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零好的心思幾乎完全不在明鏡台上,留心四周,感覺到點點不正常,卻無法說清不正常在哪裏。忐忑中起身,才一邁步,聚精會神盯著台上廝殺的尚憐雲已敏捷地側頭問來:“去哪?”以前他從不過問她何去何從。
她心底無聲地歎息,作出些責備模樣:“換件衣服,要你管!”拂袖下台,心知自己一舉一動勢必在人監視之下,毫不遮掩,徑向前門行去,分明感覺到院中氣氛為之一緊。連四名貼身死士亦覺察情形不對,向她靠攏。可僅此而已,無形中的敵人沒有一躍而起,似乎還沒有到他們現身的時機。他們在等待什麼?
滿腹狐疑中來到前院,客布老遠迎上前來,略行一禮。英零好瞥見他旗下那群狼牙棒神情放鬆,秀眉微微一蹙:“客叔,有狀況麼?”
客布搖頭:“旗主放心,哪個王八蛋吃了豹子膽敢來明鏡壇惹事?”
英零好淡淡一笑:“客叔,小心駛得萬年船,不好大意哪。”不便和他說得太多,信步來在門前,暗忖如果自己就此逃出平棘,會發生什麼?念頭一閃而過,現在還不到落荒而逃的時候,那樣說不定正中敵人下懷,照理他們用石敢當支開鏡花旗大半人馬,該盡快動手才對,遲遲按兵不動焉知不是實力不濟?
她需慢慢地給對手熬著。混在江湖,無非是個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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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猶豫,坐失戰機,銳氣一泄,寒花笑知不可為,身形輕旋曼退,放棄此製勝良機,重返明鏡台正中。
一片惋惜聲中,石致用盤身奪回重心。他一向精明過人,卻被內心深處的小算盤折磨,以致連番為寒花笑所乘,兩次差點一敗塗地。驚魂甫定,他滿腹狐疑,有些不敢相信眼前事實,對手完全可以一擊奏功,為何臨時手軟,草率後退?難道亦和自己一樣另有盤算,想等到赤俠群與尚憐雨兩敗俱傷再坐收漁利?
不光他如此想法,台下大多數人亦是這樣認為,噓聲四起。
石致用卻迅速推翻這種假設:自己跟尚、赤二人實力相當,他們消耗的同時,寒花笑同樣亦會被自己消耗,自己是輕敵了,難道寒花笑亦會輕敵?
稍事喘息,並審視對手,他緩緩趨前,紅纓槍再度試探進擊一瞬,他忽然發現,對手補丁縱橫的衣服此刻竟無一處破口。激烈的搏殺中,自己已身被十幾劍,一旁的赤、尚二人亦分別掛彩,寒花笑衣服上數不清的補丁表明他不是愛惜羽毛,小心到不肯受一點點輕傷的家夥,可為何在方才劇烈的廝殺之餘他會毫發無傷?
靈光一閃,他終於恍然大悟,所有困惑都迎刃而解:寒花笑分明已知道自己槍尖淬有劇毒,寧願放棄決勝一擊亦不肯被槍尖沾到!
無暇揣測寒花笑如何知道自己槍尖淬毒,石致用鬥誌重燃,手腕一翻,短短一個承轉後,紅纓槍勁風再起,極盡盤旋,仍是“鎖龍”式,卻早是信心洋溢,充滿必殺節奏。
吃一塹長一智,寒花笑哪裏還敢給他鎖定?仗身形靈便,繞敵疾走,劍走玄虛,試圖在遊鬥中再尋戰機。懊惱至此升起,石致用實力強勁,先是輕敵,繼而心有旁騖,自己才僥幸獲得兩番絕殺機會,卻一一錯過,第二次更是錯得離譜。憑石致用的精明,肯定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想尋到第三度絕殺機會談何容易!
後悔毫無意義,裂甲槍完全演練成熟,威力無窮,明鏡壇空間有限,寒花笑雖機變百出,卻為對手極度強勢所迫,三摧兩逼,終究被重新鎖定,紅纓槍再不似前一回客氣,翻江倒海般狂飆猛進,數擊間便將寒花笑活動空間壓榨一盡,終極“極烈”蓄勢待發。
一旁,赤俠群一口銳氣即將耗盡,明白一味發蠻鬥狠勢必重蹈覆轍,無奈放緩攻勢,調整氣息,恨不得扔下尚憐雨,先去猛踢幾腳寒花笑屁股。方才情形他全用眼角餘光看見,實在想不通寒花笑為何放過石致用,對他的娶妻大業而言,那是一次不可饒恕的犯罪!
尚憐雨際此展現一代匠師的精致,眼見赤俠群有些心浮氣躁,劍花倏忽一小,不疾不徐,輕掩慢挑,極盡撩撥之能事,不動聲色間悄然將赤俠群再度帶入自己的節奏,對峙中一點點奪取主動。
與此同時,石致用的紅纓槍已極度收縮,速度更是攀至巔峰,一槍一槍地險惡。他可不想第三次被對麵的家夥逼到高台邊沿,就讓尚家兄弟得意去吧,他反正是受夠了,再不肯給寒花笑任何機會。
寒花笑為先前猶豫付出代價,不僅要護住要害,還需護住身體的每一寸肌膚,在紅纓槍波濤洶湧的迫擊下幾乎窒息,而留給他的時間已相當有限,數息而已!
生死關頭,他驀然心有所動,沉息斂氣,滌蕩得失勝敗,意識陡然清晰,如白雪映日,先是明白無誤地看清了自己,看清我心深處那一團遊移的心障:因為無法把握下麵將發生怎樣不可知的危險,他甚至不希望立即擊敗石致用;同時,他亦看清了石致用,這個本具備一代匠師素質的強力青年骨子裏卻暗藏著豪門公子的極度自私自負和虛弱,方才接二連三的挫折已令他的心理有了微妙的變化,如潮的攻勢殺機盎然,他分明不堪忍受那份恥辱,不再滿足於擊敗自己,而是要叫自己橫屍當場,似乎唯其如此,才能在台下千百觀眾麵前挽回他喪失殆盡的顏麵。
紅纓槍悄然按照石致用惡狠狠的思路布置著一擊必殺的絕局,仇恨在槍尖泛濫。寒花笑無聲歎息:江湖的仇恨總來得這麼容易,常常出沒於一念之間,於是一念間江湖便可能血雨腥風。這樣血腥的江湖,什麼時候才能熬出個頭來?
哪怕冰冷紛紜的槍尖愈行愈險,絕殺一蹴即就,寒花笑即便已有些捉襟見肘,卻能以心態的從容悠然發現此排山倒海的攻勢的結症所在,倏忽借劍駁槍,淩空而起,空中變勢,頭下腳上俯衝。
裂甲槍由馬上招式演化而成,不脫鞍上窠臼,氣勢以居高臨下為主旨,輔以平行攻勢,卻完全忽略對高方位的進攻。
無論是裂甲槍還是其它絕技,一旦演練成熟,臻於完美,便將無可挽回地陷於沒落,因其完美而固化僵化,而天下從來就不存在無懈可擊的絕技。不進則退,天地間不免總有些嚴厲得近乎苛刻的法則。
石致用自幼反複研習的隻是這一套裂甲槍,輕易成為一代年輕高手的同時思維亦不知不覺地固化於這十一種招式之中,無法自拔。寒花笑拔地而起之初,他還渾然不覺形勢驟然逆轉,紅纓盤旋,往旁稍讓,擬給騰出對手些許降落空間,而後窮追猛打,一鼓作氣,置他於死地,絲毫沒有料到,後者的騰空並非避戰,竟是一輪狂攻的起點。
劍無虛實,銳如天遣。石致用錯身間陡見寒花笑瀕於絕境之際竟歪歪扭扭當空發動攻擊,一時無法體會其中深意,草率揮槍,格擋中欲以翻轉後力將對方擊落,哪知後力未發,寒花笑早已借槍劍相駁的反坐力再度升空,當空調整姿勢,一掃先前頹靡,畢其全力,劍走料峭,雖不是標準“破椎”式,卻挾俯衝之勢變本加厲,倍增淩厲。
石致用此刻還沉迷於優勢之中,試圖三兩下重新壓製住對手,偏偏對仰身作戰毫無心得,勉強揮戈,銳氣大減,而“破椎”威力比“極烈”不遑多讓。此消彼長,優劣立判,義無反顧之劍駁首鼠兩端之槍,金鐵交鳴中虛實畢現:石致用一口鮮血狂噴,踉蹌後挫數步,雙腿一軟,坐倒在地;寒花笑劍折,亦噴一口鮮血,身軀被震彈起,卻籍一個後空翻輕巧轉升為降,再度俯衝迫擊,斷劍凶險萬狀。
石致用四肢酸麻,欲振無力,性命攸關,哪還管難不難看?就地向外翻滾,紅纓短槍勉為其難揮舞,試圖稍稍阻遏寒花笑如潮攻勢,爭得一線喘息機會。
寒花笑怎肯錯失良機?斷劍猙獰畢現,一往無前,不給石致用任何機會,凶險得毫無道理可言,轉眼第三度將他逼近台沿。
眼見退無可退,石致用故伎重演,就地極盡勉強就地一招“極烈”揮擊,渾然一副寧受重創亦要小傷對手架勢。
寒花笑怎肯重蹈覆轍,再失勝機?斷劍不留餘地挺進,銳利成致命。
石致用見勢不妙,哪還敢死撐?翻滾之勢不止,斷然向台外翻出。今日招親,他早已無利可圖,被迫替人作嫁,實在犯不著再搭上性命。
即便如此,紅纓槍終究遠長於斷劍,“極烈”威力哪怕在喪失平衡下亦不容忽視,寒花笑全力進迫中不得不犧牲防禦,逼落石致用一瞬,左膀到底被槍尖劃破,麻痹迅速由傷口蔓延開去。
知道厲害,寒花笑見好就收,疾挽去勢,真氣內斂,封鎖劇毒。
無視赤俠群那邊戰況,他的靈覺再度鎖定西南方前排文士。無論台上如何精彩紛呈、風雲變幻,無論台下觀眾如何歡呼謾罵,忘情喝彩,他卻自始至終地沉默,仿佛早已置身世外,眼前的搏殺與他毫無關係,他隻是誤入此間,並隨遇而安地坐下小憩。
強奸劇毒藥性不俗,但並不怪異,容易控製,寒花笑放下心來,至明鏡台台口,召喚護台武士,再要來一柄利劍,看都不看一眼依然殺得難解難分的赤俠群與尚憐雨,自顧回到西南角上,就那麼結跏坐下,瞑目,運功排毒。
壇下登時噓聲亂起,夾雜謾罵之聲,他對此置若罔聞,心中有數,從石致用被打下台去的那一刻,他已幫助赤俠群取得了這一次招親的勝利,需要擔心的隻是隨後而來的危險。危險依然悄然潛伏,卻越來越迫近,越來越清晰,當務之急,他不止要排除毒素,更需搜索危機由來的方向。
人在江湖,生死隻在一線,想要活得更久,需學會忍受煎熬,熬得住苦,熬得住難,熬得住譏笑,熬得住意氣……,越是到山重水複越需沉得住氣,多熬片刻,或許便能柳暗花明!
一旁,赤俠群早惱得七竅生煙,恨不能一把將他揪進戰團,差一點脫口大罵他不講義氣,及時想到自己是在比武招親,叫人幫忙,就算贏了,亦不夠光彩。稍稍分心間,步伐略微錯亂,卻不見尚憐雨乘勢猛攻,反而謹慎挽劍,轉入防禦,不由一愣,旋即恍然,知尚憐雨已無心戀戰,靈機一動,借錯身機會,壓低聲音:“我們暫停,你去打他,打敗他,我讓你休息夠來,我們再打。”心說先騙這小白臉一把,到時候傻瓜才讓你休息!
尚憐雨莞爾:“你去打他,打敗他,我讓你休息夠。”
赤俠群聽不見他說些什麼,見他劍勢雖緩,卻了無轉攻寒花笑意思,大怒:“少給我嬉皮笑臉,給你機會不知道珍惜,等我拿出手段你不要後悔!”又想起他先前和英零親近樣子,酸意重新泛濫,再顧不得不講義氣的寒花笑,大夏龍雀光芒大熾,向尚憐雨惡狠狠招呼過去。
尚憐雨一時陷入進退兩難的窘境,他很清楚寒花笑與赤俠群實乃同夥,自己三頭六臂亦休想以一敵二,戰勝兩大強手,他甚至比赤俠群更了解寒花笑為何沒有急於上來夾擊他,因為他同樣感覺到一股外來的危機正在逼近,同樣想保存實力以應對不可預知的未來,可惜懵懵懂懂的赤俠群卻不肯給他機會。
對英零娛,尚憐雨並無特殊好感,即管她魅力四溢,令人著迷,卻絕不是他所需要的賢妻良母,之所以站上擂台,他完全為著手足之情。他容易看出,兄長尚憐雲在趙州過得並不如意,近日看似有些揚眉吐氣,大權在握,可並沒有幾個人真正對他服膺受命,身為同胞兄弟,他自當全力支持兄長,需知尚憐雲或許待別人都很刻薄,對他這個唯一的胞弟卻自幼嗬護備至。正因如此,他此刻不能毫不負責地認輸,跳下台去,哪怕在台上是一種難堪的煎熬,亦必須忍耐。他明白,兄長不會坐視失敗,一定正在苦思對策,挽回敗局。
念及此,眼角餘光掠向看台,恰見尚憐雲挺身而起,身旁英零娛卻亦同步起身,拉住他衣袖,不知說了些什麼,尚憐雲於短暫的遲疑後,憂心忡忡看一眼擂台上情形,亦不知有沒有看到胞弟正用眼角餘光向他望來,極不情願地擰身,悶頭隨著英零娛向偏院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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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虎蜷縮在冰冷的地上,心如死灰,滿腦子轉著小意的音容笑貌,卻已無當初甜蜜。渾渾噩噩,不知過去多久,麻木的頭腦中另一個影像漸漸升起,一點點清晰:二愣子、寒花笑,誠然,他騙了自己,卻並無惡意,還一直暗中關照著自己,早早指出小意別有用心,可自己當時給迷住了心竅,一點亦聽不進他的話去。
第一次見麵,他就覺得寒花笑很親近,像是一位寬厚兄長,往後的事情或許有些不盡人意,可那一份親近卻從來不曾由心底抹除,此刻,更增添一份同病相憐的親近,自己是被小意欺騙,而寒花笑似乎亦給那個叫懸燈的女子蒙騙……
想到要出賣寒花笑的懸燈,他猛地坐了起來:老天,寒花笑正身陷險境,自己卻蜷縮在這裏自怨自艾,如果他因此而……,不敢再想下去,他一躍而起,焦灼四顧。
這是一間密室,一團漆黑,了無燈火,隻在左後方高高地開著一個氣孔,泄入一線隱約的光線。他活動一下僵硬的四肢,快步走到氣孔下,踮起腳尖,多虧身材好,眼睛正好夠到,向外張望。氣孔太小,牆壁且厚,根本看不到什麼實質東西。努力一陣,失望,正要走開,一個陌生聲音倏忽傳來:“甲乘,我不太信得過那個英零娛,我們這樣不亦挺好,自由自在,說不定腳下還踩著一處寶藏,何必死乞白賴,非要投靠到什麼人門下,聽人擺布?”
另一個沉穩聲音響起,耳熟能詳,正是情敵“甲乘”:“二哥,我們亦算一身本事,淪落到這般地步,一句‘自由自在’豈能解嘲?眼下平棘群雄爭霸,正是我們大顯身手機會,怎可一味在此守株待兔,給毫無頭緒的什麼寶藏捆住手腳?”
“二哥”的聲音:“可英零娛隻是個黃毛丫頭,能有多大道行?”
情敵“甲乘”沉穩得可惡的聲音:“再小她亦是英玄武的女兒,我暗中留心她很久,這丫頭精明過人,心狠手辣,是個幹大事情的材料,正因為年紀太小,手底下沒有幾個厲害的心腹幹將,我們主動投靠,無異雪中送炭,她勢必傾心接納,委以重任。英雄就未必肯重用我們,他有石敢當撐腰,隻怕不會把我們放在眼裏。”
另一個細細的聲音:“二哥四哥,不管投靠誰都好,我們快些離開這鬼宅子,這宅子真的有些鬼祟,好幾次我都聽到,”因恐懼而頓挫,“聽到,鬼說話聲……”
鮑虎不由打一個寒戰,驚惶四顧,頗有同感,甚至有些拿不準現在聽到的是不是鬼話?那些人的聲音如此清晰,可他卻無端感覺到他們相隔甚遠。他再度試探地挪開些腦袋,聲音一如上回詭異地消失,回到先前位置,聲音才再度響起。
又是情敵“甲乘”:“……等大哥回來,便知結果,如果一切順利,我、大哥、老六和小意,先去英零娛身邊探一探底細,二哥三哥,你們且留守此間等老五回來。”稍稍頓挫,“寶藏一事未必可靠,不過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你們留下亦好繼續監視,那個叫連鑲玉的小丫頭一定還會回來,二哥你務必多加小心,這丫頭鬼奸鬼詐,心裏不定藏著什麼壞主意,千萬別被她算計了!”
“二哥”的聲音有些惱怒:“上次給她帶進迷宮裏,差點轉不出來,她膽敢回來老子先拿下她,好好審問。個小丫頭嚇一嚇,不怕她不老老實實有什麼說什麼!”
情敵“甲乘”沉吟片刻:“二哥你看著辦吧,不用對她太客氣,嚇不住就用刑,不信她一個黃毛丫頭能熬得住!”似乎聽到什麼聲音,一個頓挫後,“該是大哥回來了,好像還有別人,二哥三哥你們先回避下。”
細微腳步隱去,不多工夫,“甲乘”聲音再度響起:“大哥回來了,這位是?”鮑虎詭異地聽不到“大哥”回答,“甲乘”已恭敬地喚一聲:“安叔好,練甲乘有禮。”
鮑虎心中暗唾一聲“馬屁精”,踮足太久,腳脖子有些吃不消來,不得不暫時放棄竊聽,席地坐下,捧足亂揉一通。好些,重新站起,繼續。先聽到一個分明是老人的聲音,無疑是那個“安叔”了:“……廢話我不多說了,司空展,你們好好幹,小姐不會虧待你們。”
昨夜曾聽到的那個“大哥”的老成聲音連聲應諾:“明白明白,安叔,老旗主是我們再生父母,我們自當為小姐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他顯然是那個“安叔”嘴裏的司空展,亦是情敵“甲乘”他們一夥的“大哥”。
安叔幹笑一聲,話題一轉,音調壓低:“泉蓋峙他們就住在後院麼?”
司空展應一聲是,轉問練甲乘:“泉蓋峙回來沒有?還有另外幾個。”分明收到否定的表情,有些失望地向安叔,“他們都出去了。”隨即想到什麼,邀功般地,“對了安叔,昨夜我們抓到一個人,鬼鬼祟祟的,前些日子給那個寒花笑混一塊堆,好像是拜把子兄弟,安叔要不要審審他?”
安叔饒有興趣地“唔”了一聲:“寒花笑的把兄弟?有意思,”稍稍沉吟,“那就,看看吧。”
司空展連忙吩咐:“老五,你去把姓鮑的那小子帶來。”顯然看出安叔對寒花笑大有興趣,殷勤地講起他們與寒花笑之間瓜葛,自然不忘刪除掉曾打算投靠英雄的情節。
鮑虎懶得去聽,坐下。不多工夫,腳步聲響,在外間停住,開鎖聲繼起,門應聲而開,光線湧入,一名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人邁步進來,稍稍適應光線,招呼:“兄弟,出來,我大哥要見你。”聲音細細的,是剛才有鬼的那人。
鮑虎別過頭去,待要不理他,轉念想到困在這裏亦沒法向寒花笑報信,出去看看或許能有機會,又一骨碌爬起來,大步向外走去。
少年懶得關門,一把握住他胳膊,態度還算友善地引路:“我不難為你,可你別想跑,你打不過我的。”
鮑虎心想讓自己跑自己亦翻不出牆去,不說話,任由他拉著繞到前麵,一眼看見院內西廂房外正站著三個人:一名鬈發老者,一名額頭有塊醒目紫斑的黑衣青年,都不認識,另一個帥氣的年輕人則有過一麵之緣,正是安濟橋頭那位少年“俠客”,想必就是情敵“甲乘”了。
鬈發老者似乎著急著離開,離著十幾步外便向鮑虎發問:“你是寒花笑的把兄弟?”
鮑虎狠狠瞪一眼那冒牌俠客,在三人跟前站住,亦不諱言:“是又怎樣?你們憑什麼抓起我來?誰打昏我的?我跟他沒完!”
鬈發老者並無審問心情,向身旁額頭有著紫斑的青年:“司空展,他,我先帶走。你們準備好了,速來四季春,這幾天有夠你們忙的,正好是立功時機。”不等回話,上前,抓過鮑虎胳膊,向外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