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三姑娘婚事

容天權覺得自己充分的體現了一個作為父親的立場,撣了撣袍角,轉頭正想讓上官夫人也訓幾句,就瞧見自家夫人麵色有些冷,不由一愣。

上官夫人隻覺得自己從前怎麼從來沒發現容天權這麼不著調呢,擺了擺手讓淩霜帶著幾個小丫頭下去,才瞪著容天權:“老爺!琴兒還在這呢,說話也沒個忌諱!”

容天權回過去想了想,一跺腳,嘿嘿一笑。“罷了罷了,又是我的錯兒,你們娘倆兒說說話吧,我去書房理事,晚上一處用飯。”說完抬腳就走了。

容琴忍到這會,等父親剛走,就急不可耐的拉著上官夫人的衣袖,迭聲道:“娘!憑什麼給她住那麼好的院子?裏頭可都是奇珍異草。”

上官夫人歎了口氣,自己這姑娘,從小錦衣玉食的養大,什麼都給最好的,怎麼偏偏就看不明白事兒呢。“那不過是一處院子,再說,多年不曾打理,花草也都凋零的差不多了就算給她住了,又有什麼不合適?”

容琴抿著唇滿臉的不高興,可是瞧見母親不耐煩的樣子,也知趣的不在追問。上官夫人想了想,讓容琴先回去,容琴隻好順著答應了。

等出了母親院子,容琴沉下臉來,順手扯了一枝柳條,一點點蹂躪著,紅葉低頭亦步亦趨跟在容琴身後,躊躇著,開口說:“大小姐,奴婢打聽過那個翠齋,是當年老太君晚年靜養之所。”

容琴猛地一停,回頭瞪著紅葉,陰陽怪氣“怎麼?”

紅葉縮了縮肩,陪著笑,調子越發軟:“靜養之所,向來都素淡雅致。如今花草凋零多年,想來,就剩下素淡了……”

容琴順著一想,麵色回轉,噗嗤一樂,柳條一甩一甩的。“可不是,我偏偏忘了這事兒。”看向紅葉的眼神也緩和了許多,下頷微揚“你還算機靈,回去跟張媽媽說,多領一個月月錢。”

紅葉忙不迭謝恩。隨著容琴又走了幾步,就聽容琴低聲問道:“前兒讓你去買的藥,如何了?”

紅葉那日順著大小姐的意思真去了藥鋪,隻說是藥老鼠的,多了個心眼兒,跑了好幾個藥鋪,每家都買了些,又買的不盡相同,可回府後,大小姐就沒提過這事,紅葉以為大小姐已經停了這念想,如今一聲問入耳,登時汗透背脊。

“回大小姐,已經買好了。您……何時要?”

“不急,”容琴抿唇一笑,說不出的陰冷,美人蛇蠍。“先看看再說。”

且說容琴離開上官夫人正院,上官夫人就讓淩霜去叫何姨娘來。少頃,何姨娘至,屈膝問安,低眉順眼。

上官夫人輕搖團扇,斜倚軟榻,嗤笑出聲:“你怕什麼呢?我記得,當初花姨娘剛入府正得寵的時候,你也沒這般謹小慎微。”

何姨娘賠笑幾聲,指尖在袖子裏攥緊:“您說笑了,花姨娘跟妾都是一樣的出身,妾自然不怕。”

上官夫人微微頷首,“記得出身就好。”順手將果盤裏的果脯撚了一枚送入口中,“今兒叫你來,沒別的什麼事兒,老爺剛才說,要去接二丫頭回來了,瞧著她的院子不太像,我做主讓她挪到翠齋去了。本來該我去盯著置辦的,可是,這兩日府裏積壓的事兒,擾的老爺心煩,少不得要我去擺平,這樣一來,就勞煩何姨娘走一趟了。”

何姨娘這一聽,正要舒口氣,就又聽上官夫人接著說起了容歆的婚事。也不扮鵪鶉樣兒了,豎著耳朵仔細聽著。

“三丫頭雖說如今年歲還小,而且出身還是個庶出。可是我瞧著是個很乖巧懂事的,很是喜歡。就托我哥哥打聽了一下,正好我有個族妹,她如今是青州的知府夫人,她的小兒子,跟三丫頭年歲上也相當,我有意撮合,你覺著如何?”

何姨娘眉頭一跳,略挪近了一步,一矮身半坐在腳踏上,親手替上官夫人捏著腿,微揚起臉,露出恰到好處的笑。“多謝夫人費心,還來問妾。您是歆姐兒嫡母,自然是心疼她。”

上官夫人鴉睫低垂,一雙鳳眸半眯,望著何姨娘好一會,才轉開目光。青蔥玉指漫不經心的劃著玉如意上的紋路。

“我既然問你,你也別跟我繞。那個可是我族妹嫡出的小兒子,從小當眼珠子似得寵著,青州地界兒多少人家想把姑娘嫁過去,要不是看在我爹麵子上,那裏輪得到你。如今說是要了八字先去合一合。若真合適,我就把三丫頭記在我名下,正正經經風風光光的嫁出去。”

何姨娘細細的掂量著,心裏頭縱然有不舍,卻也是希望自己姑娘過的好。聽夫人說要合八字,自己是後宅婦人,合八字裏頭的陰司,自己怎麼會不清楚。

上官夫人等了幾瞬,見何姨娘還在琢磨,有些不耐煩:“你若是覺得不好,那我就去拒了。趕明兒讓老爺替三丫頭挑去。”

容天權那人什麼性子何姨娘可太清楚了,萬一遇見個機會,把歆姐兒嫁給四五十的老爺做續弦做妾都是沒準兒的事。

何姨娘唯恐惹了夫人不痛快,連忙推諉,將剛才自己的失態掩過去。“夫人,夫人誤會了,妾並沒有什麼不滿。隻是,八字……”

淩霜這時候將幾個小姑娘帶給盛嬤嬤後回來複命,上官夫人將那幾個丫頭家人的身契挑出來,讓淩霜去書房擬一份來,待墨跡稍幹,轉手遞給何姨娘:“這是方才老爺挑給二丫頭使喚的四個丫頭的家人身契,你收著。知道該怎麼做麼?”

何姨娘看著眼前隨著穿堂風輕輕浮動的幾張薄薄的宣紙,上頭墨跡半幹,墨香撲鼻。顫巍巍伸手接了,隻覺得如碳灼熱,如鐵沉重。張了張嘴,卻覺得嗓子似乎哽住了。

上官夫人可不管何姨娘多為難,腿微微一動,正了身子坐好,一手將青絲攏在一遍,慢慢繞著。

“記著,這都是你自己想辦法拿到手的,我半點兒都不知道。你若辦得好,三丫頭就好,你若辦砸了,三丫頭過的如何,我就不擔保了。”

何姨娘身子一軟,坐在地上,夫人冰涼的華服裙裾拂過手背,沁涼入骨。咬了咬牙,一頷首應了。

上官氏離開了好一會,何姨娘才慢慢走回自己院子。

才進門,就看見容歆穿著新製的衣裳,笑著跑來,一下撲進自己懷裏,軟著調子撒嬌:“姨娘哪裏去了,讓歆兒好找!”軟軟的抱怨了一句後,又退開幾步,提著裙角轉了個圈兒“姨娘看看,歆兒的新衣裳!”

何姨娘忽而紅了眼圈兒,又怕歆兒看出來,忙抬袖掩著,連連誇讚:“我們三小姐長得美,穿什麼都好看。”

容歆注意力都在新衣裳上麵,絲毫沒看出自己姨娘有什麼不對勁,拉著姨娘的手,往屋裏走,興高采烈的說:“不止這件呢,母親一共送來了六套衣裳,還有配套的首飾,一會歆兒都穿給姨娘看!”

何姨娘看著榻上擺開的幾套華服,心裏就好像被針紮的一樣綿密密的疼,柔荑握拳,掌心裏那幾頁身契就深深的硌在掌紋上

正院

上官夫人在內室看著賬簿,聽環佩玎玲,掃了一眼,淩霜笑吟吟的立在一旁,抬手烹茶:“夫人,嬤嬤說,已經找好了幾位大師跟道長,許了足足的銀子,保管不壞事。”

淩霜將茶放在上官夫人手邊,又從袖子裏取出幾枚紙包來。“這是外麵買來的藥,劇毒無比,指甲蓋一丁點就可以要人性命。奴婢特意選的都是無色無味的。哪怕事後仵作來瞧,都不一定能看出來。”

上官夫人這才把注意力從賬本上拿開,捏起一枚紙包,輕輕打開,裏麵細細的白色粉末,拔下鬢間的玉簪子挑了一些,抖落在茶碗裏,一眨眼那粉末就融化了,輕輕晃了晃杯子,也沒見什麼沉絮。

“很好,先好好收著,先看看那幾個大師管不管用,如果真能成,自然就不用這個,若是成不了,就把這個送一些給何姨娘,她知道該怎麼辦。”

上官夫人起身把茶水潑在花盆裏,將茶盞轉手遞給淩霜。“一會拿出府去砸碎扔了。仔細些。”

淩霜用兩條帕子把茶杯包好,收在荷包裏,又去外間打了一盆清水,伺候上官夫人洗手。

“夫人,您就不怕,何姨娘狠不下心壞了您的事?”

上官夫人挑眉似笑非笑,將一雙柔荑浸在水中,撚著花瓣。“她怎麼敢呢,三丫頭還攥在我手裏,她要是想讓三丫頭過得好,就會老老實實的按照我的吩咐做事。”

提起三丫頭,上官夫人想起來什麼,對淩霜說:“今天晚上,你就去一趟何姨娘的院子,就說收拾好三姑娘的衣裳箱籠,明兒就搬到我這院子裏來。”

淩霜抿嘴一笑,脆生生的答應了。看著夫人洗好了,端著盆出去自己也洗了洗手,這才往何姨娘院子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