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戎在崖後扯出一條小魚船回身向努爾哈赤和郭再佑笑道:“我昨日就讓大船出海了,在皮島等我們,這條漁船雖遠處走不得,但從這裏到皮島應該沒什麼問題。”
郭再佑道:“你不怕半路上讓人截住嗎?”石戎道:“從這裏到皮島是魚民破禁出海去偷魚的地方,據他們說官府並不清楚,我想現在趙智星還不知道我和你們是一路的,就是下令禁海也不會想到咱們會乘一艘魚船出海,所以應該不會派人出海來追捕。”
努爾哈赤看著藍色漂著白浮沫的海水隻覺眼前發昏,他晃晃腦袋道:“你計策不錯,可誰來架船呢?我是不會。”石戎道:“我勸你最好學學水裏的本事,海裏不比江上,翻船是常有的事。”努爾哈赤道:“我學可以,隻是怕你等不的。”石戎看著他和郭再佑道:“郭兄看護長憶,你則見水就暈,看來也隻有我來了。”
郭再佑道:“你會架船嗎?長憶是第一次出海,我不想讓她有事。”石戎笑道:“郭兄有了這個女兒就變得大不一樣了。我小時候在家鄉瀘溪河上撐過竹筏,五年前在精奇裏江上和赫哲部的人打過魚,雖然沒下過海,可這船倒不陌生。”努爾哈赤道:“我也不是一點水都見不得,也上遼河裏去玩過幾回,隻是你這二五眼的功夫我是不敢去坐。”郭再佑道:“我也一樣。”石戎笑道:“那二位來撐船,我還省些力氣。”努爾哈赤和郭再佑麵麵相覷,兩個人坐船不少,要說撐船卻是誰也不會,無可奈何隻得上船。
天氣還好,船離岸之後也算平穩,除了趙長憶初次出海略有不適之外再無異常,努爾哈赤看著海水豪氣勃發,長嘯一聲道:“古人曰:元氣遠相合,太陽生其中,果然不謬!”他把衣服脫了,縱身跳入水中大聲道:“你們坐船,我遊著走!”石戎笑道:“這是大海,不是河溝,小心下去了上不來。”努爾哈赤長笑道:“那我就到海龍王的水晶宮裏去做客,會會東南西北四海神龍,看看是他們像龍,還是我像龍。哈、哈、哈……。”順手在海裏摸了一把漂浮的海帶當做長鞭揮手抽打海水。
趙長憶的臉色雪白坐在郭再佑的懷裏話也不說一句,石戎道:“這孩子新遭傷痛,又不慣坐這小船,隻怕身上難受的很。”說著在懷裏拿出一粒藥遞過去道:“給她含一會,也就好些了。”郭再佑急忙接過來放到趙長憶口中,果然片刻功夫趙長憶難受的樣子緩解了不少,郭再佑慈愛的看著她道:“我也許早就該把她們接出來,當年我真弄不懂我為什麼要去向趙智星求親,為什麼要去趕考,直接帶著愛姬離開,她就是死也不會死的這麼痛苦。”
趙長憶看到他臉上流下淚珠伸出小手去為他擦拭,石戎勸道:“郭兄這女兒千伶百俐,有他在身邊,郭兄日後也不至太過寂莫,就不要太傷心了。”郭再佑仍是低著頭不語,就在這個時候一條大魚拍的摔到他的臉上,郭再佑猛然一驚,努爾哈赤在水中大笑道:“別死樣活氣的!長憶,叔叔給你摸的魚,拿著玩吧。”趙長憶把魚捧在懷裏,慢慢送下水去道:“叔叔,你不要摸它了,就讓它在水中像你一樣遊著不好嗎?”努爾哈赤拍了下水道:“看在小丫蛋的份放了你了,快走。”那條大魚帖著船邊打個水花潛下水去。
石戎劃船的本事實在一般,中午時分劃到了皮島,但卻怎麼也不找到大船,他們不敢向島內走,找個靠岸邊的人家買了頓飯吃,石戎出麵找人去問了問,幾個魚民異口同聲,都說確實有一艘大船在皮島停了一夜,今天早上出海了,走的時候還留了話,要是有人找他們就往皮島西南十五裏處去找。
三人隻道船家怕事,走的遠點,無奈隻得重又上船向皮島西南找去,又走了半日,站在船頭的努爾哈赤一拍手道:“找著了!你們看!”石戎和郭再佑順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裏停泊著一艘大船,石戎大喜,急忙加力劃船,努爾哈赤也過來幫忙,隻是他那笨手笨腳的亂弄反而幫了倒忙,石戎生氣的道:“哥哥,你還是走開吧,不然咱們月底都到不了。”郭再佑站起了道:“我招乎他們來接咱們。”揮動紅色的長袖向大船發信,他那件趙愛姬的給紅袍撕剩一半了,讓他珍愛無比的藏了起來,身上穿的這件卻是他當初做淫賊時的衣服。
郭再佑一再揮動長袖,努爾哈赤也站起來大聲呼喝,但大船上死沉沉的,沒有任何動靜,石戎眉頭一皺道:“隻怕有些不對。”努爾哈赤道:“管他對還是不對,天快黑了,咱們總不能在這小船上過夜吧。快劃。”石戎想想也對隻得努力向大船劃去。
離著大船還有一段矩離,努爾哈赤飛身縱了過去,人近大船手掌在船板上一按飛上船去,石戎把船撐到大船邊上,拋下雙槳也向上縱去,並大聲道:“跟上來。”郭再佑抱著趙長憶向一縱,人在半空大袖上揚,石戎一掌帖住船板,一手抓住長袖向上一提,郭再佑借力上去,石戎隨後一翻身也跟了上來。
努爾哈赤已經繞船走了一圈,大聲的喝道:“人都那去了?怎地一個都沒有?”郭再佑抱著趙長憶走到舵旁看看道:“船舵沒壞,應該不是遭了海盜。”石戎卻不說話向船艙中看看道:“你進去了嗎?”
努爾哈赤搖搖頭道:“沒有。”石戎道:“那就不能說沒有人。”努爾哈赤道:“我去找。”郭再佑攔住他道:“我看這裏大大小小十幾間艙室,如果再算上底艙那就更多,你到去找。”努爾哈赤看著艙口眉頭一鎖道:“如果找不到人,那我們又該怎麼辦?”石戎道:“那我們就走,我們有小船,而這上麵的小船則取下去了,我們離開這,劃著小船去找,總會找到一艘其它的大船。”努爾哈赤搖頭不信,剛要說話石戎向他丟了個眼色,努爾哈赤就把話咽了回去。
石戎接著道:“你們怕有人坐著這艘大船去追我們?沒關係,我們把舵打爛就是了。”說著回身一掌向船舵打去,努爾哈赤和郭再佑都在心裏忖道:“這一掌若真打爛船舵,然後我們找不出危險來可就麻煩大了。”但石戎似乎跟本不考慮這些,掌力一到舵柄打斷,然後回身向二人道:“我們走吧。”
努爾哈赤和郭再佑麵麵相覷,慢慢跟他向船邊走去,這時一聲長長的佛號響起,隨著佛號一個白眉老僧從船艙走了出來:“阿彌陀佛。施主勇毅卓絕,竟當真打爛了船舵。”
石戎笑道:“在下一看船上不染血汙,就知道是一位可以欺之以方的君子,故才打爛船舵,要是換了別人,石戎也絕不敢這麼做。請教大師名號。”
老和尚向三人打一稽手道:“老僧西山休靜。”努爾哈赤三人同時一震,這休靜和尚是朝鮮第一高僧,也是朝鮮第一高手,武功已入化境,三個弟子惟政、處英、靈圭聲名與朝鮮俗家第一高手趙憲相同,曾在僧科考試中高中狀元,任過教宗、禪宗判事,三十七歲時舍職入山教授弟子,三人萬想不到他竟會出山。
石戎道:“大師如何了到我與郭再佑是一路的?”休靜道:“施主與這位佟施主一齊借住在小徒靈圭的廟中,這位佟施主勝了小徒救走郭施主,而石施主又是通過小徒找到的船隻,故而老納猜到了郭施主的去向。”
石戎看一眼努爾哈赤心道:“你怎麼沒和我說這個事啊?”努爾哈赤自知有誤訕訕的道:“大師還真是神機妙算啊。”郭再佑道:“大師已經退隱山林,難道也要和郭某過意不去嗎?”休靜道:“阿彌陀佛,老納前來有三件事,第一;趙大人憂憤過世,他們家中現在隻有這位女公子一個後人了,所以老納想請女公子回去主持喪事。”
石戎暗道:“原來趙老鬼已經沒了,怪不得我們一路走來沒人追緝。”他點頭道:“這是第一件,那第二件呢?”休靜道:“第二;二位施主傷了趙天秀公子的性命,老僧希望殺人者能隨老僧回去,有道是殺人一命,無可以恕。”努爾哈赤笑道:“那小子是我殺的,我隻後悔殺的晚了,若說認罪那是不能。”體靜道:“罪過,罪過,一切人間罪孽,自有天理昭章,豈是人可以判斷的。”
郭再佑道:“大師的第三件事,想來一定和郭某有關了。”休靜道:“正是,老納想請郭施主隨老納回去,以完孽債。”石戎放聲大笑,休靜道:“施主笑什麼?”石戎道:“在下笑大師雖已出家一顆心仍在俗人之中。”休靜道:“老納不懂,請施主說得明白一些。”
石戎道:“郭再佑當淫賊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大師這些年不理會此事,隻等徒弟敗了才來替天行道,不覺有些藏私嗎?”休靜雙目猛的一睜,兩道電光一閃,石戎就覺得心頭突突一跳,話語竟說不下去了,休靜長頌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老納心中無私,不在意他人眼中有私。郭施主,請你隨老納回去!”
郭再佑點點頭道:“好,我和你回去。”話音一落左袖一揚襲向休靜左肋,幾乎就在他出手的同時努爾哈赤的大刀雷聲隱隱劈向休靜前胸,石戎長劍則悄無聲息的刺向休靜的右腰,休靜二目一閉,無限悲淒的詠一聲佛號:“阿、彌、陀、佛!”身形如半空幻影一樣向後退去。
石戎大喝一聲:“小心。”急忙收劍,轉向郭再身前刺去,努爾哈赤也一刀劈向他麵前的空門,郭再佑則晃動大袖擋在努爾哈赤的胸腹之間,一聲悶響,努爾哈赤、石戎的刀劍一齊被撞了開來,郭再佑的袖子則被撕成兩半,若收手慢些手掌都被撕開了。
休靜高聲讚了一句:“好刀!好劍!”三人雖換招急速才免的有險,但同時大喝道:“好的豈止刀劍!”一齊舞動兵器向前衝去。
休靜口念不動根本真決,左手橫於胸前五指張開向外推去,三人隻覺一股大的不可意議的大力湧了過來,三人發一聲喊一齊後退,郭再佑退的最遠,努爾哈赤退了半步腳下一停,石戎身形躍起,一腳蹬在他的肩窩上,蹬的努爾哈赤連連後退,讓過休靜的一掌,石戎則借機躍起左腳搭上艙門上的門楣,反手一劍向休靜頭上刺去,與此同時郭再佑在努爾哈赤背捺了一掌,努爾哈赤得力向前,大刀豎起,向休靜懷中撞去。
休靜左手力道變推為引,一股大力吸著努爾哈赤向他懷中衝過來,而他雙腿一蹬閃電後退,石戎的劍眼看著就向努爾哈赤頭上落去。
努爾哈赤大吼一聲,腳下用力,借休靜一引之力向前,石戎的劍猛然刺下,幾乎擦著努爾哈赤的頭發過去,卟的一聲整個刺入船板之中。
努爾哈赤將全身力道自臂至腕,運至雙手,把刀從引力中掙脫出來,反手一刀向休靜腰間削去,休靜右手一翻一股氣勁逼住刀式,右足踢起,足尖指向努爾哈赤的小腹,也就在這個時候石戎的劍從努爾哈赤身後遞了過來,指向休靜的腿彎的委中穴,休靜急忙收足,努爾哈赤借此功夫從他的引力中掙了出來,翻身退開。
休靜長詠一聲佛號,心道:“此二人的武功竟遠在我的了想之上。”努爾哈赤、石戎、郭再佑三人心中也是驚愕不已,心道:“看來就是我三人一齊出手,也不是他的對手。”
休靜左腳向下用力一蹬人如大鷹一般飛起,雙臂張大,兩手成勾罩向三人,郭再佑放下趙長憶雙臂一舉,兩袖飛揚斜向外飛,削向休靜兩腕脈門,努爾哈赤、石戎一刀一劍向空門指去,休靜一眼看出他兩個已經把自己退路封死了,逼自己和郭再佑硬拚一招,自己不論勝負都會給他二人可乘之機,他頌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郭施主,這二人就是這樣幫你的嗎?”一邊說一邊將雙手收回,向三人身後的桅杆一招,身子向三人身後飛去
休靜怕三人追過來,人往前飛雙足後踢,那知三人竟一齊向前跑去,原來,休靜站的地方正是艙口,三人故意做出一幅樣子,誘他讓開艙口,然後石戎抱了趙長憶先進艙,郭再佑、努爾哈赤二人一前一後也跟了上來,休靜一發覺上當急往回轉,沒到艙口努爾哈赤猛然回身一刀,勁氣四溢,同時郭再佑兩隻大袖從努爾哈赤的兩肩上一齊打出,卷成兩條布棍向休靜的雙目刺去。
休靜僧袍回卷,一雙瘦骨如柴像雞爪一般的手伸了出去,五指在郭再佑的袖上一撕,兩隻大袖立成五條布絲,這個時候努爾哈赤的大刀也到了休靜的麵前,休靜再不及回手招架,猛吸一口氣項上的念珠一跳而起迎了上去,刀、珠未觸念珠一顆顆飛去,當大刀抵上的時候念珠已無,隻剩一條索子,五龍寶刀無堅不催,可抵到索子上竟不能破,索子也頂不回大刀,向後彎了回去。
郭再佑把袍子甩落,向休靜頭上罩去,努爾哈赤趁機收刀,休靜掌力一推大袍緩緩向後退去,上麵的勁氣壓得周圍艙室門扇一個勁的吱吱做響,但袍子一直飛到盡頭也沒看見一個人,袍子立在艙室盡頭的板壁上,在灰暗的艙室裏就像一個無頭人一樣站在那,休靜看著艙內一間間艙室緊閉的房門,長歎一聲慢慢的向船內走來。
努爾哈赤他們一進入艙室,與休靜的主客之勢立時而移,他們三人在暗,休靜一人在明,加上這三人不講規矩更讓人棘手。
休靜走到第一間艙室門口,離著還有兩三步遠,休靜一掌護身一掌向外推去,鏤花木門吱吜一聲向後退去,休靜這才踏上一步向室內看去,木門站著後退,當退到艙室一半的時候猛然站住,有人大吼一聲,一拳搗在門上,木門閃電的向休靜撞來,休靜單手一立帖在門上,攔著木門,門後那人放聲大笑,一柄劍從鏤空的花中刺了出來,點向休靜的二目之間。
休靜帖在門上的手掌向上一提,門花卡住寶劍,用劍那人手腕一轉門花碎成木屑向休靜麵門打去,休靜掌力向四方橫溢,木門碎裂,卷住木屑紛紛落下,飄散在二人腳下,站在門後的郭再佑哈哈一笑轉身縮回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