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西征,考慮到西北氣候苦寒,與東北、蒙古處於同一緯度,也是出於檢驗這些年北方招撫的成果,遼東經略使司和安北都督府均有出兵。
相較於安北都督府的漢夷數萬騎兵,遼東經略顯得勢單力薄得多,整個野人女真加在一塊,恐怕都還沒有北直隸一個大縣的人口多。
而且統轄麵積還大得嚇人,最後隻征召了三千撫遠營,隨軍西征。
這幫來自白山黑水的天生獵人,被明廷重新武裝以後,將爆發出更加強大的力量。
比起禦前軍那種紀律儼然的強大,對於撫遠營的紀律要求並不算嚴格,他們不屬於那種近代化的工業武裝,而更類似於“中國版的哥薩克”,更合適小股精銳,在關鍵時刻扭轉戰局,或者開拓遠地,不必過多考慮補給線的境外作戰,對於此次西征,可謂相當合適。
說起來,準噶爾諸部,和俄羅斯關係同樣密切,故而兩軍雖然遠隔數千裏,分據東北、西北,但卻頗有相似之處,從此,也能隱約望見一個盤踞在大明北部邊境周圍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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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爾羌王城
城頭上的硝煙才剛剛散去,圍城的準噶爾軍隊再次被擊退,但守城督戰的葉爾羌將領心情卻並不好。
誰都沒想到,這幫從草原跑來的蠻子,居然還帶著火炮!
葉爾羌本來也是沒有火炮的,但光烈五年以後,明軍北伐之前,為了武裝葉爾羌,以互市換馬的方式,向葉爾羌出口了一批佛郎機火炮。
雖然一共也就二三十門,但在威懾和碩特、土魯番時,取到不小效果。
但現在,原本在葉爾羌人眼中,準噶爾隻是凶狠而已,沒想到人家在軍事技術上也同樣日新月異。
是的,準噶爾人會用火器,而且水平不低
他們的火器技術,主要是從中亞、中東方麵,自奧斯曼土耳其,以及沙俄流傳而來。
而且衛拉特蒙古諸部,和沙俄多有衝突,所以對火銃,火炮等先進軍事技術並不陌生,雖然此時的沙俄火器也並不很先進,但起碼比漠南漠北的蒙古強多了。
(這一點從康雍乾時期西北戰事的各種戰圖就能體會到)
至少火繩槍和簡易火炮,在準噶爾軍中並不罕見
於是乎,當葉爾羌王城,被準噶爾首領僧格帶著三萬多人包圍以後,葉爾羌人就見識到了對方的厲害。
準噶爾人將簡易火炮架在駱駝上,塞入火藥和鉛子、碎石,當散彈用,有些類似於機動性更高的虎蹲炮。
葉爾羌王城的城垣本來就不高,也就是關內一個縣城的水準,這駱駝炮雖不能破城,卻足以壓製城頭守軍的反擊火力。
再配合火銃、箭矢,以及壓倒性的兵力優勢,令葉爾羌守軍傷亡倍增。
好在經過明廷多年輸出,葉爾羌的武備水平也今非昔比,城頭架著十餘門佛郎機炮持續開火,還有幾百支鳥銃。
更重要的還是自關內光複軍替換下來出口的兩千餘副鐵製甲胄,這玩意在關外各族的戰爭中,可謂是神兵利器。
同樣在城內的沈平鴻見狀簡直無語,要說阿鬥扶不起來呢,當初明廷為了換取戰馬,先後向葉爾羌出口甲胄不下萬數,鐵製刀矛兵器不計其數,火銃過千,結果內戰一開,不過幾月光景,就剩這點東西了。
葉爾羌西部最重要的三個重鎮,哈實哈兒(今喀什,古疏勒)、葉爾羌城(今莎車)、於闐(今和田),哈實哈兒已經為準噶爾攻破,於闐也被司馬依的割據武裝占據。
隻有莎車城還在汗王堯勒瓦斯手中
而現在,眼看準噶爾的外敵就要和司馬依的叛軍合流,兩軍相聚,合有近十萬眾,而堯勒瓦斯在王城當中,守軍不及萬,其餘散落軍力,則尚在葉爾羌東部,加起來也不過兩三萬,被徹底攻破,隻是時間問題。
曾經控弦十萬的萬裏大國,就此危如累卵。
好在莎車城內人口不多,而西域人有多有聚集糧食於城內的習慣,所以守城暫無糧草補給之憂,以此堅守,估計還能再堅持兩月以上。
可問題在於,外麵重兵圍城,沈平鴻擔心葉爾羌當局心生畏懼,主動投降。
為此,他也隻能死死拽住堯勒瓦斯,許諾對方明軍已然傾國西進來援,畢竟堯勒瓦斯的弟弟,司馬依已經舉兵反叛,和準噶爾合作,如此狀況下,司馬依為了爭奪汗位,絕對不會接受堯勒瓦斯投降,放他一條生路。
如此一來,堯勒瓦斯除了死守待援,別無他路。
就在此時,西征軍的先鋒終於踏上的葉爾羌的國土
西征軍先鋒,是西北總督兵馬副使,年僅二十五歲的嶽鎮邦
這位後世名將嶽鍾琪的祖父,提前數十年,引軍踏入西北邊疆,麵對那場注定會發生的命運之戰。
嶽鎮邦的任務是試探土魯番和葉爾羌東部虛實,且收編葉爾羌殘軍,所以並沒有帶太多人手,隻領了數千步騎。
就在明軍開始行動之時,漠北也發生了異動,原本打算從漠南調兵西征的安北都督府,這下子難以脫身。
讓人不難猜出,漠北喀爾喀蒙古的幾個大汗國,必然是和準噶爾諸部有所聯絡默契的。
原本計劃中,作為側翼,經由土魯番自北麵攻擊準噶爾的安北都督府便不能成行,重任重新壓在西征軍身上。
經過一個多月的跋涉,終於到了陝西地界
光烈十三年七月
西征軍聚集陝西地界
共有禦前後軍三師,三萬七千餘人,甘肅都司、陝西都督府邊軍兩萬四千餘人,撫遠三營三千餘,合計六萬五千餘人馬。
這個數字,放在整個大明的軍事力量中,占比並不算很大,大約八分之一左右,但卻是對西域遠征,後勤能夠承擔的最大數額了。
因為與此同時,陝西、山西、四川、河南、北直、山東,還需征發民役十四萬六千人。
考慮到河南、陝西兩省,人丁缺乏,恢複不易,故而其中一半,都是得從山西、北直、山東調集,同樣要經過數千裏遷徙。
而後勤補給線,更是延綿數千裏,雖然陝西早在兩三年前,就開始儲備糧草,但未雨綢繆,還是要做好戰事長期僵持的準備。
這一點朱由榔再三囑咐內閣和樞密院,做好禦案,縱使滿朝上下,對於此戰信心滿滿,但出於曆史的預見,朱由榔知道,這一仗絕對不好打。
一不小心,那就得幹上幾年乃至十幾年。
備用糧道有兩條
一則由四川北上濟陝甘,考慮到蜀道難行,這一條隻做輔助,二則由湖廣北上,經河南往西至陝甘,這一條橫跨四千裏,雖多為平原,卻耗費人力。
當月二十二日,南京內閣於武英殿召開禦前會議
財部正式批複樞密院新加特別軍事預算,五百五十萬元,內閣同意,七科未予封駁,擬旨下達。
朱由榔廢除了司禮監,將批紅權收回禦前,此前瞿式耜擔任首輔時,批紅權是直接給內閣的,當時內閣同時掌握票擬、批紅,事實上恢複漢唐宰相地位。
但自光烈九年,幕府山朝會以後,都察院職權空前加強,事情又發生了變化。
首先,都察院、七科連為一體,人事任免,脫離吏部係統,高層由聯席會議廷推產生,中低層由都察院內部人事部門獨立升降。
其次,都察院、七科有權封駁、彈劾內閣及七部,並立案調查
過去,明代都察院的地位和六部相當,屬於“大九卿”(六部尚書加左都禦史、通政使、大理寺卿)之一,位在內閣之下。
而現在,都察院正式獨立於內閣,甚至說,獨立於整個政府部門之外,成為政府之外的監督力量。
相當於過去門下省和禦史台的總和,左都禦史成為了“台相”(都察院又稱諫台)
但雖然權同宰相,卻不入閣,如此,製度從過去的“一閣轄七部三院若幹署”的局麵,變成了“一閣一院”,也就是說,都察院雖然還叫院,但已經不是內閣下轄的部級單位了,而是和內閣首輔同等級別的獨立衙門。
畢竟並不是每個大臣,都能像瞿式耜那樣得到完全信任,當然,也是出於製度建設的需要,這也能看做是中興後大明從戰爭年代,向承平年代的轉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