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芮攤了攤手,無奈又期冀的望著顧秉之。
顧氏也好奇的看向顧秉之,畢竟,這位徐大人讓出的料子可是給她的。
顧秉之點了點頭,說道:“大致能知道是哪一位了。”
“咦,是哪一位啊?你跟他很熟嗎?”聞芮趕忙問道,根據她有限的信息當中,顧秉之這麼快就知道是誰,看來顧秉之對那位徐大人很了解啊!
顧秉之回道:“姓徐的大人,大拇指上常年戴著一塊玉扳指,又是一身身居高位的氣勢,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就是吏部尚書徐大人。”
吏部尚書?
聞芮不禁咂舌。
今天她們到底是什麼運氣,前腳才遇到了一個戶部尚書的夫人,被諷刺了一通,後腳又跟著被吏部尚書大人伸出了援手,幫了她們一把。
六部之中,明麵上六部的尚書都是朝廷的二品大員,國之重臣,但也有輕重之分,譬如掌管朝廷經濟命脈的戶部,再比如又“天官”之稱的吏部。
也難怪,那位徐大人待在裏麵的時候,肯定是聽見了她們和戶部尚書夫人的衝突的,但明知如此,之後他還是走出來,主動提議將他提前定下的那匹布讓給她們……哦不,應該是送——在聞芮和張明玉發現她們沒有付銀子後,立刻轉回去找掌櫃的付錢,卻被掌櫃的告知這匹布徐大人是已經付過銀子的。
聞芮之前還沒有想到這一點,這會兒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如果徐大人沒點兒底氣,換做普通人,誰敢跟戶部尚書夫人作對呢?明知道戶部尚書夫人就是不想讓她們買到那珠光紗,還這樣做,不明擺著打戶部尚書夫人的臉嗎?
聞芮回過神,想起了徐大人在將珠光紗讓與她們之後,又說的那番話,趕緊再告訴了顧秉之和顧氏,“我就有些想不通她這番話裏的邏輯了,他買了贈與他的老友,和將它讓給我們,沒有什麼關係吧?總不可能他的老友是娘吧?”
最後一句話,聞芮眨巴眨巴眼,戲謔說道。
顧秉之好笑又無奈的搖了搖頭:“連娘你都敢開玩笑了。”
他頓了頓,又說道:“徐大人是朝廷上為數不多支持讚同聖上重用三舅舅的人,而戶部的趙大人則是強烈反對的那一派,二人針對相當,早就不睦已久,今日布莊裏的這樁事,徐大人也許並不隻是為了幫你。”
戶部尚書夫人趙夫人不知道在她離開之後,布莊發生的事情便算了,若是知道,她定會將這件事告訴戶部尚書趙大人。
趙夫人搶了聞芮和張明玉看重的布,以此事暗喻聞芮她們不配,要有自知之明,而徐大人又讓給了她們相同的布,看上去隻是一件小事,但朝廷上的人啊,心都髒,說不準就是在用這件事在打擂台,徐大人向趙大人表明他支持顧微去西南邊疆的堅定態度呢?
在他們夫妻看向顧氏之前,顧氏已經收拾好了自己臉上的表情,聞芮和顧秉之正好錯過了顧氏眼中一閃而過的若有所思。
聞芮將藏青色的珠光紗雙手捧到顧氏麵前,笑嘻嘻的說道:“娘,你瞧瞧這料子怎麼樣?喜歡嗎?我和明玉姐都想好了,用這個可以給你做裙子,一定很好看;再用上次買回來蝦子青色的料子給您做一身夾襖,您生辰的時候,已經入秋了,到時正好穿得上。”
顧氏收到思緒,垂下眼簾看著一臉邀功模樣的聞芮,莞爾一笑,“好好好,你想怎麼做都行,我瞧著都好,都喜歡!”
顧氏真誇她了,聞芮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顧氏抿了下嘴角,繼續說道:“徐大人這次到底算是幫了你,你們也還是需要向他道謝一番,免得失了禮數。”
顧秉之擰眉,有些為難的說道:“但這樣一來,會不會連累到徐大人呢?”
顧秉之和徐大人都是支持顧微去西南的人。
但顧秉之身為聖上跟前的紅人,又是顧微的親外甥,所以顧微要被聖上重用的事情,顧秉之被潑了不少汙水,指責他舉人唯親,認為就是他在聖上身邊吹耳旁風;而徐大人雖然也支持,但他支持的是聖上的決定,他一直以來都是純臣、直臣的形象,大家攻擊他的時候,頂多罵他人老腦昏,或者諂媚聖上,狗腿子罷了。
如果顧秉之跑徐府去道謝送禮,難保不會被其他人認為,徐大人會支持顧微是因為收了他的好處,他們二人之間暗中有來往呢!
顧氏隻不屑嗤笑:“他如果會顧忌這些,當時在布莊的時候,就不會出麵,將這珠光紗讓給芮芮她們了。就算你不登徐府的門,等趙夫人那邊知道了這件事,他們那些人難道就不會這樣誤會嗎?”
顧秉之恍然一笑,倒是他狹隘了。
合掌笑道:“娘說的也是。”
轉頭便對聞芮說道:“芮芮,你就準備一下禮物,等我休沐日的時候,我們一起去徐府拜訪一番吧。”
聞芮點頭應是。
……
關於西南邊疆的駐守大將,朝廷上一直爭執不休,誰都不能說服誰,但等不了他們確定代替的人,邊疆大將軍已經啟程,在回程的路上了。隻能保證短時間內,西南邊疆不會有什麼事情,但難保西南的夷族知道了邊疆大將軍離開的事情後,不會趁機做些什麼,所以朝廷還是需要盡快任命新的大將軍。
聖上頭疼不已,在顧秉之麵前已經抱怨了無數次了。
就算現在權利已經被聖上都收攏在了自己手上,但他自認還是個開明的君主,不是什麼昏君,還在比較尊重臣子的意見的,不會一意孤行的直接頒布聖旨,這才鬧得朝堂上一直吵吵鬧鬧,沒個停歇——下朝之後,顧秉之回來與聞芮感歎,其實聖上不是太尊重臣子的意見,而是他太想做個名留青史的明君了。
史書之上,但凡剛斷直行,不容朝廷有異聲的帝王,名聲都不太好。
聖上大概是懦弱了大半輩子,最後終於崛起了,想就更在後半輩子留些好名聲,能夠蓋過前半輩子的窩囊,免得他百年之後,在史官之筆的他,就隻是一個懦弱無為的皇帝。
主將遲遲未定下,顧微身上倒是被潑了不少髒水。
既然沒有人能以絕對碾壓的姿態勝出,那麼就開始使用排除法,篩除一個是一個。
首先就是被聖上所看好的顧微。
也不知道誰突然想起來的,竟然將當初聞騰當年倒賣軍營中廢舊的軍械的事情又給提了出來。
雖然做這件事的人是聞騰,而且他現在也已經繩之以法,被發配到邊疆做苦役去了,但大家現在舊事重提,說顧微是顧秉之的親舅舅,聞騰是聞芮的親爹,顧微是聞騰的上峰,但顧家和聞家也是親戚的關係,誰知道當年倒賣軍械的事情裏,顧微有沒有幫一把手呢?
想一想,單憑聞騰和他的幾個兄弟,就能背著上麵的人,不知不覺把軍械給賣了,這還真有點兒難度,若說是上麵的人裏,有人在暗中幫他們,這樣才說的過去。
入了朝堂之後,就還沒有變過臉色的顧秉之聽了這話,第一次變了臉色。
聞芮氣得瞬間從椅子上站起來,一巴掌用力的拍向了旁邊的桌子,“太過分了!他們怎麼這麼不要臉?我爹的事情,當時和他跟著朱家買賣官位的事情一起,不是都查得一清二楚了嘛,現在又把這件事拎出來說是什麼意思啊!”
顧氏忙拉著聞芮的手,溫言道:“不冷靜些,不值得生氣。”
聞芮氣得胸脯劇烈的上下起伏著,她生氣,因為他們胡說八道,拿聞騰的這件事往三舅舅顧微身上潑髒水是其二,其一則是她害怕因為她爹,連累到了三舅舅,自責和愧疚,讓她情緒起伏特別的大。
顧氏也是知道這一點,明白她在想什麼,這才趕忙安慰她。
聞芮長吐了一口氣,情緒穩定一些了,才對著顧秉之問道:“你就跟他們說呀,說這個案子早就查明白了,都是我爹利欲熏心幹的事情,三舅舅根本就不自動。”
看著聞芮咬牙切齒的跺腳,恨不得拎著那些潑髒水的人的衣領大罵的模樣,顧秉之忍不住笑了出來。聞芮都能想到的這些話,顧秉之就更不會忘記了,但就算說了,那些人也不會聽解釋,他們隻是在為自己找一個能夠解決掉競爭對手的法子罷了。
顧秉之說道:“他們說,是爹因為顧聞兩家的關係,所以一力頂下了所有的罪名,沒有把三舅舅捅出來;現在要求重新徹查此事,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沒有證明三舅舅的清白之前,不能讓三舅舅去西南。”
他們這就是用的拖延法了。
他們既然主動提出了查案子,如果顧秉之他們真的同意了這個法子,肯定在安排重新查案的時候,安插進他們的人手,然後不停的拖延查案的進度。
但是,西南邊疆是不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