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全二人仍是那樣呆呆的在原地站著,那些軍犯身子緩過來一些之後,大著膽子過去捅了他二人一下,二人這才倒下,原來他兩個殺氣泄盡,已將至虛脫,努爾哈赤那十幾刀雖然沒砍到他們身上,但那逼人的刀氣仍將二人殘存的一點力量擠了出來,使二人燈盡油枯,壽終正寢。
那些軍犯一直被二人管轄,並被逼迫著來幹送命的勾當,此時一見二人已死,各拿刀劍在二人身上亂剁一翻以泄心頭之恨,也送這二位直入黃泉去了。
努爾哈赤下了裏胞峰胸中惡氣再難抑製,伏在一塊大石之上連著吐出幾口紫血來,他強自停舞大刀已然傷身,加上連挨幾杵,拚力一戰使得內傷更重,此時雖想運功療治,但隻覺內力如同流水一般四散而去,分而不聚,同時一股寒意從心頭湧上,努爾哈赤知道寒毒又要發作,暗悔剛才下山怎麼地不用龍虎獨行步的功夫,急要走時四肢發軟竟如何也動彈不得了。
忽然一隻手掌貼上努爾哈赤的後心,一股熱氣湧入他的心腑之間,一人道:“跟我走!”帶著努爾哈赤向後倒退著走起了龍虎獨行步,並將一粒丹藥塞進他的口中。
二人就以倒走的方法走了七圈,努爾哈赤的氣息才緩了過來,他猛的回身向身後的黑衣人拍了一掌罵道:“你個混帳!竟真的把我丟下了!”
石戎看著他二目盡是敬重之意道:“小弟萬沒想到哥哥竟如此豪邁慷概,大有古人之風,我剛才抱了那郭再佑在遠處,看到你讓那兩個老混賬暗算的時候,幾乎悔死,我了定那兩個老混賬不會講仁義,不過我沒想到你竟還能一戰……,小弟今生能和哥哥結交不枉一生了。”
努爾哈赤哈哈一笑道:“少來吹捧!郭再佑呢?”石戎指指昏睡在一旁的郭再佑道:“在此,小弟不會丟了他的,若是哥哥真的有事,我定要好好炮製他一番。”努爾哈赤走過去看看,就見郭再佑身上的傷口已經都給上了藥了,回身向石戎笑道:“你口中雖說的那麼狠,但我知道你是不會不來幫忙的。”石戎搖搖頭笑爾不答。
努爾哈赤在郭再佑身邊坐下道:“廟裏是不能回去了,隻好在這裏露宿一夜了,現在我們兩個都受了傷,這吃的就要你去弄了。記住,給我弄些酒來。”石戎在身上解下一個布包打開,隻見裏麵牛肉、打糕、雞蛋應有盡有,隻是沒酒,努爾哈赤正覺失望,石戎又在腰上解下一個大皮袋丟給他道:“這是栗子酒,喝不喝得慣我就管不了了。”努爾哈赤解開皮袋喝了一口隻覺得又淡又辣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但有勝與無他仍是喝了個一幹二淨。“
二人吃完東西,石戎道:“咱們明早就走,現在不能去港口坐船了,但大船已經出海,趙智星就是想追也追不回來了,我們隻要能上船就可以安全了。”努爾哈赤愁眉苦臉的道:“怎麼上船?遊過去嗎?”石戎道:“這哥哥不用擔心,我自有安排。現在麻煩的是,這個家夥怎麼辦?”努爾哈赤一愕看看郭再佑也是大感棘手。
郭再佑睜開眼睛木然的道:“你是趙智星府上貴客,想必知道愛姬葬在什麼地方,麻煩你們把我埋在那就行了。”努爾哈赤剛要解勸石戎攔住他道:“我不知道,因為趙小姐還沒死,誰也不知道該把她葬在那。”郭再佑猛的坐起來一把抓住石戎的手道:“你說什麼?”石戎道:“我說趙小姐還沒死,說她下葬隻是我給趙智星出的主意,騙你上鉤的。”
郭再佑搖著頭道:“我不信,我不信!”石戎道:“你不信我就沒辦法了,但如果你要見她我倒可以帶你去。”郭再佑急切的道:“你帶我去,帶我去!”石戎把他推開道:“你要怎麼謝我?”郭再佑看他一會,確定他不是在騙自己就道:“縱死無論。”
石戎拍掌道:“好,有你這話就行,請你吃些東西,然後咱們就去見她。”郭再佑有心不吃石戎道:“你沒精神難道讓我們背你不成嗎?”這才胡亂吃了一些,然後道:“行了。”石戎點點頭道:“走吧!”帶著二人向山腳下走去。
他們走到裏抱峰下的一處村子裏,這裏住的都是窮人,幾乎沒有一家的房子是整齊的,石戎帶著他們走到一家最破敗的人家,站在門口向郭再佑道:“我事先聲明,我離開的時候她還是活著的,現在死沒死我就不知道了。”郭再佑那裏聽他廢話,推開他就往屋裏衝。
屋裏正中放著一個大棺材,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伏在棺材邊上,不知在做什麼,旁邊還坐著幾個捕吏,一見郭再佑進來急忙要拔刀,石戎在後麵甩手丟出幾粒石子打在他們的暈穴上,幾個捕吏一齊昏了過去。
郭再佑的眼睛停在了棺材裏,一個憔悴到了極點的女子躲在那裏,左手邊放著一張伽倻琴,那一頭的亂發,一臉的蒼桑,幾乎讓人不敢想信她就是十年前站在楓樹下的趙愛姬。
郭再佑抖索著走到棺材前慢慢的伸手去撫趙愛姬的臉頰,一隻小手擋在了他的前麵,小女孩大聲說道:“你是誰?不許你碰媽媽。”郭再佑看一眼小女孩隻覺得就像是當年的愛姬一樣,不由心中又是一陣顫動,石戎在他身後道:“今天說給趙小姐下葬既是騙你,也不是騙你,因為趙小姐已經病入膏肓救不得了,但一直就這樣挺著,前幾天能說話的時候口中一個勁的叫著你的名字,今天趙天秀讓人偷偷把她抬到這來,說把你的人頭拿來的時候趙小姐也就死了,然後直接下葬,這個小姑娘哭著鬧著的跟了來,……哎!”說著把小女孩拉開哄道“這是大夫,讓他給媽媽看病的。”努爾哈赤看不的這個走出屋去。
他們說的話小女孩聽進去了,她看著郭再佑輕聲說道:“你不是大夫。你就是郭再佑嗎?你就是他們說的我的阿爸嗎?”
郭再佑伏在棺材上,手輕輕的撫著趙愛姬的臉呼喚著:“愛姬,愛姬,我是再佑,我來看你了。”一直處於半昏迷的趙愛姬猛的清醒了過來,瞪著一雙惶惶無神的眼睛尋找著,郭再佑急忙把臉湊了上去,趙愛姬看清之後欣喜之情溢於麵上,想要說什麼卻怎麼也說不出來,郭再佑強忍悲痛道:“你不必說什麼,你要說的我都明白。”
趙愛姬的手碰到伽倻琴上,忙撫弄起琴弦來,但指上無力怎麼也彈不響,郭再佑抓住她的手說道:“你不要彈了,我們的樂聲都已經彈盡了,我的簫沒了,你的琴也止了,我們再也不會奏出那份心音了。”趙愛姬也不知聽懂了還是沒聽懂,手仍在琴弦上劃來劃去,忽然手指勾住琴弦用力一帶,伽倻琴的琴弦猛然崩斷,趙愛姬的頭向一側倒去,死在了郭再佑的懷裏。
郭再佑安靜的把趙愛姬放好,回身向石戎一躬道:“謝了。”話音未落,石戎搶上一步扣住他的雙手道:“你想死?”郭再佑平靜的道:“你放了我吧,我的人就算不死,心也已經死了。”石戎冷笑一聲道:“你答應謝我,你還沒謝呢。”郭再佑道:“來生吧,今生我不論欠下什麼也還不了了。”
石戎道:“我弟兄費力把你救出來,要的就是你這麼一句話嗎?”這個時候小女孩也已經明白母親走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沒撲向棺材卻撲向了郭再佑,大聲的哭道:“阿爸,你別走,阿媽不管我了,你別不管我!阿媽跟長憶說過,阿爸見到長憶一定會喜歡長憶,愛護長憶的。”
石戎放開郭再佑道:“你就算可以不謝我,難道你可以不管這個你多年沒要招看過的女兒嗎?”石戎不知道這個小女孩不是郭再佑的女兒,努爾哈赤站在門口長歎一聲剛要說,就見郭再佑抱起女孩貼著她的小臉說道:“長憶說的對,阿爸不應該不管長憶。”他回身對著棺材又道:“愛姬,你等我幾年,長憶大了,我自會去找你。”
東林瀑布下最美的一處多了一座新墳,墳上蓋滿了紅紅的楓葉,郭再佑抱著女兒趙長憶在那站了很久很久,直到金色的太陽灑在他們的身上。
努爾哈赤向郭再佑道:“你準備上那?”郭再佑茫然的搖搖頭,石戎道:“你身上有傷,加上趙智星一定會四處派人追殺你,你現在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又多了這個小丫蛋。”郭再佑冷然的道:“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人傷到長憶。”石戎笑道:“你要死了,長憶又怎麼活呢?跟我們走吧,去大明,那裏天高地大,趙智星他們再也不會找到你了。”
努爾哈赤興奮的一拍手道:“好,咱們一起走,看誰能把你怎麼樣。”郭再佑也實在沒地方好去,想了一會點點頭答應了,石戎道:“那好,你們兩個跟我走吧,我帶你們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