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卻沒電光火石的感覺，他憂傷的雙眼看著我嘴角仍舊緩緩流動的血。
“錦！你！”他手足無措的不知該如何是好，隻是手指顫顫的指著我嘴角的血。我看到他眼底的霧氣漸漸彌漫。
“來人啊！快來人啊！”蕭淚眼的大喊，魄破門而入，原來一切都是他做的，是魄說服了他才來的麼？否則的話，我死了他都不知道。
“姐？你這是怎麼了？姐？”魄慌張的跌撞跑來，該死，都是蕭亂叫，難道死也不讓我安心麼？
“姐，你這是要幹什麼啊？”魄淚眼婆娑，跪在我身邊摸著我嘴角的血漬，卻越摸越多，他的手上，我的臉上皆是血。
“魄，我沒有別的路可走了，我早就說了，我注定隻能下地獄……”
“不，不是的，姐，你可以和我一起走，我們遠離這裏，到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他哽咽的說著，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我難以說話。
“魄，難道你一輩子要當蕭的影子麼？這對你不公平。”
他要我怎麼辦？要我怎麼對他才好，他總是為了我著想，為什麼偏偏是他對我這麼好？
“我願意，我願意，隻要你能好，我就願意，哪怕你把我叫作蕭都可以……”
“魄，不，你願意我都不會讓你這麼做，我對不起你一輩子了，我不能再對不起你呢，隻要你快樂就好……”
“姐，你這樣讓我怎麼快樂？沒有你，你要我怎麼辦？”
“記得你答應我的，你會好好的快樂的活下去，你會忘了我……”
“姐，原來你早就做了這打算，姐，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為什麼啊？”
魄使勁握著我的臂膀，近似瘋狂的搖著我，喃喃自語的說著，淚水早已將他水般的眸子洗的血紅。
我微喘息的咳下血，血流更多，魄看到後慌忙鬆開手，隻是淚眼看著我，頹然的坐在地上。
“蕭，你……你來了？我們之間……真的有這麼大的恨麼？……”我虛弱的說著，怕是我真的撐不了多久了。
他輕輕搖頭，隻是很輕微的搖頭。“是，我來了，你怎麼不等等我？”
“嗬嗬。”嘴裏的血沫又流了出來。“我等了你這麼久，可……可你呢？我站在青楓派門前……一天了，一天你都沒考慮清楚，可現在呢？你說我沒等你，你……你知道麼？我從沒恨過一個人，就連血兒都沒有。”
“因為……我知道她從一開始就不喜歡我，所以我沒必要在乎她的感受，可是……你呢？我恨，我從沒強烈的恨過一個人，卻惟獨恨你，正因為……我愛你，所以無邊的恨才會取而代之。”我淚眼的說著，卻忍住眼底的淚。
“雪兒？我不管你是誰，我隻喜歡你，從開始到現在一刻都不曾停過……”我看到了他眼裏的淚。
“我是錦……從你失蹤後我就隻是錦了，愛你也是用錦的身份，那個雪兒已經死了，死在了九歲那年……”我想我快要哭了，嗬嗬，還真是可笑啊，這是上天捉弄我們麼？他說他喜歡我？在我快要死的時候他說他喜歡我？從沒停過？那麼我給你機會時你怎麼不要？我可是站你的城牆外一整天啊。一整天啊。一整天你都沒看我一眼。一整天，你都不曾對我說出你的想法。一整天，你就這樣視而不見。是什麼讓你這麼狠心讓你不見我，不能麵對我。是不忍心麵對現實麼？那麼，現在呢？又是何勇氣讓你站在這對我說這些？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不……你不知道……你怎麼可能了解魔女的心呢？心腸歹毒，殺人如麻，是人都想殺了我，就連你不也是麼？
“不，其實我是在意你的，正因為你這麼大的轉變我才會接受不了，我終於想開了，可你卻要離我而去，你要我怎麼辦？”
“你問我怎麼辦？我隻想告訴你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連做夢都夢見你恨我，你說我為什麼要來找你，你在這過的很幸福，為什麼要來破壞？你說還有緋，有她就夠了，我說我愛你，可是你需要我的時候我在哪兒？在你生病的時候我又在哪兒？在你需要我陪伴你的時候我又在哪兒呢？現在我卻說我愛你，然後就不計後果的將你帶走，你說我很自私，你說我有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呢？有沒有？你說我又何須要你？你又何須要我……”
“不，我沒有，我沒這麼說。”
我沒理會他，徑直說著自己的事。
“你說我為什麼要愛你？為什麼？我的愛隻會加速你的死亡，你不要，你要和緋在一起生活，你不要我了，教主拿著劍殺了你，可你到死都在說我為什麼要愛你？難道我的愛真的錯了麼？難道從九歲那年我就注定要下地獄麼？難道那年我真的不該存在這個世界上？”
我恍惚的說著我的噩夢。我是該回去的時候了，強留在這個世界上隻會增加大家的煩惱。
瑟隻是淚眼搖著頭，到現在我都不能相信蕭是否是真心對我。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即使……即使我不死，我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
“為什麼？”
“問這還有必要麼？我都要死了，說這些還有什麼用麼？”
“錦，我知道沒用了，可我……”
“蕭，雖然我是魔女，但……但我也是人，是個……有著心愛的人的人，為了心愛的人，我……我不惜去做一切事，……你明白麼？”
“我明白，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我的心……你什麼時候明白過？”我喃喃自語般的說著。“我放棄了……一個又一個……愛我的人，最終……最終卻因為你的……不愛。”
“不，我是愛你的。”
聽到這話我覺得特可笑，他說他喜歡我，他說他愛我，等了這麼久的答案，他終於說出口了，卻是在我死的時候，他還不如不說，他說了倒讓我感傷。
“算了，我快要不行了，記得在我死後……你要將我葬在我們一起……相會的那片小樹林，要記得……”
蕭泣不成聲的點頭。
“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多年了你仍沒有改變心意？為什麼？我不值得你這麼做……”
我苦笑。“是啊，我也知道啊，可我的心……收不回來了，你說我該怎麼辦？為了你，我傷了……傷了多少人的心？可是……你記得當年麼？我說過我會……會愛你一輩子，會一直愛下去，或許……你忘了，但我沒有忘啊……”
“我不值得你這麼做啊……”
“蕭，說這些……還有用麼？再……再給我彈首曲子吧，記得當年……我就是迷戀你彈的曲子，也是……也是那時你說你要保護我一輩子……”
案上。一把古琴橫放，蒙上了細細一層灰塵。
我就這麼橫在他的懷裏，聽著自他指尖流瀉出來美妙音符，蠱惑人心。
“好久……好久沒這麼用心的聽一首歌了，謝謝你，蕭。今生如此，願來生來世，永不相見！……”
不是我寡情，即使來生見到他，那又如何？這輩子，我已被他毀了，難道生生世世都要毀在他的手裏麼？
“姐，不管你到哪裏我都會陪你走下去。”
“不！不要！”我驀然睜大雙眼，看著魄紅著雙眼拿著我的那把劍橫放在頸上。絲絲血印滴落在劍上，顯得是那麼觸目驚心。
“快！快！把……把他的劍拿下來！”我劇烈的咳下，嘴裏的血不斷的流出來。
“別過來，否則我就割下去了。”魄淚眼說著，淚止不住往下掉。
“難道……難道你連讓我死……都不能瞑目麼？你就這麼狠心？”
“嘭！”劍掉落在地上的聲音。我緩緩看向門口。
我還來不及說話，教主便奔在我的麵前。
“錦……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得不到……你的心，至少得到你的人，可……可我的人……也不想讓你得到，你說……你說該怎麼辦呢？我對不起你……和對不起魄一樣，我不想……不想再讓你們……為我做那些事情了，都……都是因為我才會變成這樣，如果沒有我，是不是一切都會改變？”
“錦，你怎麼這麼殘忍？”
“我早就殘忍了……不是麼？為了蕭……我不惜答應你成為魔女，你……你早該知道的。”
“我想過了，我可要放開你的。”
“為什麼……為什麼要到這時才……才會後悔呢？這世上……沒有賣後悔藥的啊。”
我頓了頓，繼續說。“答應我，你們……都忘了我吧，記得……記得你的失憶藥很好，你們……你們都吃了吧，忘了我……忘了我重新開始……”
可他們卻都不說話了，隻是一味的搖頭。
淚眼一片朦朧，我終於抑製不住眼底的淚水，拚命的往下掉，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為什麼上天要這麼對我？
那一刻，我的心碎的每一塊完整的，我好想將他們身上的痛苦全分在我身上，就讓我的死將那些悲傷全都帶走。我也好希望他不要這麼強烈的愛我，那樣他就不會變成這樣子。
突然之間，我好害怕死，之前，我以為死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兩眼一閉，就可以那麼安詳的死去，可以什麼都不管不顧，可現在，我好怕，我怕瑟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在這個世上，沒親沒顧，我也後悔殺了緋，如果不是那樣，她就可以和蕭在一起，他也不會在這個世上這麼孤單。
可是魄呢？魄又何嚐不是？他一直這麼孤單，怕是會一直這麼孤單下去。
教主呢？為了我，犧牲了這麼多，隻是為了我。
都是為了我，我真是該死。
“蕭，我死了……就沒有魔女了，你們青楓派就可以安心的保住了……”
“不，不是這樣的。”
“蕭，再讓我喊你一次……哥哥好麼？就一次？”
我眨著如水般的雙眸看向他，眼裏滿是誠懇，這或許是我最後一次喊他了吧，這輩子或許就再也沒有希望了吧。
想到此，淚不禁流了下來，順著我的眼角一直流，流到耳後瞬間不見……
蕭再也說不出話了，隻是望著我，努力的點頭，生怕我看不見。
“哥哥……”我懶懶的喊，好像回到了那個隻有我們快樂的時候，我的九歲光陰，這輩子隻這麼一次，再也回不去了……
“哥哥，你……你再繼續彈吧，我困了……”
十指修長，琴聲如流水般悠揚的傾瀉下來。
琴聲悠揚，卻帶有絲絲悲傷和惆悵。
可理智卻一點點喪失，視線越來越模糊，我知道我快要死了，可我放不下的事情太多了，但我也終於可以解脫了。
我好想再撫摸他的臉，我要把他記在心裏，死也不忘記，可我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如果……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不要遇見他們。
在我死之前，我聽到了最後的聲音——琴的聲音和淚水掉落的聲音。
弦斷人亡。
他的淚水滴落在我要撫摸他的手背上，冰涼刺骨。可卻含有頭他的氣息。
那一刻，我流淚，是第一次，也是我最後一次，就讓我再最後任性一回吧。
淚水浸濕了他的衣衫，觸摸他熾熱的皮膚和冰冷的心。
生命一點點流走，熾熱的心一絲絲冰冷，他的淚水也越流越急。
他默默的流淚，沒有狂喊，沒有咆哮，隻是默默的流淚，這樣的他看起來竟有絲可怕。
視線越來越模糊，眼輕輕瞌上，生命也將就此終結。
“今生……如此，願……來生來世，永！不！相！見！……”
氣絕。
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