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浪早套好了馬車,護送南盡歡往城外十裏亭而去。
暮色斜陽還露著半邊之時,馬車已經快到十裏亭,十裏亭靜悄悄的,靠近後,卻是能見到有一人在亭子裏等候,旁邊跟著三個仆從。
林浪並沒有見過這位新知府,隻是半路上有人給他傳了信,新知府約南盡歡在十裏亭相見。
這位新知府一路行蹤隱秘,還掩蓋了姓名,到現在還沒有人知道新來的知府到底姓甚名誰,隻是打聽到,是從上京城來的。
林浪拉住韁繩,未曾察覺到十裏亭周圍有埋伏,但還是神色戒備,“小姐先待在馬車裏,我去看看新知府到底是何許人。”
南盡歡點了頭。
林浪剛要下馬車,就聽得亭子裏的人喊了一聲,“南大小姐!”
南盡歡聽著這聲耳熟,掀開車簾子來,那穿著四品知府朱雀紋樣官服的男子已經到了馬車前,朝她施了一個大禮。
竟然是杜逸修!
南盡歡匆匆下了馬車,此時此地見到杜逸修,而且他還是冷州城知府,這讓南盡歡大為震驚。
“景王殿下說南大小姐會來冷州城,所以才將本官派來了冷州城。現在上京城裏十分亂,曹魏的爪牙到處為禍,南大小姐才離開上京,南府的人就全都被監察府抓了。景王殿下讓本官保護好南大小姐。”杜逸修簡略的跟南盡歡說了一遍。
竟然是北奕辰將杜逸修派來冷州城的?這又讓南盡歡震驚不已。
如今上京城亂了,曹魏挾天子號令天下,朝堂之中能有調度官員之權的也就隻有被立為儲君監管國事的北奕辰。
去年時,因為北奕辰被立為儲君,朝廷加開了一次恩科,杜逸修就是在秋闈中了進士,之後就一直在吏部待職,若非是因為北奕辰知道他受過南盡歡的恩情,才選了他來冷州城當知府,否則,他一個小進士,就算仕途再平步青雲,也得四五年才能坐到知府的位置上。
因此,他還是得感激南盡歡。
“本官知道南大小姐與景王之間有些仇怨,南大小姐放心,本官得你相助,才有了今日,絕對不會背棄你而投靠景王。本官來冷州城之前,景王有提醒我要將冷州城的一切事宜稟報給他,你放心,傳回上京的消息裏,會先給你過目。”
……
南盡歡對杜逸修還是信任的,兩人還有酒莊的生意,就是從利益上,兩人都是一條船上的人。她將籌備兵馬的事,也大致跟杜逸修說了,杜逸修很是讚同,但籌備兵馬需要時機,而且不能引起懷疑,得在他上任之後,了解了冷州城的情況,再做決定。
冷州城府衙知事等一幹官吏是在天色黑了之後,才在茶寮等到杜逸修,而此時南盡歡早已經回到了冷州城的府中,冷州城裏無人知曉南盡歡見過杜逸修,且與杜逸修熟識。
上京城內,北寒川趁著夜色,輕鬆自如的潛入了皇宮梁園,悄無聲息進入元烈帝的寢殿。
“皇上。”北寒川朝著靠在長榻上的身材消瘦的元烈帝行禮。
元烈帝那雙萎靡的眼神裏突然亮起精光,“伏殺曹魏之事,是朕未曾計劃周詳,才導致如今後果,朕愧對那些死在曹黨手下的忠良。”
“皇上可有什麼事要交代臣?”北寒川忽略掉元烈帝的自省,直言問道。
元烈帝從袖口裏拿出一枚兵符交給北寒川:“這是朕的龍虎軍,曹魏掌了大權之後,必定會幫著景王對付裕王和榮西王勢力,而厲王叔你在朝中本就沒有根基,曹魏想對付你,也無從下手。現在朝廷內亂,未免南蜀、叱雲、東戎等國趁機發難,厲王叔得去平衡邊境勢力,也避免有朝中之人的想借外力爭奪權勢。”
“是!”北寒川應下,“出宮後,臣即刻前往冷州城。”
臨近東戎國的宛州有宛州大將軍駐守,西疆三府,則有護國將軍趙厚吉駐守,與叱雲國臨近的雲州則有雲平侯駐守,唯獨南蜀跟元淩國關係交好,兩國常有商貿往來,南疆三府的兵力散亂,而且並無戰功卓越的將軍駐守,那兒因為防守鬆懈,出現在南疆三府的人不止有南蜀國的人,還有西涼、東戎和叱雲幾國的人。
北寒川才從宮裏回到厲王府,身上的黑色大氅都還未來得及摘下,就有府中小廝前來稟報。
“殿下,杜司儀來了,要見您。”
杜漪瀾?
她來幹什麼?
北寒川臉色微寒,麵露詫異,但還是讓下人將杜漪瀾請過來。
從曹魏徹底掌了大權後,杜漪瀾更是高調張揚,幾乎如同公主一般,誰都會對她客客氣氣,她也絲毫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哪怕是北奕辰都得對她客氣三分。
“我義父掌管大權,眼看就要將景王送上皇位,殿下就不想去爭一爭嗎?隻要殿下願意,我可以幫殿下救出皇上和太後,甚至讓義父來幫殿下。”杜漪瀾急迫的說道,心裏還是帶著絲得意和勢在必得的氣勢。
畢竟,現在局勢有利於她。
“你無條件幫本王?”北寒川冷冷問。
杜漪瀾含笑,眸光精明,“殿下一直都知道漪瀾的心思,漪瀾想當殿下的厲王妃。”
北寒川卻是冷冷一笑,“若是本王拒絕呢?”
杜漪瀾神色裏出現一絲擔憂,卻問,“殿下為何要拒絕?這可是唾手可得的江山,難道,漪瀾就如此讓殿下厭惡?”
“本王不屑與宦黨為伍!”北寒川態度冷硬,喊了忠叔送客。
忠叔將杜漪瀾總走之後,折返回來勸說北寒川,“殿下既然都已經答應了曹二興的投誠,為何不順道答應了杜司儀?有她幫忙,殿下也可多了解一些曹魏黨羽的情況,況且,殿下都已經納了如側妃了。”
北寒川臉色沉了沉,“她要的是正妃之位。”
忠叔墨了臉色,歎了口氣,退了出去。
當日夜裏,北寒川就帶著人前往南疆三府。
他並沒有直接去冷州城,而是在東洲城停留,東洲城才是距離南蜀最近的邊城,但此地卻沒有冷州城那樣龍蛇混雜。
東洲城有駐軍,守將正是曾經與北寒川一同在沙場征戰過,且被北寒川救過一命的袁行成,袁將軍。
袁行成早得到消息,北寒川剛進東洲城,就被他請去了守將府。
袁行成此人豪爽義氣,忠心耿耿,又好武,卻是個粗腸子的,對於朝堂消息並不熱衷,故而,東洲城穩定,而他卻絲毫不知朝堂消息。
北寒川見到他,也不多藏著,直接將上京內發生的事與他說了一遍,“現今曹魏囚禁了皇上太後,掌控皇宮,朝廷大權也全都落在了他的手裏,到處殘害忠良……”
“殿下莫急,末將這就去點兵,隨殿下殺入京中,殺了曹魏那個狗賊,救出皇上和太後!”北寒川的話還沒說完,袁行成就氣怒衝動道,作勢要去拿鎧甲兵器。
他之前就是在北寒川帳下,隻打過一仗,之後他就回了東洲城,便與北寒川再無聯係,但他還是將自己當做北寒川的屬下。
北寒川攔下他,“袁將軍且慢!皇上傳了密信於本王,讓本王守住南疆三府的安定,免得有人趁機生事。本王此來,是想了解一下南疆三府的形勢。”
袁行成沒有絲毫猶豫,立即將北寒川請到他的書房,又叫了副將前來,將南疆三府的地形圖以及駐軍布防圖給北寒川看。他雖對別處消息不靈通,但是作為邊城守將,南疆三府的消息他卻是了如指掌。
“東洲城有我坐鎮,敢鬧事的宵小全被滅了,就是甘霖城那個笑臉知府是個膽小怕事的,山匪在甘霖城和南蜀交界之地鬧了好些年了,他也不敢去滅。我差人送書信去說,帶人去幫他把山匪滅了,他給推辭掉了,說怕貿然用兵會造成兩國關係緊張。”
袁行成一臉氣憤的說,又在地圖上指了山匪盤踞的位置,“就是在這兒,這些山匪這些年裏就專門挑走商下手,搶劫的財物可不少!”
“這個山頭,大半部分是屬於南蜀國,看來山匪搶劫的商旅應該都是元淩國人,所以,南蜀一直未曾派人剿滅山匪。”北寒川神色嚴肅的分析。
袁行成點頭,“沒錯。現在不少商旅吃了山匪的暗虧,寧可多走些路程,從東洲城和冷州城繞著走。”
“那現在沒有商旅走甘霖城這條路?”北寒川突然皺眉問道。
袁行成笑道,“走那條路一定會被搶,傻子才走那兒!”
北寒川的神色越發凝重,“這個位置盤踞了一群山匪,多年無人問津,而且搶劫過不少錢財。商旅已經不走甘霖城的這條路,而東洲城和冷州城也一直都沒有鬧過山匪……”
袁行成沒想那麼深,隻道,“怕來了東洲城被我帶兵滅了,冷州城又沒有那種曖昧不明的地界,他們搶的那些財物,也夠他們一輩子揮霍了,估計是分了錢,到別處逍遙去了!”
說完,他看北寒川的臉色不對,訕訕道,“難不成……他們還在原地混吃等死?”
“還真這樣?”袁行成不敢相信。
北寒川神色凝重的跟他分析,“帶著大量財物商隊,沿路必定有護衛相隨,山匪卻幾乎能夠將財物搶空,說明這些山匪的戰鬥力不一般,而且人數不少。這些年來,官府的人不敢去剿匪,但是那些被搶劫了財物的商賈,必定會聯合在一起,集結了不少人去剿匪,卻沒有將山匪剿滅,這才,這些商賈無奈之下,隻能放棄甘霖城這條道,繞路走別的東洲城和冷州城。”
“殿下居然知道得這麼清楚?”袁行成佩服不已,北寒川說的,一點都沒錯,好像北寒川早就對山匪調查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