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一整晚，雲衢都沒有再出現，就連我去找他也都沒有瞧見蹤影。估計是童靈讓他真的不舒服。
林星野卻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也許是某種不祥征兆。
“以往沒這麼反常過，很可能是他要瘋了。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嗎？預使人毀滅必先使其瘋狂？
他這一番話實在危言聳聽，害得我當晚做了噩夢，夢見了曾經見過的滿麵悲傷與怒意的女人，隻是這次她什麼都沒說，隻是跪坐在一片白茫茫當中看著我。
而在她麵前，盛開著一大片火紅的山茶花，開得燦爛熱烈，鮮豔欲滴的色澤甚至到了觸目驚心的程度。
我不由自主盯著那些花看，不知為何心底湧起要數一數的念頭，然而我怎麼也數不清那些山茶花，它們一朵一朵疊疊層層，越來越多。
更糟糕的是，山茶花劇烈地顫動，枝葉蠕動，仿佛內裏藏匿著什麼怪物要發動襲擊。
我不由向後撤了幾步，目光飄向跪坐在旁邊的女人，她隻是看著我無聲地笑。
山茶花上那些鮮紅花朵齊刷刷落下來，一整朵一整朵不斷往下掉。
在落地的一瞬間，它們化作一顆顆頭顱，血肉模糊，烏黑長發黏膩散亂，浸透在成片的血水當中。
盡管到處都是腐爛的傷口，但我還是認了出來，是雲衢！
就在這一刻，那女人放聲大笑，就好像畢生都在等待此時我的震驚、痛苦與茫然。
這笑聲響徹整片白茫茫之地，尖利如刀刃刺在我心扉上。
“享受吧，背德之人最相配的結局，我迫不及待想看到！”
女人的聲音帶著濃濃恨意的淒厲，在這一聲聲叫喊當中，我再也承受不住，捂著耳朵扭頭奔跑。
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時清醒過來，隻知道自己瞪眼看著天花板，臉上滿是淚水。
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感受，既有害怕又有茫然，更多的是心酸。
雖然夢中的女人似乎跟我和雲衢有仇，但總覺得她眼神裏有種求死的寂然，是放棄一切的空洞。
怎麼會又夢見她？
該不會她就是雲衢的仇人？
不對不對，如果她是，能進入我的夢中來，雲衢不可能一點兒察覺都沒有。
我靠坐在床上，此時的心情倒是慢慢平複下來。脫離了夢境之後，我好像就沒有那麼激動。
也許這一切都是睡覺前聽見林星野說的那番話，下意識的擔心促成的噩夢。
我有些懊惱，既埋怨林星野危言聳聽，也怪自己怎麼一點事就往心裏去。還跟小孩兒似的立馬就做噩夢，真是沒出息！
之後我怎麼也睡不著了，幹脆下樓去客廳，想去廚房弄點宵夜。
結果還沒下到樓底，就感覺到客廳裏有說話聲，也沒有開燈，隻有月色透過落地窗灑進來的淡淡光輝。
“你再這樣，會讓芸昕感到不安的。”
是林星野的聲音。
我站在樓梯陰影裏，屏住呼吸，側耳傾聽。
雲衢沙啞的嗓音響起：“你不要多管閑事，做好你自己該做的就好。”
“我很簡單，隻要你真的沒問題，我會是你的朋友。不過你什麼都不跟芸昕說，就不怕她知道發脾氣？”
“隻要你閉嘴就沒問題。”
“那怪樹法器即便隔了千八百年還得對你有影響，明明受傷卻逞強，你沒發現芸昕很不安嗎？”
“……”
雲衢沉默了，而身處陰影裏的我也緩緩地冒出來個問號，我不安？沒有啊！
哪怕是在剛才的噩夢裏，我也沒有不安的感覺，林星野這是……挑撥離間？
為什麼要這樣做？
難道……
“我喜歡夏芸昕，你要是不行的話，我可就追求了。”
林星野說話聲音並不大，但此時回蕩在我耳邊，振聾發聵。
什麼玩意兒？！！
我仔細回想，完全感覺不出來林星野對我有什麼特別情緒。倒不是我想跟他發生什麼，而是這事從何而來？
我覺得林星野是故意這樣講的，目的可能是刺激雲衢。
就在我陷入震驚的沉思當中時，客廳裏就發生變化，因為光影晃動，似乎有什麼在膨脹。我還不想暴露自己無意中偷聽的事實，於是悄悄探頭打量。
雲衢好大一條蛇，虎視眈眈瞪著林星野，咧嘴吐出淡淡煙霧般的氣體。
“你現在這樣子真像是被人搶走玩具的小孩，發脾氣。”林星野一點也不害怕，明明已經被蛇尾勒住，還有功夫摸了支煙出來。
雲衢蛇形態沒說話，隻是死死盯著他。
“別看我現在年紀沒你大，你被封印在黃村裏，除了仇恨跟保護村民，還做過的什麼嗎？”
雲衢沒有回答。
林星野替他說：“沒有，因為你本來就是個妖，跟人差著十萬八千裏。你好好想想，以前與人親近接觸的時刻，自己都做過什麼？”
“殺死他們。”
雲衢聲音極為低沉，紅光閃爍，蛇影消失，取而代之地是俊美的人形。
這回我再也忍不住了，從樓梯陰影衝出來，大聲替雲衢辯駁：“你又不知道他以前的情況，很多時候不是他自己做出的決定，這樣問不公平！”
在被封印前，他還跟本體爭搶身體，邪惡的主意多半是本體搞出來的，這怎麼能混為一談？
雲衢的神色略有些窘迫，更多的是不知所措：“你什麼時候在哪……”
“從你要是再這樣，芸昕會不安的，這部分開始都聽到了。”
林星野笑出聲來：“那你豈不是都聽見了？”
我怒氣衝衝瞪他一眼：“還沒跟你算賬呢，說這些謊話的目的是什麼？挑撥離間？還是說你別有目的？”
“哎呀，你們倆能不能別這麼一致對外好嗎？歸根結底，這事怪他。”林星野一指雲衢：“自己受傷怕你知道，避開一晚上，現在偷偷治療，我不得說他幾句？”
雲衢急忙解釋，我頭次見他臉色這麼慌亂：“並不是大問題，隻不過需要點時間，我沒有想瞞你……你生氣了嗎？”
看他這般小心翼翼地確認，我本來繃著臉想發個小火的結果還是笑出來。
林星野在旁邊嘟囔：“你不能這麼輕易原諒，不然蛇都是蹬鼻子上臉的。”
我轉頭看向他，還沒再次發問，他就已經舉手投降：“我錯了，我保證讓雲衢生龍活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