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鏡花旗 第31章 戰前

花歸處追問兩遍,不果,惡狠狠威脅:“再不說,我扒褲子檢查了。”他當然知道寒花笑不是女人,亦明白左懸燈為何叫他姐妹,調侃而已,探手一試寒花笑鼻息,均勻和緩,似乎真的睡著了,不由掃興,“你就裝吧,不信你倒頭便能睡著。”

一旁,泉蓋峙亦倒頭睡下:“難說,會睡覺亦是本事,不養好精神明天怎麼廝殺?”

花歸處站起身來:“我反正睡不著,這會兒還早,去逮幾隻野味。睡不睡覺不要緊,打仗總要填飽肚子來。”大步走開,營地隨之安靜下來。

等寒花笑一覺醒來,已是深夜,營地中燃起篝火,大家都圍在篝火四周,花歸處與左言遲席地而臥,左懸燈結跏趺坐,當值的泉蓋峙則微垂著眼瞼不知想著什麼心事,沙漏上層的沙所剩無幾。

寒花笑微微一動,泉蓋峙立即敏捷地撩起眼睛,看他一眼,抓起身邊一隻早就叉好的兔子伸到火裏烤起來。寒花笑起身,移至他身畔坐下,低低聲音:“你去歇吧,我自己來。”兔子顯然是為他而備。

泉蓋峙將叉著兔子的樹枝遞給他,不無好奇:“你到底是不是假睡?我們先前烤兔子吃你都一動不動,怎麼一到時間便知道醒來?”

寒花笑:“真睡呢,訓練出來的。先生從小就告誡我們,能睡能醒是一流殺手必備的本領。”兔子已烤過一道,隻需加熱,寒花笑枵腹難耐,迫不及待地先撕下一塊肉塞入嘴內。

泉蓋稍稍沉默,緩緩歎一口氣:“直到現在我都找不出信任你的理由,前兩天約見你無非是想確定你是個騙子還是不自量力的傻瓜,結果稀裏糊塗上了你的賊船。”摸一把胡須,“你老實說,到底有沒有把握?”

寒花笑:“我說有十成把握你肯定不信,那麼,九成九吧。”他明白泉蓋峙想要的隻是信心,所以不惜吹噓地給他信心,“隻要你們都服從指揮,把握更大。”

泉蓋峙瞟一眼跏趺中的左懸燈:“服從指揮?未必。”

寒花笑亦瞥一眼懸燈:“放心,她會聽話的。”

泉蓋稍稍沉默:“你不希望駱務整連夜趕到並通過白狼坡對麼?”

寒花笑:“怎麼說?”

泉蓋峙:“我們隻有五個人,想躲過駱務整探騎容易得很,你幹掉他們擺明想讓他知道白狼坡有埋伏,令他不敢連夜通過。”頓挫,“我雖不是很了解殺手這一行,卻知道殺手都喜歡黑暗,你怎麼不喜歡?”

寒花笑斟詞酌句:“這個,要看具體情形,你想,五六百人乘夜通過白狼坡會是怎樣情形?頂多前麵領路的拿著幾枝火把吧,黑壓壓一片,我們怎樣找出駱務整來?還能把五六百人全殺了?”

泉蓋峙:“如果駱務整不吃這套,非要連夜通過怎辦?”

寒花笑:“那我隻能憑判斷找出他來,成功機會減半。”

泉蓋峙呆呆地看著火苗跳躍,出神,有頃:“你從來沒向我問起過駱務整,整個冀州怕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眼中閃過一道凜冽寒光,“你連刺殺的對象都不去了解?”

寒花笑:“事實上,關於他,我已詳細詢問過左飛揚,需要徹底了解清楚的地方我還從別的渠道求證過,”抱歉的笑一笑,“你與他的仇恨太深,對他的看法難免帶有情緒,我不想會被你誤導呢。”

泉蓋峙沉默有頃:“好吧,我隻說一句,他的實力不比我差,你說過最有可能殺他的是你,那你先想清有沒有本事殺我。”緩緩站起身來,挪到寒花笑先前躺著的地方仰麵躺下,閉上眼睛。

寒花笑翻過沙漏,慢慢地咀嚼著兔肉,目光一一掠過四名或坐或臥的同伴。花歸處無疑是睡著了,他是難能可貴地夥伴,即管自己並沒有給他多少相信自己的理由,他卻毫不猶豫地支持著自己,堅定不移;和他相比,左言遲似乎不夠坦蕩,他或許比花歸處更信任更支持自己,但這種信任與支持更像是一場豪賭,他隻是義無反顧地將全部賭注押在了自己身上,再沒有絲毫退路,所以他很忐忑,睡得亦很不踏實;泉蓋峙一如他自己所言,理智上他根本不相信自己能夠成功,可或許是他太急於報仇,被自己的花言巧語蠱惑,而寧願拋棄理智,僅憑感覺隨自己殊死一搏,他今夜休想睡好,可他是經曆過大場麵的人,懂得怎樣去調整身體情緒,充分休息;左懸燈跏趺的唯一原因是不想躺在地上翻來覆去地折騰,她對自己現在或許並非毫無信心,她的信心顯然全部寄托在自己手邊的包袱裏,懷疑裏麵有著什麼驚天動地的秘密武器,在她眼裏自己還不如一個包袱,包袱裏裝著的未知對她而言即是希望,沒有被包袱包裝起來的他則一目了然,她不抱任何希望,不讓她放哨的原因除了照顧她的性別,更重要的原因在於她若是唯一醒著的人,一定會忍不住去揭開包袱裏的秘密。

他們遠不是親密無間的夥伴,隻是出於義氣或各自利益而聚集在一起,暫時他將他們和自己捆綁在了一起,可這樣的組合弱不禁風,任何風吹草動都可能使之分崩離析,他所擔心的甚至不是他們會不會分崩離析,而是什麼時候分崩離析,將造成多大的破壞?

吐掉最後一塊兔子骨頭,他緩緩站起,有些心不在焉地拎起包袱離開篝火,爬上一處不高的山坡。慣於棲息野外的他很享受冰冷的山風,寒冷刺激得他的頭腦格外清晰,即將發生的惡戰在他清醒的腦海中悄然推衍,該準備的確乎都已準備好了,肯定不夠精確,時間倉促,不允許他把一切都算計清楚,先生從來都不提倡完美的策劃,天衣無縫的策劃會令思維僵化,而世事千變萬化,充滿著偶然,優秀的殺手隻需要一個盡可能周密和最為可行的計劃,剩下的便全靠他的應變能力。

輕微的腳步傳來,不用回頭,寒花笑亦知道,來的是左言遲,他的腳步不如花歸處輕快,不如泉蓋峙沉穩,介乎兩者之間。

在寒花笑身後站住,他缺乏誠意地慰問:“冷麼?”

他當然不是來噓寒問暖,寒花笑能夠感覺出他比所有人都要緊張,泉蓋峙比他苦大仇深,花歸處臨戰經驗肯定不如他豐富,左懸燈不止經驗差他一大截,年紀亦比他小,還是個女兒家,他不該是四個人中最緊張的那一個。那麼他為什麼會最緊張?寒花笑不知道,現在亦來不及去了解:“還好,睡不著?”

左言遲沒有回答,沉默片刻,才問了泉蓋峙不久前問過的問題:“你有多大把握?”

寒花笑亦不回答,反問:“左先生,有句話我一直想問你,你好像比他們所有人都相信我能夠殺死駱務整,為什麼?”

左言遲斟詞酌句地:“雖然相處時間不長,可我了解你的能力,更了解你是一個謹慎的人,既然敢接下這一單,一定胸有成竹。”

寒花笑:“左先生不如直接說我膽小,”回頭看他,“可膽小的人做大膽的事情還有可能是好高騖遠或喪心病狂,所以,現在左先生又有點擔心起來是吧?”

左言遲:“擔心是有一點,畢竟是敵強我弱,一點點意外都可能前功盡棄,我隻想求證一下寒兄的計劃到底有多周密?”

寒花笑眼中掠過一絲大悲:“再周密的計劃都不可能消弭意外,殺手臨戰,需把自己當成已死之人,成功是目的,戰死是本分,活著是驚喜,我會力求驚喜,力求我們每一個人都驚喜地活下去。”

左言遲苦笑:“你還真會鼓舞士氣。”

寒花笑想到四名同伴之中,隻有他沒有獲贈護身符,不好厚此薄彼,看看另外幾人仍在遠處篝火邊坐臥,掏出一枚,直接給他戴上,小聲:“這是我家傳寶物,據說是當年張天師留下,非常靈驗,能保佑你逢凶化吉呢,”親手塞進他衣服內,“切記,要貼身保管才更靈驗,不可以輕易見光。”

左言遲嘟噥一聲:“但願它先保佑我睡個好覺。”轉身向篝火走回。

寒花笑抬頭看天,夜空星辰密布,是個很好的夜晚,並預示著明天是個很晴朗的日子,晴朗從來不是殺手應該喜歡的詞,可他一向都喜歡晴朗,這是一個要命的矛盾,或許他從來就不是當殺手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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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四個男人早早醒來,熬了大半夜的懸燈反而忍不住蜷縮成一團,睡得正香。花歸處一邊整理衣服,一邊向寒花笑:“昨夜我看你跑到高處觀天象,有沒有看出什麼好的征兆?”

寒花笑有些心不在焉地:“看到兩隻鬆鼠打架。”

花歸處:“好兆頭,人家刺殺動不動就白虹貫日,彗星襲月,蒼鷹擊於殿上,我們倒好,老鼠打架!”

寒花笑糾正:“是鬆鼠。”抬腿踢踢左懸燈腳底,將她弄醒,吩咐,“你去昨天那座山頭看著,駱務整到了趕緊回來報信。”

懸燈醒來,揉揉惺忪睡眼,不滿地:“這麼多人憑什麼叫我去?”

寒花笑:“我們要幹體力活,照顧你呢,不領情算了,”轉向左言遲,“左先生你去山頂。”

懸燈站起身來:“我又沒說不去,問一聲不行?”毫無禮貌地奪過左言遲剛剛烤好的一隻野兔邊吃邊向製高點方向行去。

花歸處望著她的背影,向寒花笑:“幹什麼體力活?”

寒花笑等她走遠,才壓低聲音:“騙她的,大家繼續休息,我們來做個遊戲,”在草叢中摘下一根草來,“你們各找一根草,跟我來鬥草,要能把我的草鬥斷,可以向我提個問題,我會老老實實回答。”

花歸處踴躍響應:“好,我先來。”在草堆中挑出一根相當粗壯地,與寒花笑手中小草交叉一拽,他看上去要粗壯許多的草卻應聲而斷,“你不會是賴皮吧,給我檢查一下。”

寒花笑當然是賴皮,卻不怕他檢查,坦然把小草遞給他:“不會呢,又不是賭金子賭地,賴你幹什麼?”一夜休息後,大家都精神飽滿,此刻一味傻等惡戰來臨很快會陷於焦慮,將銳氣消耗幹淨,遊戲是很好的緩解焦慮手段。

花歸處沒檢查出什麼名堂:“這根草歸我了,你選過一根。”

寒花笑便又在草堆中摘下一根野草,與花歸處再鬥,折斷的依舊是花歸處手中小草,花歸處大不服氣,精益求精地在草隊中接連又選出四五根健草,充分留心寒花笑手法,卻照舊連連敗北,明知寒花笑搞鬼,卻抓不住把柄,急得抓耳撓腮,連旁觀的泉蓋峙與左言遲亦被惹起興趣,各自留意,左言遲最先看出些門道,說聲“我來”,尋出一根粗壯野草與寒花笑相鬥,結果還是輸了,兩人於是輪番上陣,輪番敗北,最後泉蓋峙亦忍耐不住,加入戰團,兩人輪番敗北轉而變成三人輪番敗北,寒花笑連贏五六十把,才黔驢技窮,手法被一一識破,終於敗在花歸處手中。

花歸處高興得孩子般當空連翻幾個跟頭,差點忘記提問,經左言遲提醒才想起,不過,他的問題卻基本與今日刺殺無關,令左言遲大失所望:“你們殺手九重天按實力排你排第幾?”

寒花笑為之撓頭,抓起一隻烤熟的野兔慢慢吃著:“我們先填飽肚子,待會再玩。”這才回答,“這個真不好比呢,不是我敷衍你,實力這種東西看不見摸不著怎樣比法?再說每個人每天都在變化,差不多的話,今天你強些興許明天他就強些後天你又強了一些。”

花歸處鍥而不舍地:“你少打馬虎眼,我就問個大概,不說具體派第幾亦行,你就說九個人裏你是靠前還是靠後?”

寒花笑想想,敷衍:“不前不後吧。”

花歸處得出結論:“這不就結了,你排在第五,九重天的第五就是天下第五厲害的殺手,駱務整總排不上天下第五防禦高手吧?那你殺他還不跟削瓜切菜一樣手到擒來?”

寒花笑聽不太懂他的邏輯,向左言遲:“我一向都聽說何阿小生性凶殘,常常殺人取樂,倒沒怎麼聽人說過駱務整怎樣凶惡,他要到了冀州,真的會弄得生靈塗炭麼?”

左言遲:“何阿小隻是個茹毛飲血的禽獸,充其量隻是幫凶一類角色,駱務整雄心勃勃,為本族和自身利益考慮,勢必要將冀州攪得天翻地覆,被荼毒的怕還不止是冀州,周邊諸州亦難免不被殃及。”

寒花笑有些心不在焉地:“聽起來還是殺掉他好些。”

花歸處:“不殺他我們來這裏春遊麼?”

四個人吃得都很慢,細細咀嚼,駱務整隨時可能抵達,他們既要補充體力又不能吃撐著。吃掉大半隻野兔,寒花笑才再度開口,向左言遲:“你吃完了先將我們的戰馬都牽去通往李家集的小道,別離路口太遠,安置好了,就在那兒等著我們。”

泉蓋峙敏銳地一挑眉頭:“駱務整快到了?”

寒花笑慎重地:“我覺得,快了。不過,”抬頭往製高點方向望去,“左懸燈還沒來。”

仿佛印證他的感覺,視線盡頭人影乍現,懸燈以極限速度飛奔而來,迅速接近。寒花笑最後咬下一塊兔肉,將剩餘地塞入馬囊之中,快步迎上前去。懸燈在數丈之外,便忍不住低呼:“來了,他們來了!”顯然是第一次遇上如此陣仗,神情不可掩飾的緊張。

寒花笑與她幾乎撞在一起才止步:“看見駱務整麼?”

懸燈搖頭:“我又不認得他,你不叫認得他的人去放哨?”匆匆喘一口氣,“現在該怎辦?他們馬上就過來了!”

寒花笑沉穩地:“不著急,他不敢貿然通過,會先派一隊尖兵探路。”先向泉蓋峙,“你先陪我去確認一下駱務整,”再轉向另外三人,“你們一起去安置好戰馬,然後到路口埋伏,務必不能叫探路尖兵發現。確認駱務整身份後,泉蓋先生會返回與你們會合,”這才下達明確指令,“等駱務整抵達路口,花歸處你第一個出擊,認準駱務整衝殺,左先生第二,左懸燈第三,泉蓋先生押後,出擊間隔為三個彈指,與敵軍交鋒後以二十個彈指為限,無論成功與否,二十彈指後你們必須開始撤退,撤退順序仍按出擊順序。都聽明白麼?”

另外三人各自有些茫然中,左懸燈好看的眉毛一挑:“你呢?”

寒花笑:“若我現身,大事必諧,若我不現身,自是沒有機會。”

懸燈冷笑:“就你聰明!讓我們去賣命,自己躲在後麵坐觀成敗!少做美夢,你須與我們一起衝鋒陷陣,排第一個!”

毫無征兆地,寒花笑臉色煞地一沉,手掌一揚,一記耳光快到毫無道理可言地批在懸燈臉上,一聲獰笑,聲色俱厲,平日懦弱和氣一掃而光,猶如凶神附體:“多嘴!”

懸燈被這一記耳光打得蒙燈轉向,竟一時不及做出任何反應,隻知捧著麵孔傻看著他。寒花笑毫不理會地轉向同樣目定口呆的花歸處、左言遲,黑起麵孔,吩咐:“若她胡鬧,先宰了她。”抄起包袱,朝泉蓋峙略一示意,朝製高點方向飛奔而去。泉蓋率先醒過神來,毫不遲疑,快步跟上。

花歸處隨即亦緩過勁,急急喊聲:“等等,打仗哪有工夫去彈手指頭?弄錯了怎辦?”

寒花笑頭亦不回:“差不多就行。”

懸燈這才從震驚中蘇醒,擰身欲起,要尋寒花笑拚命,早給花歸處、左言遲兩邊夾住。花歸處警告:“他是認真的,你別找麻煩,否則我會照他話做。”

左言遲亦低聲勸解:“別任性,有氣等完事後再說,你現在亂來,我亦會照他話做。”

懸燈目露凶光,奮力欲掙脫兩人挾持:“他敢打我!”

左言遲加重些語氣:“大家有言在先,凡事聽他安排,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一味胡鬧,不是自找沒趣麼?換我,早就收拾你了。”

左懸燈畢竟不是尋常女子,怒氣來得快去得亦快,一旦發現徒勞無益,掙紮便戛然而止,狠狠瞪一眼寒花笑背影,滿臉狂暴不可思議地轉瞬便消弭無形,轉向左言遲,聲音稍稍還有些慣性的尖銳:“你剛才說什麼?會照他的話做?”

左言遲不容置疑地:“會。”

花歸處心中微微詫異,是自己先說會照寒花笑的話做,左言遲隻是跟風,左懸燈為何沒有遷怒自己,獨獨對左言遲表達不滿,難道他們先前彼此表現出的疏遠是刻意做給人看,實則有深不可測的瓜葛?

懸燈漲紅的臉亦迅速恢複正常,還略顯出一點青白,冷冷的平靜:“放手!”既不是威脅亦不是哀求。

左言遲立即鬆手,花歸處稍稍遲疑,警告:“你別亂來。”亦鬆開手來。

她的確已恢複理智,沒有撒潑地向寒花笑追去,默默轉身,拉起桃花璿朝通往李家集的小道行去。花左二人對視一眼,牽上另外四騎戰馬跟上。

懸燈走出數十步,才以不容置疑的口吻:“我要殺了他,一定!”

被列入她必殺名單的寒花笑,此刻已潛行至製高點,放低身形,隱蔽地探頭張望。遠處,一隊十幾人的輕騎正進入白狼坡山口,顯然是駱務整派出的偵騎,白狼坡外另有五六百輕裝騎兵正休整歇息,看上去果然有些鬆散,隊列不很清晰。格外醒目的是聚在一塊堆正往這邊張望著的十餘騎,他們顯然是這哨人馬的核心。

泉蓋峙亦小心地自寒花笑身邊探出頭去,目光鎖定那醒目的十餘騎,這麼遠的距離他不可能看清他們的相貌:“好手段。”

寒花笑不解地瞥他一眼:“什麼?”

泉蓋峙目光沒有離開那十餘騎:“衝你那一巴掌,我對你的信心翻了兩倍。”頓挫,“我猜他們三個亦是。你早就準備好這一巴掌?”

寒花笑毫無快感,反而頗為苦惱:“我第一次打女人,現在手都發軟,永遠都不會再做這樣事了。”歎一口氣,“但凡有別的辦法我都不會出此下策。左懸燈不好惹呢,不剝下我的臉皮來這輩子都不會罷休。”以他一貫的樂觀主義假設,“等此間事了,我要想個好辦法同她修複關係。”

泉蓋峙際此已在十餘騎中鎖定疑似目標,瞳孔收縮,謹慎地做著最後的確認:“你心裏早已有了謀劃,卻始終不肯開誠布公,到底在懷疑我們當中的哪個人,我?還是左言遲,左懸燈?”

寒花笑坦誠地:“我從來沒懷疑你們任何一個人刺殺駱務整的誠意。”他確信這個小團隊內的每一個人都想幹掉駱務整,困擾他的是,小團隊內有些人幹掉駱務整的目的不明。

泉蓋峙:“那麼,你擔心的是刺殺之後,對吧?”不等寒花笑回答,往那十餘騎方向一指,“最前排右邊第三個騎黑尾黃馬的那個,看清楚沒?”即便看不清容貌,他亦能從舉止動作中認出駱務整來。

駱務整的裝束與普通士兵無異,顯然是刻意偽裝,但周圍十餘騎對他的敬畏卻無法掩蓋,無需泉蓋峙指認寒花笑先已猜測出來。很專業地觀察一陣,將他刻入腦海,寒花笑才向泉蓋峙:“這裏交給我了,你去和他們會合吧,切記,不要戀戰!”

泉蓋峙稍稍遲疑,忽伸出大手,重重地一拍他肩膀:“拜托了!”

寒花笑目光已被看不清麵貌的駱務整吸引,他確定自己沒有可能見過這名契丹悍將,卻莫名其妙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有些心不在焉地:“什麼時候動手我已單獨交待給花歸處,你們聽他安排。”

泉蓋峙目光在駱務整身上停了最後一停,咬牙:“保重!”貓腰轉身,悄然離去。他雖然不了解寒花笑到底如何出手,卻無端相信他的計劃一定精彩,駱務整此番將在劫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