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之中,方平和怎肯錯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毫無征兆地,人如幽靈般疾射而出,快到毫無道理可言,瞬息搶至篝火前,大手一舞,已卷起數張殘圖。薛老二仍是第一個反應過來,掌立如刀,疾切向方平和胸口,出手便顯大家風範,其拿捏之到位大大出乎方平和意料。
方平和氣機被製,頓陷窘境,若不肯知機退下,非要搶到剩下的兩張殘圖,便需硬接薛老二一掌。後一種選擇顯然不太現實,稍稍耽擱,趙老大和其餘五人便將反應過來,將他圍牢鎖定,格殺當場。
心中暗叫可惜,方平和拂袖擊在薛老二掌上,借過其力,向後倒飛回去,借不住的力量唯有任它穿入,雖經層層消磨,依然震得他氣血翻騰,差點吐血。踉蹌落回先前藏身處,方平和緊急調息,待要拉起依然伏在地上的寒花笑一同逃走,趙老大和薛老二已分別抓起一張殘圖,率先追來,另外五人亦緊隨其後。瞬間權衡,方平和明白,帶著寒花笑想要逃過這七大高手的追擊,並突破正迅速逼近的不知何方神聖的包圍,無異於癡人說夢。保命要緊,他不敢逞強,斷然撇下寒花笑,飛身向林外投去。
被拋棄的寒花笑心中叫苦,明白往下是死是活,全靠自己,趕緊縮起腦袋,屏住呼吸,試圖蒙混過關。
下一個瞬間,趙老大、薛老二旋風般由他頭頂掠過,另外五人緊隨其後,亦一閃而過。寒花笑心中剛剛叫聲“僥幸”,已快奔到林子邊的薛老二卻驀然回頭,往他藏身處一指:“那裏還有一個,先拿下再說。”
落在最後的兩名漢子應聲止步,翻身向寒花笑藏身處撲來。
寒花笑哪肯坐以待斃?一躍而起,拔腿朝另一個方向狂奔出去。雖內力喪失殆盡,不堪肉搏,逃跑卻還是得心應手,可惜地形有些不熟,黑咕隆咚地又看不清路,才出數丈,腳下便被一截長出地麵的樹莖狠狠絆了一下,平衡盡失,一頭向前栽去,撞大運地摔在一叢荊棘之中,被紮得連聲慘叫,掙紮著爬起來,兩大追兵已乘機趕到,左邊一人土匪作風相當嚴重,二話不說,上前抓住寒花笑胳膊,猛力一擰,“啪”的一聲卸下他一條左臂,一天內,寒花笑左臂第二次慘遭脫臼之苦,疼得悶叫一聲幾乎昏厥。
右邊漢子,稍微文明一些,亦是毫無心肝,飛起一腳踢在已經十分悲慘的寒花笑臀上:“他娘的,你倒是再給老子跑一個看看!”
寒花笑想要解釋自己是無辜卷入,卻不知從何說起,想想給這兩個粗線條的家夥怕亦難以交流,心中叫苦時,前方火光乍現,數不清的火把瞬間點亮半邊夜空,黑糊糊的一大隊人馬不旋踵洶湧殺至,眨眼發現他們,毫不客氣地一蓬箭雨胡亂射來。兩名正在行凶的漢子見勢不妙,再顧不得擺布寒花笑,翻身便逃。寒花笑就勢臥倒,忍著左臂巨痛,借火光照亮猛往一邊的叢林滾去。這一回運氣倒是不壞,沒挨上一枝亂箭便成功滾到林邊,騰身撲到一株大樹後麵,大口喘息中,眼角餘光,掃見那兩名漢子之一已被射倒在地,一動不動,顯見歸西,另一名亦身中數箭,歪歪扭扭地閃到另外一棵大樹後麵。
寒花笑顧不得看人家熱鬧,忍痛探頭向後望去。救了他一命卻亦要命的包圍大軍迅速接近,當中一名騎著白馬的中年漢子格外醒目,正指指點點,指揮眾人前進,顯然是個大頭目。晃動的火把中,麵目雖有些模糊,寒花笑仍是一眼認出他來,竟是在劫燕然別墅中偷偷看見過的封定塵。
不用說,圍上來的都是太陽旗旗眾,雖然自己隻是無辜卷入,但空口白牙哪裏說得清楚?落在這幫太歲手裏,必定凶多吉少。寒花笑眼珠亂轉一陣,急中生智,猛地扯開喉嚨,高喊:“封先生救我,我有重要事情相告!”
封定塵正約束部眾,驀然聽到呼喊,一怔之餘,策馬上前,繞過大樹,直趨寒花笑跟前,一臉迷惑,叱問:“你是誰,怎認得我?”
寒花笑強撐著站起身來,乘一幹太陽旗中還在十幾步外,向前湊近一些,壓低聲音:“別的以後再說,那幫人手裏有十三庫地圖。”
封定塵麵色陡變,揚聲向跟上來的部眾大聲吩咐:“你們往那邊搜索。”信手往別處一指,將他們支開,旋即跳下戰馬,欺至寒花笑麵前,小聲急切問到:“說清楚些,哪幫人?”
寒花笑抱著左肩,忍痛:“他們一共七個,有七份殘圖,給方平和搶去五份,他們都去追趕方平和了。”
封定塵:“往哪個方向?”
寒花笑辨一辨方向,朝東一指:“那邊,我領你去,”擔心封定塵一旦離開,自己終究逃不過太陽旗眾的毒手,信口吹噓,“我熟悉此間地形,能追上他們。”
封定塵出手如電,抓住寒花笑的斷臂,一掐一拽,“啪”地一聲駁上,拎起他,飛身上馬,將馬韁交到他手中,簡捷下令:“走。”
真熟悉此間地形寒花笑就不會摔進荊棘叢中被人追上,好在方平和對地形似乎亦不怎樣熟悉,從他逃走方向判斷,分明打算沿來路返回,寒花笑記路本領出色當行,一催白馬,向來路馳回。
封定塵這才又想起追問:“你到底是誰?”
寒花笑不敢老實,信口胡謅:“我是劫先生的人。一言難盡,有空我再詳細解釋。”
封定塵亦不知信了沒有,不等他再問什麼,前麵人聲喧嘩,火把亂舞,又一隊人馬迎麵殺出,攔住去路。封定塵高喊口令,那邊應聲回複,才沒有亂箭射來。寒花笑提馬上前,對麵一騎戰馬迎出,又是熟人。
堂定言湊到近前,才看清坐在寒花笑身後的封定塵:“封叔,那邊情形怎樣?”一指寒花笑,“他是誰?”
封定塵心急火燎,卻知堂定言精明強幹,稍不留心便會被他瞧出破綻,唯有強持鎮靜,裝出若無其事樣子:“隻撈著幾個小角色,趕巧碰見個侄輩,”一敲寒花笑腦袋,“就是他,沒出息的東西,跟了趙老大當馬匪。本想收拾他一頓,這小子倒還機靈,說知道趙老大會逃去哪裏。”向堂定言,“定言,你逮住趙老大沒?”
堂定言搖頭:“趙卓和薛搏隼我一個都沒看到,聽下麵人說,有幾個家夥跑得飛快,沒來得及攔截,便乘黑衝了出去,多半就有他兩個。”趙卓、薛搏隼無疑就是趙老大和薛老二。
封定塵裝模作樣地一皺眉頭:“此間好歹沒什麼事了,光剩下些嘍囉,你清理一下,我追下去看看,”又一敲寒花笑腦袋,“這小子不敢騙我,真能逮住趙老大亦說不一定。”
堂定言撥馬讓開,問:“要不要多帶些人手?”
封定塵說聲“不用”,一踢馬腹,向前馳去。此刻,他滿腦子都是十三庫圖,已有些顧不上堂定言。
寒花笑控製馬韁,馳出一段路去,來在一處岔口前,按記憶路線,該往左拐,但從蛛絲馬跡判斷,似乎不久前有人折入右邊,且行色匆匆,會不會方平和慌不擇路,走錯了方向?
稍一遲疑,身後,封定塵已迫不及待地質問:“怎麼了?”
聽口氣,要萬一找不到趙老大他們,他肯定會就近生吞活剝了某人。寒花笑沒法可想,隻能豁出去,賭賭運氣,提馬拐入右邊岔道。
所幸,葉天元獨家追蹤術是集百家之長提煉出來,含金量極高,寒花笑一路留意沿途細節,外加自身感應能力,蜿蜒馳行數裏,翻過一處山坡,終於隱隱聽到前方傳來打鬥聲響。寒花笑如釋重負,辨別一下方向,稍稍加速,縱馬朝響聲處馳去。
戰場在一處林間空地,沒有火把照亮,借著淡淡的月光可見幾條黑影正分不清彼此地胡亂打成一團。
光線昏暗,寒花笑一時眼花繚亂,看不清走馬燈般亂晃的戰團中都有哪些人,僅看出殊死相搏的共是五人,俱為頂尖好手,方、趙、薛三人想必都在其中。勒馬,向場中一指,請功:“追上了。”
封定塵際此定下心神,恢複平日從容,飛身下馬,不急著加入戰團,袖手旁觀。行家銳眼,片刻眼花之後,他很快辨出,五人中有兩人黑紗蒙麵,各穿一身夜行衣靠,明顯是一夥,另外三個沒有蒙麵的家夥,其中之一他認得,正是方平和,在戰團之中,他可謂是眾矢之的,另外四人五成以上的攻擊都招呼在他身上,令他疲於應付,幸好,那四人彼此互不合作,另兩名沒蒙麵的家夥與兩名蒙麵者之間不失時機地互相拆台,互下絆子,牽扯消耗中給了方平和一線生機。
封定塵即管沒有急於出手,但他的出現,仍不免牽動全局,令原本就混亂的局麵更加複雜。混戰中,兩名蒙麵者似乎率先明白情形有些失控,無心戀戰,彼此打聲招呼,各自奮力搶攻一輪,乘對手招架,縱身脫離戰團,毫不猶豫地翻身奔出林外。旋即,戰馬嘶鳴聲起,繼以蹄聲,迅速遠去。
寒花笑第一眼便覺這兩人身形舉止都有些眼熟,似曾相識,可直到他們消失在林外亦想不出他們究竟是誰,暫時不去理會,繼續關注戰場。
戰場際此強弱若判,蒙麵人一去,趙老大薛老二再無後顧之憂,手下驟然加力,聯袂向早已疲態畢呈的方平和發動狂風暴雨般攻勢,顯然拿定主意先不管封定塵是何方神聖,乘他觀望,全力將方平和撂倒,奪回殘圖,往下能戰便戰,不能戰則腳底抹油一走了之。
封定塵精明過人,一眼看穿他們心思,再不肯作壁上觀,假裝才認出方平和來,喊聲:“那不是方平和麼,休怕,我來幫你。”揮劍,躍入戰團,認準實力較弱的趙老大,出手便不留絲毫餘地,招招致命。
先前惡戰已將趙老大消耗得七七八八,封定塵武技之強悍又超出他一截,以逸待勞,看準他往左側轉身較慢的弱點,疾攻之中向他左翼繞走,趙老大勉強支撐數合,捉襟見肘,待要向薛老二求救,分神間,封定塵穩穩把握時機,猛然切入近身,乘趙老大來不及反應,仍是往他左翼貼身繞走,利劍快到毫無道理可言地因襲乘罅絞過,將他鬥大頭顱斬落。封定塵完全無視鮮血噴濺,探臂撐住他往下癱倒的屍體,由他懷中摸出一紙殘圖,略看一眼,納入懷中。
另一邊薛老二稍占上風,見這邊吃緊,想要舍下方平和與趙老大合擊封定塵,又擔心聯手亦打不過人家,稍一猶豫,趙老大已伏屍殞命,登時魂飛魄散,哪裏還有心思奪取圖紙?奮力強攻一記,將方平和逼退,探懷掏出一團東西,向封定塵扔去,喊聲:“要這個是吧,給你,老子認栽。”一躍跳出戰團,卻沒有即刻逃走。
方平和見狀,哪裏還顧得薛老二,擰身撲向那團東西,封定塵近水樓台,欺身探手搶先一步拿到,來不及細看,胡亂塞入懷中,再無心理會已身無一物的薛老二,利劍鋒芒再起,直逼方平和。
方平和早已是強弩之末,一時鬼迷心竅,上前搶圖,至此,懊悔不迭,卻再無退路,方才還打著救他旗號的封定塵擺明心懷鬼胎,一劍緊似一劍,轉瞬將他牢牢鎖定,不留絲毫餘地。
一旁,薛老二略事喘息,見兩人已糾纏在一起,再無暇顧及自己,這才縱身,撲到寒花笑馬前,飛身躍上,伸手欲將寒花笑撥下馬去,寒花笑死死抱住馬脖子,竟沒能撥動。薛老二唯恐拖延生變,隻好由他,一扯韁繩,撥馬向回馳去。寒花笑急呼一聲:“這是回頭路呢”
薛老二一怔,清醒過來,再撥馬頭,一夾馬腹,斜刺出林,似乎頗熟悉此間地形,出林後稍稍調整方向,繼續向東北馳去。
奔出兩三裏地,留意身後並無追兵,薛老二這才舒一口氣,再次欲將寒花笑扔下馬去,想起他方才提醒自己方向,改變主意,問:“你誰呀?太陽旗的?”
寒花笑不肯下馬並非愛上了胯下的白馬,隻是覺得薛搏隼此人頗不簡單,至少和趙卓他們不同,似乎知道更多的東西,封定塵與方平和為爭奪殘圖都殺紅了眼睛,再跟他們混一塊堆肯定沒好下場,和薛搏隼一起好歹安全些,說不定還能額外打探到一些消息:“不是。”
薛老二將信將疑:“不是,不是跟姓封地混一塊堆?還騎一匹馬,莫不是給他抓來,要捅你的屁股?”
寒花笑:“不好亂說呢,事出有因,我們現在不亦騎一匹馬麼?”
薛老二:“誰叫你賴在馬上不肯下去。”
寒花笑秉著常備的誠實,口吐真言:“我是給方平和抓來,就是搶你們圖的那一個,然後又碰上封定塵,就是這馬的主人,為了保住性命,我隻好告訴他林子裏看見聽見的事情,他就挾了我帶路尋到你們。”
薛老二恍然:“你就是趴在林子裏那小子,老五老七怎麼樣了?”
寒花笑猜他問的是虐待過自己的兩個家夥,懶得求證:“死了一個,另一個,”想了想,做出判斷,“大概亦活不成呢。”
薛老二:“是不是你殺的?”
寒花笑喊冤:“不是,他們還卸了我條胳膊,踢了我一腳,我手都沒還。”
薛老二不再說話,辨著方向,來到一處河邊,提馬下河,順流而下,行出數裏地,始在一處隱蔽的所在上到對岸。人困馬乏,料定不會再有人追來,鑽入一小片疏林中,下馬。
早已疲不能興,薛老二靠在一株大樹上,坐下去,有氣沒力地向寒花笑:“方平和不是左輕揚的人麼?不老實待在太陽坊,來此做甚,又為何抓你?”
寒花笑暗忖秋陽曦秋大師沒準就是被薛搏隼祖輩那八人害死,再冒充秋陽曦傳人有些不合時宜,穿了幫需不是好耍,薛搏隼雖累得夠嗆,幹掉自己還不成問題。隨機應變:“包容之你知道麼?他不知怎麼看上我來,逼我和太陽坊的泉蓋峙決鬥,日子都定了,在三月初一……”
薛搏隼居然知道這個,打斷他:“你就是那個姓寒的甘州第一劍客?坊間盛傳你是隱居多年的不世高手,今日一見,大開眼界。”
寒花笑連連點頭:“我就是,我們甘州人愛用刀,就我用劍,所以是甘州第一個劍客。”言歸正傳,“你想呀,我不一定打得過泉蓋峙呢,可太陽坊的規矩嚇死人,贏了不算,還要把輸掉的人殺掉,至少需卸掉一條胳膊腿兒什麼的,我一害怕,就逃出來。方平和你亦知道,是太陽坊的打手,我才出城沒多久就給他追上,本來要帶我回城,聽到你們學老虎叫他就改了主意尋過去。還硬帶著我。”
薛搏隼饒有興趣地上下打量著他,含義不明地笑笑:“叫你挑戰泉蓋峙,包容之沒吃錯藥吧?”
寒花笑接駁的左肩頭腫得老大,與後腦勺並駕齊驅地疼,他小心揉搓,不求止痛,但求化瘀:“我叫寒花笑,閣下,是薛先生吧?幸會。”比較之下,包容之還算有點良心,至少有幫自己通筋活絡,封定塵卻是騙人般草草駁上,簡直誤人子弟,不小心照料,這條胳膊廢掉都說不一定。
薛老二對他的興趣很快消失,心不在焉地別過頭去:“你運氣不錯,現在沒人會抓你回信都了。”傻子都看得出,方平和落在封定塵手裏,肯定凶多吉少。
寒花笑深表認同:“封定塵怕很快會發現先生給他的圖是假的,”一指白馬,“這是他的戰馬,沒準他能追蹤到此間呢,我們稍稍歇一會兒,便需趕緊跑路。先生往下有什麼打算?”
薛老二粗短的眉毛有些遲鈍地一挑:“你倒好眼力,怎知我扔給他的是假圖?”隻是信口問問的樣子,心思仍在別處。
寒花笑:“瞎猜來著,薛先生不是容易吃虧的人。”
薛老二對他的奉承置若罔聞,繼續想一會兒心思,倏忽毫無來由地自言自語地一句:“娘的,想賴賬麼?我們走著瞧!”隨即,收斂精神,轉向寒花笑,“你方才說什麼?”
寒花笑頂想反問他方才說什麼,忍住:“我問先生有什麼打算,回山寨麼?”
薛老二冷哼一聲:“太陽旗這架勢分明要殺人滅口,寨子怕早就給他挑了,”歎一口氣,“與虎謀皮呀,活該如此,冀州我是沒法呆了,娘的,天下之大,總會有我薛搏隼容身之處!”
寒花笑從他話裏聽出,他與太陽旗原本必有合作,末了卻被出賣,再忍不住,問:“先生說與虎謀皮是什麼意思?”
薛老二立即警覺,看他一眼:“沒什麼,不關你事。”似乎倒沒有覺察他別有用心,隻是覺得此事不足與他道哉。
寒花笑話出口便已後悔,將話岔開:“我替先生想到一個去處呢,哥舒飛和墨西現在駐紮陰陽穀,他們好像亦是衝著十三庫來的,你去投靠他們,他們一定求之不得,若幫他們找到十三庫就是首功一件,混個前程不在話下,將來封侯拜將都說不一定。”
薛老二再度警覺:“你怎知他們是衝著十三庫來的?你早就知道十三庫?”
寒花笑搖頭:“剛才在林子裏,聽你說才知道,墨西知不知道我是瞎猜的,他那麼精明的人,我一直都想不通他來冀州做什麼,要是十三庫裏有財寶就說得通了。”問,“十三庫裏不會光有兵器對吧?應該有財寶的。”
薛老二目光一陣閃爍,好半天,才說:“我家數代都幹馬匪,神刀營肯收留我?”
寒花笑:“馬匪受招安的多呢,你最好先去找墨西,他黑白兩道都來得去得,你可以探探他的口風,要真是為十三庫而來,你手裏那張殘圖賣亦好送亦好,他總不會虧待了你。”
薛老二沉吟片刻,下定決心:“要得,我就去碰碰運氣,小兄弟我要能在神刀營站住腳,一定不會忘了你,你叫寒什麼來著?”
寒花笑隻好再說一遍:“寒花笑。”頓挫,思索該怎樣索求回報才比較禮貌,“什麼忘不忘的,要是先生覺得我建議不錯,我想亂提個要求呢,當然,先生要是不肯亦就算了。”再度頓挫,難以啟齒卻又不想錯過機會,“先生那幅圖能不能給我看看?”
薛老二戒備再興:“看它做甚?”
寒花笑臉一紅:“欣賞一下,”這個理由太差勁,索性實話實說,“這麼多人不要命地搶它,它肯定是好東西了,我就起點貪心,想看看到底畫的什麼,不知道有沒有福氣看出些名堂,弄開一兩個庫來,可不就發財了麼?”
薛老二亂笑一聲,想一想,真就從懷中取出圖來,攤在地上:“看吧。”心說老子看了不下百遍都看不出個屁來,你看了亦是白看。
寒花笑湊過頭去,規規矩矩地隻動眼不動手地仔細看看,抬起頭來:“蠻好看的,薛先生我怕記不住呢,好不好讓我臨摹一幅?”
薛老二“嗤”地一笑:“你倒會得寸進尺,再過會子,就要讓我把圖索性送給你吧?”
寒花笑趕緊搖頭:“薛先生我不會得寸進尺呢,其實我知道靠這一幅圖肯定找不到十三庫,就是想有點奔頭,請先生務必成全。”
薛老二不為所動地拿回地圖,折起,想要納入懷中,中途卻又改變主意:“娘的,反正都傳出去了,給你臨一幅亦沒什麼不可以,”頓挫,“不過不能白給你臨,拿個大鼎我看看。”
寒花笑沒想到他會答應,頗懷疑他這話的誠意,揉揉疼得要命的胳膊,討價還價:“學青蛙跳行不行。”
薛老二說:“行,跳完了,再拿大鼎。”
寒花笑聽出薛老二耍著他玩,打算放棄:“先生饒了我吧,要不算我欠你,下回附加利息,我翻跟鬥給先生看?”
薛老二卻出乎意料地將圖遞過來:“亦行,到時你可別不認賬。”
寒花笑一時怔住,好一陣子才曉得接過圖來,一臉迷惑地重新展開:“那我可要臨摹了。”見薛老二毫無反應,才放下心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將白色小褂脫下,百寶囊中取出一小盒朱砂,打開,以手指蘸著在小褂上仔細按圖描摹。
圖並不複雜,似是一處迷宮,圖上有些語焉不詳地描出迷宮的大致走法,另在圖下有一行奇形怪狀看不懂的文字,寒花笑照葫蘆畫瓢地摹下,指著那行怪字,問:“這是什麼意思?”
薛老二好人做到底地:“八幅圖每幅都有一行字,所有字拚在一起,組合好據說就是十三庫入口的開啟方法。”
寒花笑:“怎樣組合?”雖然隻得到一幅圖,先問了再說。
薛老二搖頭:“天知道。”
寒花笑看出他是真不知道,將原圖折好恭敬地還給薛老二,穿上小褂:“多謝薛先生,”想想再沒什麼話好說,告辭,“那麼,我先走了,後會有期。”翻身欲去,及時想起什麼,叮囑,“對了薛先生,在神刀營千萬不要提我呢,我和他們有些小小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