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血色魚兒佩 第九回(上)風花雪月

春秋交替間,江湖風雲變;

歲月十四載,女真築金殿。

公元1101年春,在大遼上京①的行宮中,道宗皇帝耶律洪基②躺在龍床上奄奄一息,他手中緊緊地撰著一串佛珠,口角微微掠動,似乎還在念叨著佛語經綸。此時,也過半夜,可文武百官全都聚在行宮的外麵,他們竊竊私語,偷偷談論著皇位繼承之人。而耶律洪基在統治大遼的後期,自大為是、獨斷專橫,又勞民傷財大興土木在契丹境內興修佛塔、寺院,整天沉迷於自己的天倫之樂中,故將一切朝中事務托付給同姓親王耶律乙辛處理。誰料這耶律乙辛是個權奸之臣,他勾結自己的朝中黨羽,編造《十香詞》③汙蔑皇後蕭觀音④與人私通,逼其服毒自斃,後又與太子耶律浚謀反為名將其囚禁,秘派黨羽殺死了太子及太子妃,圖謀篡奪大遼國皇位。可時過四年後,才有一名李姓漢人婦女向道宗皇帝進諫《挾穀歌》,才把耶律乙辛的陰謀揭穿,道宗懊悔不已,隨即派人將耶律浚之子耶律延禧⑤接進宮中撫養。

俗話說,惡人自有惡報,耶律乙辛自然沒有好的下場,可那契丹建立的大遼王朝也在風雨交加之中搖搖欲墜,道宗皇帝也萬萬想不到他親自培養出來的皇位繼承人,他的孫子耶律延禧將會成為契丹的最後一位皇帝。

同年時分,在冰天雪地的長白山上,一匹壯實的黑駒載著一名女真勇士疾馳,這名胸懷大誌的勇士不顧一切地向著頂峰衝去。

‘籲’長長的一聲嘶鳴。

勇士勒住了馬頭,停在長白山的頂峰,他跳下馬背走到懸崖邊上,拔出腰間掛著的馬刀,揮刀指向日空,大聲說道:“契丹氣數,女真必勝。”

說罷,一隻雄健的海東青鳴叫著盤旋而下,穩穩落在勇士的肩頭上。勇士眺望著萬裏河山,從他的眼神裏顯露出熊熊野心,寒風夾著冰雪呼呼的吹來,掠過他那寬厚的麵頰,將冰雪留在了他那濃密的眉梢上。

勇士迎風一動不動,一直看著那夕陽西下。許久,另一名年青的女真勇士策馬行來,他躍下馬背急匆匆的說道:“阿爸,道宗那老賊死了,他的孫子耶律延禧繼承了皇位,我們部落可以如釋重負了!”

說完,他取下腰間的馬革酒袋‘咕咚、咕咚’的喝了起來,臉上一副興嗬嗬的樣子。

可這名三十出頭的勇士聽後,卻沒有高興起來,他一抹眉梢上覆蓋的冰霜,轉身說道:“兀術⑥,你把耶律延禧想得太善良了!”

言語罷,他躍上馬背,揚手一鞭打下,馳騁黑駒自山頭而下,消失在了濃密的灌木之中。

正如這名女真勇士所說,耶律延禧繼承皇位後,為彌補國庫的空虛,不但沒有減輕女真人的賦稅,反而更加增倍的向女真各部落索取物資,采取壓榨政策,強行低價收購或是換取海東青、人參、貂皮、名馬、北珠、蜜蠟等物品,又下詔要定期定量進貢。

轉眼間,耶律延禧做皇帝做到了第十個春天的到來,女真人也被高壓了十年,這使得女真人對契丹朝廷更加的仇恨。這年春分,北方的冰雪早早的退去,難得的暖風輕拂著剛剛出頭的綠枝,一片春色黯然。蘭陵王蕭奉先抓住時機,欠說他的主子耶律延禧前往春州⑦巡遊,假意去安撫女真人,蕭奉先為保安全,帶了鐵甲萬人沿途保駕。

按照當地風俗,在每年春季最早捉到的魚,要先給死去的祖先上供,並且擺酒宴慶祝。這一年,耶律延禧到達春州後,特意設了頭魚宴,請女真各部落的酋長來喝酒。

夜晚,耶律延禧覺得女真各部的酋長並不敢冒自己,對大遼國的皇帝還是畢恭畢敬的,酒過三巡後他有了幾分醉意,得意之極便吩咐道:“帳內無歌舞,那有酒性!不如你們各自為孤家跳上一曲。”

此命一出,立即帳內鴉雀無聲,女真各部落酋長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耶律延禧見他們不動,一皺眉頭扔了手中的酒盞,蕭奉先看到主子有火,站起來一拍兩掌,立即從帳外衝進數眾鐵甲武士。

一名膽小的女真酋長見勢不妙,端起酒碗欠道:“酒過三巡,人也會木訥,來來來,我先給皇帝跳一支,大夥兒別見笑。”

隨即這人開始一手一腳蹦蹦跳跳起來,緊接著各位酋長就這樣依次輪流獻了醜,耶律延禧坐在帳內正中,邊喝酒邊‘哈哈哈’大笑,他似乎在故意羞辱女真酋長。

而接下去輪到一名麵寬眉濃的漢子,可他站起來後神情冷漠,兩眼直瞪瞪地望著耶律延禧,一動也不動,明擺著是在大家的麵前頂撞他,耶律延禧很不高興,一再催他跳,一些酋長怕他得罪大遼皇帝,也從旁勸他,可是不管好說歹說,這人固執的就是不動,叫耶律延禧很是難堪。

這時,有人問道:“你是哪個部落的?竟敢不從皇命。”

漢子一言回道:“我不會歌舞。”

耶律延禧一聽,心中倒是很怒,但又忍了一忍,帶著醉意說道:“不善歌舞罷了。”

說完,示意侍從將他扶起,又在侍從的攙扶下搖搖晃晃的行出了行賬。可以說這場頭魚宴在這名漢子的固執下,是不歡而散的!

翌日,有人前來上奏,將昨晚自稱不會歌舞的漢子的名字告訴了耶律延禧,這才得知這人名曰完顏阿骨打,是先皇冊封的節度使烏乃古的孫子,這個部落是女真人最強大的部落。

耶律延禧顧忌了一下,立即召見蕭奉先,與他說道:“阿骨打這小子這樣跋扈,實在使人沒法容忍,不如趁早殺了他,免得日後留患。”

可這次蕭奉先此時到顯得大度,首先認為阿骨打沒有大過失,因不會歌舞殺了他也會引起女真人不滿,理由太牽強,故欠道:“他是個粗人,不懂得禮節,不值得跟他計較。就算他有什麼野心,小小一個千人部落,也成不了氣候。”

耶律延禧覺得蕭奉先說得有道理,也就將這件事擱在一邊,再也沒提及。

說實話,完顏阿骨打當然是不會跳舞,他是個性格剛強的漢子,多年來對契丹的壓榨政策早就不滿。現在,眼看大遼越來越腐敗,就決心獨立門戶。不久,阿骨打的父親劾裏缽死去,阿骨打繼任完顏部首領,他建築城堡,籌備武器,訓練人馬,於公元1113年將分散的女真各部落統一,號稱都勃極烈,準備起兵反遼。

在時機成熟之際,一天晚上阿骨打召集所有女真各部酋長在密林中議事,他向各部族酋長說道:“自我們女真受契丹冊封後,被例為他們一個部族,但契丹卻不真心把我們女真人視為同族,百年來契丹一直在詐取和壓迫我們,現在契丹新皇帝耶律延禧不但繼續詐取、壓迫我們,還羞辱我們女真人,在頭魚宴會上耶律延禧要我為他跳舞,我當既以不會歌舞回絕,耶律延禧甚是欺人!”

說完,完顏阿骨打頓了頓,吩咐手下人將各位酋長的酒滿上,繼續說道:“各位同族,前晚契丹的銀牌兵馬特使去了女奚烈部,他們證收完了馬匹糧草後,強迫女奚烈部的婦女陪宿,其部首領女奚烈噠為捍衛部族榮譽,帶頭反抗也被遼兵殺害,他的女兒還被遼軍抓走,現在生死不明。我女真一族現在還不反遼,更待何時?如支持我反遼的女真族人,請把這碗血酒喝幹,我們與血酒為盟、起兵反遼。”

阿骨打說罷,拔出匕首一刀劃破掌心,讓那鮮紅的血液融進了酒水中,又抬起來一口氣喝幹淨,猛地把酒碗摔在了地上。緊接著,前來的各部女真酋長依次照做,表示將跟隨阿骨打起兵反遼。

一年長的部族酋長走出人群,喊道:“阿骨打,我們願意跟隨你反遼,推翻契丹的統治,今誓血酒為盟,有誰不願意將視他為叛徒,人人得而誅之。”

這時,人群振奮,隻聽眾人齊喊:“滅契丹、興女真;滅契丹、興女真。”一遍一遍,此起彼伏,在長白山的密林中久久蕩漾著。

公元1114年完顏阿骨打正式起兵反遼,二千五百勇士準備第一戰奪取寧江州,阿骨打為給勇士們鼓氣,說道:“我們同心協力,有功者,奴婢可以作平民,平民可以作官。原先有官職的,可以按功勞大小進升。倘若有違反誓言者,身死梃下,其家人也不能赦免。”

說罷,阿骨打拔刀鞭馬第一個衝向遼軍,二千五百勇士跟於其後。這時的耶律延禧還在慶州秋山狩獵,但消息很快傳來,阿骨打也攻下寧江縣城,守將耶律謝十戰死殉國,耶律延禧得知後大驚,下旨召集大臣速來討論對策。

為保周全,一舉消滅阿骨打,契丹派出遼兵十萬向寧江州集結。但是遼軍沒想到阿骨打並未守在寧江縣城,而是率領三千餘鐵騎乘風踏雪,直撲山河店。這時正時隆冬,遼軍集結速度沒能按計劃完成,部分遼軍也到達山河店旁的鴨子河。阿骨打決定在遼軍還沒有完全集結之前,出其不意發起進攻,消滅掉先抵達於鴨子河的遼軍。

阿骨打單馬來到河堤之上,迎著寒風回身對著數千勇士說道:“女真勇士們,鴨子河對岸就是先期到達的遼軍,如等遼軍集結完畢,我們將失去一次勝利的機會,勇士們隨我來,殺遼軍個片甲不留。”

言語罷,阿骨打鞭馬大喊著快速從河堤上衝下,數千鐵騎拔刀呐喊,頓時整個鴨子河穀喊殺聲震天動地,堤下遼軍隨即大亂,慌忙準備應戰,有的遼軍被震天動地的喊殺聲嚇得叫道:“天兵來了,天兵來了,快跑啊!”

女真鐵騎衝下,一時間鴨子河上撕殺聲頓起,女真鐵騎見遼軍便殺,許多慌不擇路的遼軍摔倒後被馬匹踏死,萬眾遼軍在冰河上亂作一團。戰至日落數千遼軍被殺,部分遼軍逃跑,阿骨打下馬站於鴨子河冰麵上,環顧四周隻見鴨子河冰麵已經被血水染紅,不到一步之間就躺有一名遼軍屍體,這時阿骨打見百步外,一名遼軍老兵扶著遼軍大旗緩緩站起,就像寒風中搖搖欲倒的遼國王朝。

阿骨打指著他說道:“勇士們你們看,契丹氣數已盡,我女真將在這片土地上開創新的輝煌。”說完,拉弓一箭將他射斃,遼國大旗和遼軍老兵同時倒地。

他環顧四周,忽然見到四麵出現大隊人馬,阿骨打又再次吩咐戰鬥準備。哪知,一騎從那邊隊伍中策馬行出,來到他麵前報道:“我徒單、紇石烈、唐括三部落數萬人馬為證明誓死效忠大王,今天送給大王一件厚禮,望大王收下。”

說完這人揮手示意,阿骨打隻見萬名女真勇士散開兩旁,一隊車馬糧草運至過來。

女真勇士稟報道:“大王,這是我三部落於前麵穀中,伏擊遼軍並繳獲的遼軍輜重,且消滅遼軍兩萬餘人。”

阿骨打聽後再道:“我女真一族今能團結起來,共同反遼,蒼天助我滅遼誌在必得。”

公元1115年阿骨打在會寧稱帝,定國號為金,年號:收國。這對耶律延禧來說是個沉重的打擊,他沒想到阿骨打僅僅起兵造反半年時間就敢妄自稱帝,同自己強大的遼國分廷抗禮,他再也不敢小看這位原始部落的酋長了,於是他下定決心禦駕親征。耶律延禧這次動用了契丹所屬蕃漢所有人馬共計七十萬大軍,任蕭奉先為都統,浩浩蕩蕩向著達魯古城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