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天權答應了自己夫人要去接二丫頭回來,出了門就喊來官家備好車馬,另開了庫房,挑出些不出錯的禮來包了,一起擱在車上,晃晃悠悠的往齊王世子府上去了。
誰知道到了大門,世子府的下人說世子跟容婉都不在府上,去了醫館看時疫方子試行效果。容天權臉上一陣尷尬,幸好世子離府前,留了口信,說若是容國府的人來,先迎進去。
醫館
容婉自從熬了三日夜把時疫方子研究出來之後,就昏了過去,幸好齊王世子接住了,這幾日就一直待在齊王府上養身子。
容婉是個閑不住的,心裏又惦記著藥方一事,覺得自己略好了一些就跑去找了齊王世子。去的時候,蕭遠誌正在書房跟別人談事情,容婉不知情,莽撞的推開門進去,一時愣住了。
還是蕭遠誌先回過神來,讓人都出去,起身走到容婉身前,先上下打量了一下。才問:“不是讓你好好養著嗎?跑來找我有什麼事?”
容婉擺了擺手,袖口下滑,露出小臂上那道傷疤來,本來,要容婉的意思,夜裏用靈力一抹就恢複如初了,可是忽然想起自己如今是替恩人在活,那凡人之軀,怎麼能一夜就恢複呢。於是就放任那傷疤在那,頂多每天都偷偷用靈力溫養一下,比旁人痊愈的更快些就是了。
“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已經沒問題了,我反倒是很擔心藥方的事情,你們府上下人嘴都挺嚴了,我也沒問出來。隻好來找你了。”
蕭遠誌苦笑不得,自己禦下有術反倒讓容婉打聽不到消息,心裏頭一直記著這件事,怎麼又能養好身子呢?
容婉見蕭遠誌也不說話,抬手在蕭遠誌眼前晃了晃,“哎?你想什麼呢?難道是方子出問題了?”
一想到是自己的方子有問題,容婉一手抓住蕭遠誌的胳膊,就要往外走,口裏還說者:“哎呀,你應該早就來告訴我,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蕭遠誌回過神來已經被容婉拉著走到書房外頭了,忙使勁將容婉拉住:“你這性子也太急了,我還什麼都沒說呢,你的方子沒有問題,幾個郎中加上太醫院的太醫都確認過了,如今已經快馬加鞭的傳出城往其他時疫肆虐的城鎮裏去了。”
容婉舒了口氣,又虎著臉,一推蕭遠誌:“沒事你不早說,還在發呆。可嚇壞我了。”蕭遠誌被容婉這一鬧,頓時沒了脾氣,裏外都是自己的錯。
“是是是,容二小姐勿怪,那既然是我錯了,那不如,我做東,請你去天香樓吃一頓賠罪?”蕭遠誌學著戲裏的書生模樣打了一個稽首。
容婉是狐狸修成的,狐狸對於雞簡直就是無法抵禦,自己到了恩人家裏,因為恩人前身過的不好,也沒吃幾次好飯菜。如今有人請客,登時笑彎了眼。
“好呀,早就聽說天香樓裏麵的東西比起禦膳房都不差的,既然你願意請客,那就別怪我點的多咯?”
蕭遠誌聽了還覺得容婉是誇張了說,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孩子,點的再多能多哪去。正要喊官家備車馬,就聽容婉又說:“去天香樓之前,還是去一趟醫館吧,我要親眼看見了才能放心吃飯。”
蕭遠誌越來越覺得容婉跟平常接觸過的女孩子都不一樣,爽朗,大氣,不驕矜。心底對於之前的悔婚,有些後悔。
等了一會,官家牽來了馬車,蕭遠誌剛要扶著容婉上車,就見容婉單手一撐車轅,身輕如燕的翻上了車,起身拍了拍裙角,低頭笑著看蕭遠誌:“你剛才是要扶我?”
蕭遠誌抬頭迎上容婉的目光,陽光在容婉身上打了一層金粉,聽著笑意滿滿的問話,蕭遠誌一時有些失神。“快走吧!”容婉丟下一句,自己鑽進了車裏。
蕭遠誌搖了搖頭,也幹淨利落的翻身上馬,正要走,忽然想起來,回頭吩咐門衛:“如果容老爺來了,就讓他先去外書房等等。不要怠慢了。”說完,一行人往醫館去了。
容婉上次見這繁華的街市還是幾天前,沒來得及好好看,這次可看了個過癮。一路上各種小吃糕點,還有各色商鋪,打鐵的,賣水粉胭脂的,裁衣的,更別提大大小小的酒館食肆。容婉瞳色一閃,喃喃低語:“原來,這就是凡世,這就是煙火氣。”
容婉這一路瞧著,雖然是在看光景,可是已經將神識放了出去,整個京城的模樣,印在腦中。
忽然馬車一停,容婉掀起簾子看出去,醫館到了。蕭遠誌先下了馬,這次他並沒有去接容婉,因為在馬上想了一路,從接觸容婉開始,就能看出容婉是個自立自強的女子,她需要的是絕對的尊重。果然,容婉幹淨利索的下了馬車,一派英姿颯爽。
醫館裏的小藥童看見了容婉,邁著小短腿飛快的跑了過來,懷裏還抱著師傅吩咐去磨的藥草,抬頭瞪圓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容婉。裂開嘴露出缺了的門牙,笑的好不開心。
容婉看著小藥童可愛,蹲下身摸了摸小藥童的雙丫髻。“你師傅呢?就是那個白花花胡子的老頭兒,在醫館裏麼?”
小藥童反應了一會,狠狠的點了點頭,拉著容婉的手,往醫館裏跑去,一路上還用漏風的牙喊著:“師乎!師乎!她姐姐來啦!”
容婉隻來得及看蕭遠誌一眼,就被小藥童拉跑了,蕭遠誌無奈的搖搖頭,一展折扇,風姿綽約的慢慢跟上。
跑過了藥堂,來到後院,就聽院子裏一個中氣十足的老頭喝了一句:“誰姐姐!讓你去磨藥,這麼快就磨好了?!”
小藥童被師傅這麼一問,才想起來懷裏抱著的藥草,正要說話,就見漂亮姐姐接過了懷裏抱著的藥簍子,並且聽見漂亮姐姐說:“早就磨好啦,你把這麼多草藥給一個小豆丁去磨,你也好意思!”
就聽房門砰的一聲打開,一個仙風道骨的老頭邁著四方步,背著手撚著須,一晃一晃的走出來,斜眼看著容婉跟身後的蕭遠誌,撇了撇嘴。手一伸:“藥呢,哪來我看看!”
小藥童慌得直撓頭,可是又夠不著漂亮姐姐手裏的藥簍子,急的不行。
容婉大大方方將藥簍子遞過去,老頭接過來一看,還真磨得細細的,撚了一撮在鼻子底下一聞,哼了一聲:“磨得不錯。”容婉低頭對著小藥童飛快的眨了眨眼,還沒等小藥童想明白,就聽見師父又說:“屋裏還有一簍子,你去接著磨。”
小藥童頓時垮了肩,一蹭一蹭的往屋裏挪。容婉正要出聲,就被身後一直看熱鬧的蕭遠誌拉了一把:“人家師父教導徒弟,你插什麼手?不熟悉草藥的處理方式,以後怎麼出診寫藥方?他以後是要行醫救人的,你幫不了。”
一席話,聽得老頭哼哼了兩聲,容婉也明白了,對著小藥童搖了搖手,小藥童送了一個大大的笑臉,轉身抱著新藥簍子跑了。
老頭目送這小徒弟走遠了,才轉而正眼看向容婉,:“嗯,瞧著這幾日養的不錯,胳膊上那傷如何了?”
容婉將袖子一撩,把疤痕露給老頭瞧。老頭眯著眼看了一會,回房裏取出一個青色小圓肚瓶來,遞給容婉:“這是老頭子研製出來的青霜,你回去,早晚抹在傷疤上,不出一個月,保證好。”
容婉笑眯眯的接過那瓶子,打開一瞧,晶瑩剔透的軟膏,聞聞還帶著一絲青草香。“多謝!今天來,是想問問,我寫的那個時疫方子,效果怎麼樣?”
老頭轉身往屋裏走,示意兩人跟上,進了屋子,徑自坐在竹凳躺椅上,腳一蹬,慢悠悠的晃蕩起來,調子也拖得很慢。
“小丫頭口氣不小,不問問能不能用,直接就問效果如何,這麼有自信?”
容婉轉頭對著蕭遠誌辦了個鬼臉,回頭對著老頭說:“我研製出來的藥,從來就沒有不成的。自然不用擔心,隻是不同人不同量,故而隻來問問效果如何。”
老頭噗嗤一笑,睜開眼直直的望向容婉,眼中精光乍現。“好一個恃才傲物的丫頭!不過這就對了!老頭子我最看不上那些滿口自謙的人,虛偽。丫頭,你師從何人呐?”
蕭遠誌聽了也很好奇,容婉一時有些不知如何回答,輕咳了一聲:“家師有令,不許我透露她姓名,怕我給她老人家丟人。”
老頭也知趣,沒再多問。“你那個方子,堪稱完美,隻要做成定量,再根據大夫自行斟酌因人加減用量,便可藥到病除。”轉而望向世子,挑著眉“這小丫頭可是治療時疫的大功臣,世子難道不該寫個折子上達天聽麼?”
還沒等蕭遠誌說話,容婉先擲地有聲的拒了:“我師傅說,救病治人才是醫者本心,其他虛名兒,從來不許我沾染。這次也一樣,我身為醫者,自當竭盡全力,若為了那些金銀虛名,豈不是墮我師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