入了她的精神領域,那分明是一股來自其他妖的妖氣。

容婉當即警惕起來,現在她精神不濟,若是遇到了來者不善的妖,她很難保證自己能夠全身而退。她小心地收斂了妖氣,躲在草叢裏,借著樹木的掩映,慢慢往自己感知到的妖氣來源處靠近。

隨著她與目標距離的不斷縮小,她已經確定,這隻是一隻法力平平的妖,即使是現在的她也能輕鬆擺平,所以便大方地走出草叢,對著那妖藏身的山洞喊話:“你不必擔心,我無心傷害你,隻是想向你打聽一些事情,你能出來回答我幾個問題嗎?”

微風拂過,頭頂的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在靜謐的山穀中顯得格外悠長。

許久,那個山洞口中才出現了一個畏首畏尾的身影,遠遠看去似乎是個女子,隻露出了半隻眼睛,小心翼翼地往容婉這裏看過來,雙手緊緊扒著洞口的石頭,好像生怕一鬆手就被容婉擄走似的。

容婉定睛一看,問道:“你是狐妖?”

那女子點了點頭,戰戰兢兢地開口:“你也是?”

“對啊,我也是狐妖,既然我們身出同族,你也不必怕我了,我真的無心傷害你,隻想問幾個問題,問完我就走,絕不再來打擾你的生活。”容婉扔了腰間的匕首,大張開雙臂表示自己的誠意。

女子這才放心戒心,慢慢地從山洞中走了出來。

容婉終於看清,她屬於赤狐,道行不過兩百多年,身材婀娜,但臉上卻毀容嚴重,隻能依稀看出兩隻眼睛,剩下的鼻子臉龐都變成了猙獰可怖的傷疤,而嘴也隻是一條縫隙。

就算是容婉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猛地看到了這樣的一張臉心中也是驚了一下,不過她臉上依然保持著溫和善意的笑容,沒有絲毫無禮僭越。

容婉慢慢靠近女子,柔聲問:“我叫容婉,你叫什麼?”

“雪柔。”女子怯怯地答道。

容婉笑笑,又問:“雪柔,你一直在這山穀中生活嗎?”

雪柔點點了頭。

“那你十日之前可見到一個墜崖的凡人男子?”

雪柔一愣,當即轉開了視線,搖了搖頭。

容婉一心掛念蕭悠,並未對雪柔的表現起疑,隻是繼續追問:“你好好回憶一下,那天下著很大的雨,一個男子不慎墜崖,應該就掉在了這附近才對,他比我高半頭,儀表堂堂、品貌不凡……唉不對,他跌得渾身是血估計也看不出長相了……”說到這裏容婉心中又是恨恨地一疼,眼淚險些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