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征軍的後勤中轉核心,設立在西安,因為陝西布政使司的大多數糧食儲備都在這裏,且也能通過涇渭水係更方便的從晉豫諸省調運糧草。
而前沿指揮中心,也就是西北總督衙門駐地,卻是設立在了最前沿的甘州。
張煌言帶著陝西邊軍主力,親自趕赴甘州坐鎮。
新組建的西北總督衙門,當然不隻是幾個主要將領和官員,隨之而來的還有上百從陝西、山西都督府,以及樞密院抽調過來的軍佐、幕僚官吏。
在這裏組成了一個臨時參謀部
自光烈三年以來,經過十多年的摸索與建設改革,明軍的參謀製度已經開始逐漸擴大和下移。
這一方麵是軍隊製度日趨成熟,中央朝廷對於軍隊掌控力日益增強的結果。
另一方麵,也得益於十幾年的軍事教育成果,如今南京兵學苑和吳淞海軍學苑,每年都定期向全軍輸送上千名經過嚴格文化和紀律訓練的基層軍官和參謀幹事。
而最早從光烈二年、三年就接受培訓的早期學員,經過十餘年的軍旅生涯,也伴隨著老一輩將佐退伍的同時,走向軍中骨幹崗位。
所以,現在的明軍當中並不缺乏合格的參謀人才,隊正以上軍官,超過七成都出自兵學苑或是早期的教導師,其餘大多也經過掃盲教育和輪訓。
張煌言對於此戰,自是極為重視
雖然他的軍旅生涯並不貧乏,而且已經相當精彩,從當初浙東起兵,後來轉戰閩浙,響應朱由榔東征,以及跟隨李定國北伐,參與徐州會戰。
但他之前一直都是作為張名振的副手和長史,獨立領兵出征,擔任方麵主帥,這還是第一次。
當然,凡事都要留有後手,朱由榔和內閣並不完全放心西北總督衙門,故而,在西征軍組建的同時,大都督府都事李來亨領禦前前軍,北上山西,坐鎮太原。
山西是北方諸省中,戰略地位最重要的地區,所謂表裏河山,北臨蒙古,西通陝甘,剛好作為預備隊。
第二次幕府山會議以後,原為左軍僉事的李來亨調任大都督府都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隨著李過即將退居二線,這位李過的義子,李自成的侄子,將會在不遠的將來,繼承忠貞營一係的軍中人脈,頂替李過的位置,走上前台。
土魯番,就是過去明初的哈密衛
這裏是大明近三百年來,對於西垂邊境統治延伸的最遠端,大約在後世的甘肅西部和內蒙西部
自明英宗以後,隨著對外戰略的收縮,明軍放棄了對哈密一帶的軍事控製,邊境進一步收縮到嘉峪關。
至此,整個大明邊境,除卻遼東以外,幾乎全部都隻在長城內側
而這一次,明軍先鋒再一次沿著昔日漢唐帝國的舊跡,自嘉峪關出發,進逼哈密舊地。
而走在先鋒之前的,則是負責探路的錦衣衛執行司偵騎
自光烈三年改革,重建錦衣衛以後,大明錦衣衛和過去的職能就發生了很大變化。
原本的錦衣衛更多的是監察機構,針對國內,但改革後朱由榔把這部分工作移交給了中書署,而把錦衣衛完全打造為軍事情報機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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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爾羌城外,一場一邊倒的屠殺正在進行,而距離不過十數裏的城內王公軍民們,全程目睹了這一幕。
在勉力堅守了數日,城中上下期盼的,從其他城鎮馳援而來的勤王之師,終於抵達城外。
事實證明,雖然堯勒瓦斯繼位時間短暫,但他上台後支持伊斯蘭的白山派,打壓黑山派,故而還是有不少出於宗教原因,願意擁護的白山派教徒武裝前來馳援。
這大概是從南疆尚未淪陷的各城鎮中抽調而出的青壯,合計三萬餘眾,看起來頗有氣勢,列陣於圍城的準噶爾大軍東側,企圖解葉爾羌城之圍。
尤其是白山派象征著自己信仰的白色頭巾標識,在戈壁當中尤為顯眼,滿山滿穀,令被鼓舞,重新站上城頭的堯勒瓦斯激動萬分,讓臣屬於城牆上立起十數麵大鼓,為援軍助威。
同時下令,讓城中僅剩的一萬兩千多士卒隨時準備出擊。
堯勒瓦斯並不傻,他知道,雖然大明足夠強大,沈平鴻既然答應了引明軍來援,就算不能擊敗準噶爾,保全葉爾羌應該也是大概率事件。
但他也知道,這些漢人不是來做慈善的
之前漠南的事情,距離葉爾羌也不遠,他也略有耳聞,如果自己能夠在明軍來援之前,就自行依靠葉爾羌的實力,擊退準噶爾,最起碼能夠避免淪為漢人樹立的傀儡。
可惜,現實並不會這樣如願
此時的準噶爾雖然稱不上後世康熙、雍正年間,那種橫跨四百萬平方公裏的全盛時期,但已經處在上升期,雖然隻有數萬騎兵,但戰力已然不下當初的滿蒙八旗。
尤其是在逃亡西域的阿濟格、滿達海等人帶來的技術升級以後,更是如虎添翼。
那些滿洲人教會了他們如何鑄造火炮,如何鍛造甲胄與兵器,以及更重要的,讓他們了解了明軍到底是怎樣的一支軍隊。
準噶爾大汗僧格也算一代草原雄主,他大膽的重用了阿濟格和滿達海,許諾了他們在征服葉爾羌以後,占據天山以南一半的城鎮和土地。這種無依無靠,身處異鄉的孤軍,往往是草原勢力最愛的雇傭打手。
在阿濟格等人的協助下,僧格用幾年的時間,對準噶爾諸部進行了初步的封建化改革,將過去零散的部落按照人數和地域重新分劃,形成了類似於八旗的軍民體製。
整個汗國分為十二個鄂托克,每個鄂托克有五千帳左右,男女老幼合計兩萬上下。
也就是全國傾巢而出,大概能湊出六萬之軍,當然,事實上能動用的沒這麼多,也就三到四萬左右。
可戰鬥力和凝聚力卻得到了質的飛躍
於是乎,當信心滿滿的葉爾羌勤王軍,迎麵撞上圍城部隊抽調出來的六千騎兵,便近乎是一場一邊倒的屠殺。
事實證明,經過數十年內訌和消耗的葉爾羌,早已不是西域雄心勃勃的新星準噶爾對手。
僧格親領兩個鄂托克的騎士,分為左右兩翼,以俯首撲擊之勢,將援軍團團吞噬。縱使兵力上,他們和對方相距甚遠。
但葉爾羌的援軍,並非全部都是騎兵,而是步騎混雜組成。
這並不奇怪,葉爾羌並不是草原國家,雖然他有很深厚的遊牧文化和蒙古背景,但西域並不是所有地方都適合放牧,事實上,天山以南的民眾聚居區,大多以農耕為主。
戎裝騎士們,手持挽弓,或者火銃,在牙兒幹河畔奔馳
牙兒幹河是天山以南的主要河流,至少當地一半左右的居民賴以為生,天山以南的部落和城鎮相較於北疆,更為分散,故而眼前這些能從各地勉強湊出來的白山派勤王軍,各自分屬於不同的勢力。
由昔日蒙古帝國崩塌而產生的政權大多如此,看似地域廣大,實則散亂難聚,宛若商周諸侯。
沒有經過統一整編訓練的軍隊,即使臨時湊在一起也很難發揮出應有的戰鬥力。
而相較之下,準噶爾騎兵從五年前,在阿濟格等人的建議之下,僧格效仿八旗重新劃分鄂托克指揮,軍民一體,安則同牧,戰則同軍。
每百帳設伯長,千帳設都尉,六千騎兵分作兩翼,剛好各為一個鄂托克。
每個鄂托克還有獨立編製的火器單位,用以輔助
沈平鴻站在葉爾羌城頭上,目睹了整個戰鬥過程,他對著場麵倒是並不陌生。
當年多鐸、博洛引清軍下浙江,他是親眼目睹全過程的。
那些曾經不可一世的大明官老爺們如喪考妣,眼睜睜看著十幾萬大軍,被區區數千八旗兵擊潰,衝散,然後挨城挨鎮的搜捕劫掠。
那時候,或者說在朱由榔東征之前,於關內漢人心中,建虜實在是宛若凶神般的存在。
眼前這些葉爾羌的軍隊,也許比當初江南四鎮的明軍稍強一些,但也就一些罷了。
舊乏訓練,又長期內亂,人心渙散,麵對新興強敵,結局幾乎是可以注定的。
但沈平鴻不願意提醒堯勒瓦斯,而是要讓對方親自體驗一下希望破滅的感覺,從而斷絕某些不切實際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