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她既然不說,他就不會勉強
沈悠然喜愛畫畫,在上層的圈子裏倒不是什麼秘密。曾有人為了求見唐熠城一麵,將當下最火的畫家之一經南的作品以四千萬美元在國外拍下,打包精致後差人送了過來,隻可惜沈悠然連拆都沒有拆開看,就又讓人送了回去。
業界誰人不知,聖手畫家經南是近五六年來最有眼緣的畫家之一,年齡不過三十,已經聲名大噪,是在六年前的代表半個國家前去參賽的人,一夜之間名利雙收,兩年內他的畫作便享譽國際。
隻可惜,沈悠然不喜。
“先輩在前,我怎麼敢置喙。”
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是除了唐熠城以外最喜歡的人,那就是麵前這幅畫的作者了。
藝術是相通的,因為熱愛,所以滿懷謙遜。生怕一眼不正式,便是玷汙了心中曾經最明亮的角落,裏麵蘊藏著多年不死的欲望,欲望的盡頭,不過夢想二字。
阿霧便是那個人,是她夢想的起始。這是一個連唐熠城都不曾察覺的秘密,卻伴隨她走過了那麼多的日夜春秋和經年大夢。
或許上天便是這樣公平又理智,橫出一個才華橫溢的經南,便有了郎豔才絕的阿霧。眾人驚歎之餘,又感慨摻半,都道既生瑜,何生亮啊。
四年前的全國比賽中,經南更勝一籌的創意奪得了導師席的青眼,從而拿到了那一年的“聖手”之譽,也是那次比賽結束後,再也沒有了阿霧的蹤跡。
眾人有說他輸不起,敗給了對手,又有人說他江郎才盡,已然沒有任何的創作靈感,還有人說他心生嫉妒,最終抑鬱至死。總之,那次之後,確實沒有新作流出,那個叫阿霧的人,仿佛也真的隱匿在了茫茫人海的洪流當中。
秦修遠笑了笑:“不過一個畫畫的。”
沈悠然也笑:“是啊,我不過是一個看畫的,更沒有資格評價什麼。”
秦修遠挑了挑眉,好一番打量麵前的女人,先是覺得唐熠城真是寵愛這個妻子,此次展覽私人又小眾,說是畫展,其實不過是阿霧半生的心血凝集地,每幅作品都是真跡絕品,有錢人沒有特殊渠道,單用錢砸,是進不來的。
在這看到她的時候,他才想起來這個女人也算是半個同行,隻是沒有什麼人機會仰慕她的畫作罷了。聽她如此自謙,說什麼不敢置喙,又覺得實在是心高氣傲,話說得平淡,卻是已經不客氣的在反擊。
反擊他剛才所說——不過一個畫畫的。
“既然喜歡,不如直接打包回家,我在這裏倒是認識一些人,就當是我送唐總一個上次合作後的人情,你看好不好?”
這話看似客氣,實則相當無禮,倒是存了兩份好奇的試探。
沈悠然卻並沒有動怒,最起碼表麵上沒有,她將視線重新放在了畫上,神情在一刹那變得有點哀傷,又有點遺憾:“是我不夠資格。”
她這樣少見的反駁,平靜待之的態度倒像是更加相信了他會說出這樣出錢買下的俗話,難道在她心中,他就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身上除了銅臭味,再沒別的好了?
秦修遠剛要說什麼,便看到一個男人走近。
他走過來攬住沈悠然的不盈一握的腰,然後衝他點頭:“秦總。”
“唐總果然是貴人事多,大過年的竟晾的沈總在此獨自抹淚,實在是不夠體貼。”
他說這話的時候瞄了兩眼沈悠然,果然看到了她臉上先是愕然繼而惱怒的神色,心中的鬱悶得到紓解,然後慢悠悠的晃悠走了。
沈悠然腹誹到一半,一回頭便看到唐熠城擔憂的眼睛。
他望了眼麵前的畫,隻覺這畫中陰厲得不到釋放,看久了便是慢慢的深沉壓抑。
隻消一眼,他便挪開了眼睛。
她既然不說,他就不會勉強。
商務房間,唐熠城在衝澡,沈悠然一身睡意,站在諾大的陽台上看A市的夜景。據說這裏是可以容納最全麵的夜景,萬千人家煙火下,大廈高層的燈光如同一顆顆閃亮的星星,照亮了黑沉的夜色。
沈悠然搖著手中的酒,還在想著方才的那幅畫,心中竟有些不明所以的窒悶。
倒不是她矯情於《救贖》的意境,隻是阿霧代表的是她的整個青春裏,最不為人知的秘密,像是一根無形的精神脊柱,牢牢的立在那裏,多年來沒有片刻的動搖。
這兩個字直接帶來的,便是仿佛上一世的回憶中,年少的自己。
她許久沒有想過上學期間的事情了。蔣靜知去世之前的學校時光,好像因為這些年的殺戮氣息太重,壓得當年的美好不敢輕易在回憶的思潮中翻身,映照的是滿滿的諷刺。
除了母親親手教導她的各種修身養性的技藝,看茶,插花,書法、畫畫下棋等,便是等她歸來時慢慢一桌子的佳肴,未曾有半刻虧待於她。
可為什麼,上學期間的經曆,倒是沒有什麼深刻的印象了呢。
模糊又遙遠,想不清楚個頭緒,又沒有什麼可值得考證的畫麵感,像是......像是做了一場難以辨別的大夢,夢中好像什麼都有,但又好像一片漆黑。
漆黑的......像是那幅畫。
她也不知道怎麼就失態至此,也沒辦法向唐熠城多做解釋。她自己都是不明不白。
身後的氣息中湧現出了沐浴露的清香,唐熠城將人從背後抱住,下巴擱在她的肩窩上,還帶著鼻音問道:“想什麼呢?”
沈悠然將腦袋歪了過去,深深嗅了嗅有他在時的氣息。
唐熠城眉間一跳,“你喝酒了?”
沈悠然右手上的杯子終於晃到了唐熠城臉前,唐熠城又看了看沈悠然的小臉,雙頰微微酡紅,是喝醉的征兆。
唐熠城將酒杯拿過來抿了口,然後放到小桌子上,拉著人在露台的沙發上坐下,沈悠然貓一樣,順勢歪在了他懷裏。唐熠城拉了條毛毯將兩人蓋住,口中不客氣道:“朗姆也是你能喝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