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處陷阱亦頗明顯,不同的是磚為清一色黑磚,沒有白磚。秋浩風熟門熟路地二話不說,攀著牆壁三兩下已渡到對麵。寒花笑三個平安跟過,秋浩風得意地:“這個頂容易,我可以攀幾個來回不用著地,不如我們比一比來,看誰能過去又過來次數最多?”
連鑲玉一腳踹他一溜跟頭:“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
秋浩風摸著屁股爬起來,滾刀肉,沒脾氣:“他們說話你就不踢,踢我,我屁股就是你的臉,你不怕踢爛自己的臉來隻管踢。”
連鑲玉就不客氣地在“自己臉”上又猛踢一腳,把秋浩風踢出半丈多遠。不理他嗷嗷亂叫,輪到她領路,接過油燈,小心翼翼地往深處探索前進。蜿蜒出數丈,前方道路驀然被一道兩丈來寬的深溝隔斷,兩頭斷崖由兩條滑輪支撐的索道連接,索道上各吊著一個可載下一人的小車,理論上人站在車中,牽拉繩索即可渡到對麵,堪慮的是索道上會不會暗藏機關?
連鑲玉直接站到左邊索道前,拉一拉,拽一拽,似乎認定這邊索道安全卻又沒有十分把握,寒花笑斷定,她後來又逼著秋浩風來過,前麵兩處容易就過來,大約秋浩風在此又掉下去,他選擇的該是右邊索道,連鑲玉因此不考慮右邊,卻不能排除兩條索道都是陷阱。
留心觀察,此處深溝有些古怪,人工斧鑿痕跡不多,倒似天然洞塹,工匠們僅僅因勢稍事修整。寒花笑隱約覺得有些不對,細想一回,驀然開竅:此間地形既為天然,不論秘,穴中藏的是武器還是財寶,想靠這兩條索道運輸過去無異於兒戲,毫無可能,莫非這隻是一個障眼法,前麵一無所有?
連鑲玉恰在此刻回首,將油燈遞給他,眼角餘光敏捷地捕捉到他目光閃爍,秀眉一挑:“有什麼不對麼?”精明剔透的目光幾乎能將他整個兒看穿。
寒花笑巴不得她摔下去,有秋浩風的前例,肯定摔不死,隻減少身邊一個危險分子。試圖蒙混:“我覺得右邊那一條索道比較順眼呢,男左女右,選右邊吧。”
連鑲玉冷笑:“好呀,你來。”一呲雪白的牙齒,“巴不得我摔下去是吧?一個大男人騙人家小女孩子,不要臉!”
寒花笑麵具下臉一紅,猶豫該不該繼續抵賴,一旁沙叱勳開口,道破天機:“此間該是天然地塹,要前麵真藏有武……咳,藏有財寶,怎運得過去?多半是障眼法,我們看看還有沒有別的路徑。”伸手接過連鑲玉手中油燈,擰身向回走去,似乎已有目標,退回兩丈餘,在一處堆滿厚厚泥土的石壁前止步。這樣土堆前麵還有兩三處,先前眾人隻是懷疑工人偷懶沒將泥土運出,現在想來自然大有問題:此間離地塹不過兩丈,將這些泥土倒往塹下能費多大力氣?
沙叱勳由靴中摸出一柄匕首,在泥土最薄處撥弄一番,油燈照耀下,很快現出壁洞一角,此間泥土果然是為封堵洞口而設。沙叱勳用手扒一回泥土,見寒花笑三人全都好整以暇地袖手旁觀,好氣又好笑:“看什麼看,動手!”
寒花笑大赧,趕緊上前幫忙,另兩個依然故我,沒聽到一般看兩個傻子賣力。終究兩個都是孩子,沙叱勳不好再說,同寒花笑兩個累一身臭汗,好容易扒出一個可容一人鑽過的洞口。停下歇息時,連鑲玉忍不住好奇,端起油燈,先爬過去。
秋浩風這才向沙叱勳:“累吧?累死活該,誰叫你多嘴來,讓那個惡婆娘摔死才好!”
沙叱勳不說話,亦從洞口爬過。連鑲玉並未走開,將油燈遞給他:“輪到你了。”
此間勉強可算一處機關,沙叱勳不好給小丫頭計較,接過油燈,等寒、秋二人先後過來,乃領路往前摸索行進。此處洞穴略小亦夠寬闊,修建如此寬闊的秘道顯然收藏的東西不會少,沙叱勳越來越覺得此間便是趙州九庫,熱血沸騰,腳步不由加快。
出十幾丈,前方豁然開朗,沙叱勳強壓興奮,稍緩步伐,小心前進,再十幾步,猛發現自己已置身一處兩丈見方的空穴中,將油燈往四麵一照,整個空穴盡收眼底,係按不很規則的八角形製建造,共有八麵石壁,每一麵石壁上都開有一門,依稀按的是八卦方位,他們進來處亦是八門之一。
湊近些,仔細搜索,很快有所發現,每道門邊都刻著一個圖案,不難認出,各是八卦中一個卦相。沙叱勳登時傻眼,對漢人的八卦他幾乎一無所知,連八個卦相的名稱都說不清楚,而眼前情形,怕是非要精通陰陽八卦才能正確判明前進路線,最終找到寶藏。發一陣呆,估計兩個小孩肯定沒有這樣學問,把一線希望寄托在寒花笑身上,轉身向他:“你懂不懂?”
寒花笑不負所望,點頭:“懂,這個叫八卦,還可以推演出六十四卦,用來算命,後來諸葛孔明弄出個八陣圖,就有些兵法的意思了。”
沙叱勳大喜過望:“那我們該怎樣走法?”
寒花笑哪裏知道?他從來不信八卦這類玄虛,所知八卦知識剛剛已一口氣說完,見沙叱勳目光熱烈,不忍叫他失望,環視一回,覺得“乾卦”比較順眼,斷言:“走這裏,我認為走這裏比較好。”
連鑲玉不信任地:“為什麼?”
寒花笑指點“乾卦”:“你看,三條都是實線,沒有虛線,比較實在。”
秋浩風熱烈鼓掌:“對呢對呢,那個虛線看上去中間就像陷阱一般,走不得來!”
沙叱勳將信將疑,謹慎地發表意見:“不會這樣簡單吧?兵法謂: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哪裏就那麼老實?”
秋浩風摸摸腦袋:“是呀是呀,挖個坑不叫陷阱,把坑蒙起來才叫陷阱,這個走不得來。”
連鑲玉:“我記得在哪裏看過八卦陣的破法,好像要這個門走走,那個門走走,才能走通,頂複雜的,不太懂,就沒仔細看。”歎口氣,“早知道有心看看。”
秋浩風“哼”一聲:“傻子才這個門走走,那個門走走,走來走去能走出花來呀?”
寒花笑:“八陣圖是故弄玄虛的東西,沒見孔明靠八陣圖打過勝仗,每戰必敗,他以後亦沒有那個兵法家肯用那樣陣形。你說的那個我亦看過,糊弄人罷了,看得懂才怪,這樣的書滿街都是,隨便就能買到,設計此秘,穴的人不會笨到按書上所說排布機關,此間八卦該是他按自己想法設計,常理推斷,八個門中隻有一個通往寶藏。”
沙叱勳濃眉微鎖,頷首:“有道理,可哪一個才是通往寶藏之門?”
連鑲玉看一眼寒花笑,不服氣地:“小偷能懂什麼大道理!”從沙叱勳手上接過油燈,俯身仔細搜索各門前地麵。
寒花笑心領神會,修築如此寬闊的地下通道,足見財寶數量不菲,人力難以輸送,少不了用車輛,隻需找出車轍即可知道財寶運往何處,亦湊過腦袋,幫忙搜索。
可一圈轉過來,並未發現明顯車轍,看來,人家早已預作防範,將車轍痕跡修複。連鑲玉不甘心,再度搜尋一遍,貌似發現些蛛絲馬跡:“乾門和兌門的地麵好像被翻動過,坤門和震門亦有翻動跡象,應該就在此四個門裏。”範圍縮小一半。
四個人麵麵相覷,秋浩風最年幼單純,除了好奇沒有別的想法:“我們正好四個人來,一個人進一個門,總有一個人能尋到寶藏。”
另外三人各懷心思,一時沉默。沙叱勳認定其他人無非想找到財寶,如果此間真是趙州九庫,就算找到,他們要來無用,亦不會隱瞞獨吞,率先支持:“隻有這樣了,逐一搜尋不知找到什麼時候去。”多少有些擔心廖清歌。
連鑲玉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隨便,我反正有的是時間,紮堆逐一去找亦行,分開來找亦行,不過找到寶藏你們可不許獨吞。”
寒花笑不免擔心被沙叱勳找到武器,反對:“我們隻有一盞油燈,怎麼分得開來?”
連鑲玉自百寶囊中摸出三支小火把,遞上:“你們三個男人一人一支。”油燈歸她,搶先選擇,“我是女孩家,選坤門好了。”
秋浩風巴不得離開她,接過一支火把,就著油燈點燃:“這個圖形跟馬桶一般,我正好要撒尿,就走它來。”兔子般一跳,跳進兌門去,轉眼沒了蹤影。
沙叱勳亦接過一支火把,看看乾門,不太喜歡:“我就震門吧。”分別看一眼寒花笑與連鑲玉,翻身自去。
反對無效,眼睜睜看著沙叱勳走遠,寒花笑無可奈何,轉念忽然想到,這四座門前泥土鬆動,完全是連鑲玉自說自話,哪裏這麼巧來?他們四個人就四座門前的泥土鬆動。她又搶先選擇坤門,會不會是看出門道,耍心眼把別人支開?越想越是這麼回事,亦不去說破,不動聲色地慢騰騰點燃火把,翻身邁入乾門。
留心著身後動靜,裝模作樣地行出十幾步,聽見連鑲玉腳步聲響朝反方向響起,謹慎地繼續再走數步,才翻身,悄無聲息地向洞口折返。
至門前,隱約見坤門內燈光搖曳,顯然連鑲玉確實進入坤門,耐心稍候片刻,聽震、兌二門都無動靜,寒花笑才影子般輕巧地掩入坤門中。門內情形看得不是很清,油燈小小的光芒約在三丈開外的一個轉彎處微微閃爍。寒花笑躡手躡腳趨前,進兩丈餘,忽然覺察油燈光線似乎沒有絲毫移動跡象,暗叫上當時,耳畔一口冷風吹來,他驚得一蹦蹦開,閃目卻見一個黑糊糊的身影正在方才自己所處位置貼壁而立,輪廓嬌小,不是連鑲玉還有哪個?
一聲冷笑,連鑲玉上前一步:“鬼鬼祟祟跟著我做什麼?”
寒花笑不知道方才她若不是吹口氣而是給自己一劍自己有幾分機會躲開,暗叫慚愧:“你一個小丫頭,我放心不下,才跟來看看,沒別的意思。”
連鑲玉:“放心不下用得著這樣鬼祟?你以為你很會騙人?”
寒花笑心說沒你會騙,索性挑明來:“你是不是看出什麼,才選坤門?那個契丹人來曆不明,靠不住,不如我們合作,找到寶藏大家平分?”
連鑲玉目光閃爍,沉默一刻:“要不我們換,我走乾門。”
寒花笑搖頭,有些無賴地:“不管你走哪裏我都跟著。”他知道這鬼丫頭心眼極多,有問題的未必就是坤門,她大有可能故意把有問題的門留給別人,好偷偷跟在後麵,讓別人當開路鬼。
連鑲玉默默地上前拾起油燈,翻身折回。寒花笑亦步亦趨,緊跟其後。
回到空穴中,她不急著選擇入口,先討價還價:“我可以告訴你哪個門,不過,你走前麵。”還是要找開路鬼。
寒花笑有些不服氣,心想她能找到線索自己憑什麼不能,尋找蛛絲馬跡本來就是殺手必修功課:“我仔細找找亦能找出哪道門有問題,大家還是輪流走前麵,都不吃虧。”
連鑲玉不屑地袖手往旁邊一讓:“你找好了,找出來我在前麵開路。”
寒花笑見她胸有成竹的樣子,底氣不足:“我不騙你,找線索我最在行了,你能找到我一定能。”
連鑲玉伸手,攤開手掌,展示手心中一樣小小物件:“除非你能再找到一個車上掉下來的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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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丈冰:“寒花笑是個很奇怪的人,你說不來他是笨還是聰明,說不來他膽小還是勇敢,懂得不少人情世故,卻能保存一顆赤子之心。我在落雁山莊第二次見到他時,他傷得一塌糊塗,安靜地睡著,我很少見過睡覺不打呼嚕的男人,”沒看見泉蓋峙暗中揉了揉鼻子,“他是其中一個。我最小的兄弟,在這世上隻活了一年,他離開時我恨不能替他死掉。寒花笑那時熟睡的樣子有一點點淒楚,讓我忽然想到小弟,如果還活著,他一定就是這個樣子。這一念深植心底,他蘇醒來,給我說話時,我又重新體會到久違的家與親人的那一份暖洋洋的愉悅,當我對他說謊時,就像欺騙了自己的小弟,心都碎了。”
泉蓋莫名地感覺一陣輕鬆:“他亦很信任你。”
百丈冰:“可我早已不習慣這樣,不習慣有親人,就躲著他,有時甚至懷恨他!”
泉蓋感同身受:“你害怕投入時,會再度失去,我知道那是怎樣的感受。”他曾經有過很美滿的家,那時他正雄心萬丈,沒有絲毫珍惜,當豪情壯誌化作過眼雲煙,並為之付出代價,舉家逃亡際他才體會到親情的溫暖,然而他已無力維護,眼睜睜看著家破人亡,親人一個個慘死。他心碎之餘,遇見左輕揚,潦倒寂寞中輕易地傾付出全部情感,末了卻發現她是個非常不好的女人。他極渴望找到一份彌足永久的真情,卻從此貌似漠視一切,因為害怕再度受騙。
百丈冰黑暗中不由看一眼泉蓋魁偉身軀的輪廓,沒有因為他打斷而停止訴說,沉默小會:“王尋玉一度崇拜鬆間照,對我亦很好,我因他認識尚憐雲,並推薦給英零好。定州分旗當時已到窮途末路,之所以死灰複燃並不似外間傳說,向英玄武妥協後得到英玄武大力資助,其實更多是靠左功定居中協調,尚通天給契丹人搭上關係,幾乎壟斷了與契丹人的生意。眼下,定州分旗全靠契丹人支撐,一旦契丹人失敗,定州分旗將土崩瓦解,所以,尚憐雲不得不輸誠替左功定賣命。”稍停,聲音更低,“他們一向當我是自己人,我知道十三庫武器對他們的重要,亦一直幫助他們。”
泉蓋峙:“你不是漢人?”
百丈冰:“純粹的鮮卑人。”一兩百年的民族融合,純粹的鮮卑人已非常罕見。頓一頓,她回到正題,“我比他們都了解寒花笑,知道他會鍥而不舍地阻止,而他的能量總能出人意料,要想得到武器,首先要做的就是將他消滅。他們都太小看了他,左言遲更是自負地以為可以輕易將他控製於股掌之間,我,為了向自己證明能夠毫不猶豫地出賣他而一再提醒他們,他非常危險,必須鏟除。”
遠處一陣晚課的鍾聲傳來,說不出的蕭索與無奈,頗有哲意。百丈冰安靜地聽著,待鍾聲杳然:“王尋玉一直支持我,他一向不喜歡寒花笑,授意尚憐雲向寒花笑下手。等意識到我將要害死寒花笑,我才明白自己錯得有多厲害。”話嘎然而止,屋中靜下來。
泉蓋相信她說的每一句話,知道她內心一定很渴望得到寒花笑原諒,卻不能越俎代庖,無從安慰,將話題轉開:“那些殺手是誰派來,為什麼要殺你?”
百丈冰:“鏡花旗內部並不穩定,尚憐雲沒有根基,隻能打英零好旗號,下麵有不少人不服氣,尤其是英零娛,她是英玄武惟一嫡係傳人,精明能幹,英玄武暴斃時,她年紀還小,羽翼未豐,繼承呼聲不及英零好,可支持她的人亦不少,當時她很策略地放棄與堂姐爭權,選擇了次一級目標,爭取中原分旗主的位置,英零好不得不妥協,答應等成年出閣後讓她出任中原分旗主。”
泉蓋恍然,斷定先前與百丈冰對話的女子正是英零好,她去見百丈冰並非為兒女私情,是不想讓同床異夢的堂妹英零娛執掌中原分旗,試圖說服百丈冰回到中原分旗主持局麵。中原分旗實權人物多是百氏父女舊部,隻要百丈冰回到中原分旗,英零娛即便如願就任分旗主,亦隻能是一介傀儡。
百丈冰:“英零娛現已談婚論嫁,指日將前往相州赴任,她最怕的就是我回到相州,殺了我才能安心。”她最初即拒絕英零好回歸相州,英零好亦不為已甚,另做安排,想把英零娛嫁給尚憐雨,不料石敢當父子斜刺裏殺出攪局,尚憐雨沒有半點把握戰勝石致用,英零好無奈隻好再度苦求百丈冰出山,百丈冰堅決不肯鬆口,英零娛卻沉不住氣來。
泉蓋峙一點就透,明白殺手必是受英零娛指派:“殺手失手,英零娛會怎樣反應?”
百丈冰:“既已出手,不取我性命她絕不會罷休,勢必動員全部力量,非置我於死地而後快。”停一停,“甚至不惜現在就在平棘城給英零好拚個魚死網破。”
刺殺百丈冰的計劃一旦啟動,英零娛便沒有退路,必須見到百丈冰屍體而後快,否則激怒百丈冰回到相州她將輸個底掉,而身後有石敢當的強援,她眼下的確有實力給英零好叫一叫板。
泉蓋私心巴不得英零娛能將英零好、尚憐雲夫婦扳倒踏平:“如此,這裏絕不太平,不如我們即刻前往明鏡壇去見英零好,她們火併本來不幹你事,就讓她們打個痛快。”
百丈冰斷然搖頭:“自己事自己解決。”她已下定決心再不給英零好或秋雲岫有任何瓜葛,“泉蓋峙,今夜,謝謝你了,你走吧,見到寒花笑請把我方才說的轉告他,我……”輕輕歎一口氣。
泉蓋語氣平淡而堅定:“你該親口告訴他,在此之前,我不會離開你半步。”站起,“我們這就去尋他。”敏銳地感覺到百丈冰十分頹喪,甚至無心逃走。
百丈冰一動不動:“我不會向任何人搖尾乞憐,這些話我不會對他說,做錯了我就為之付出代價,但絕不要原諒!”
泉蓋峙至此徹底了解驕傲的百丈冰驕傲的想法,她確乎不想逃走,他不打算縱容她的驕傲,猛上前一步,黑暗中,穩穩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以為這就是勇氣?要這就算勇氣,何阿小那樣的殺人狂魔早成為天下無雙的勇士!勇氣不僅是取義成仁那樣簡單,更在於能俯仰無愧於心!你這樣戰死真能心安麼?還僅僅是逃避?逃避因為你沒有勇氣坦誠麵對自己的朋友親人說一聲:我錯了!你的勇氣隻是用來表演,你不明白真正的勇氣可能藏在一身怯弱的皮囊下,當需要勇氣時他才挺身而出,不用任何姿勢,沒有任何豪言已衝到前麵!你這樣裝出驕傲的樣子其實隻因為你膽怯,不敢麵對你必須承擔的一切!”
百丈冰給他突如其來的指責鎮住,好一陣乃奮力甩脫他的大手:“你幹什麼!”
泉蓋卻毫不客氣地再度抓住她的胳膊:“我要帶你去見寒花笑,要你向他認錯!你不可能拒絕,因為這是我的勇氣,除非你摧毀我或殺了我!”
百丈冰惱惱地再想甩掉他的大手,卻沒有成功。一聲幹咳恰在此刻由門外傳來,旋即是一個宏亮的聲音:“有什麼話出來說吧,我亦有興趣聽聽。”
激動中,兩個人都忽略了外間的動靜,全然不覺有人闖入,不過,突如其來的喊話不足以令久經風浪的泉蓋峙心驚,僅是微微一怔後,他一把扯下麵具,不容分說地握住百丈冰胳膊向外行去。
院中,沒有一片片火把,沒有大群的敵人,月下,一名身軀魁偉的中年武士,一杆醒目的紅纓槍,略顯孤單,卻充滿了無往而不勝的銳利。
金刀傲然一立,即使形勢不容樂觀,泉蓋峙身形同樣銳利,氣勢上不輸分毫:“石敢當,我要帶她離開,請讓開!”
石敢當麵孔淡如止水:“很久沒人給我這樣說話了,希望你不隻是會說。”紅纓槍微微一晃,“我就一個人,一杆槍,不算欺負你們吧?來,能從我槍下逃生,山東分旗便不再管這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