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荒誕的結束(下)

“是不是就前麵那股?”

周滄通過身側通譯,急忙向帶路的蒙古漢子問道

隻待那人剛點頭,便二話不說,周滄一揮右臂,身後近百明騎,加上近百蒙古遊騎一起撲了上去。

索尼等人,隻是一味縱馬飛馳,隻恨這馬下本能長出兩根翅膀來。

將馬背之上,被騎士擁著,從來沒有受過這般顛簸的順治,折騰得夠嗆,麵色蒼白。

周滄哪裏能夠放過對方,緊緊策馬追隨在後,一連抽了好幾鞭子,戰馬吃痛,揚蹄不停。

這可不是憐惜馬力的時候

“放箭!”

“嗖嗖”

兩百漢蒙“聯軍”,紛紛揚弓搭箭,一邊縱馬,一邊零星放箭,朝著前方數十逃騎身後不停射擊。

之前還被衝散的巴特爾的幾十散騎,見有援兵追來,尤其其中還有明軍打扮的,自然是又勒馬相隨。

雖然其餘那百來蒙騎,也是巴特爾部下那些族中青壯差不多,裝備簡陋,戰力拉胯。

可周滄帶來的近百明騎,卻可都是光複左軍的精銳馬營騎士,雖然比兩黃旗護軍營恐怕差距還不小,但在占據人數優勢的情況下,吃下這股殘兵,還真沒啥困難。

雙方就在這草原之上,縱馬十餘裏,都緊緊咬住

前方的清兵,不斷有中箭落馬的。

這些明騎可不是蒙古遊騎可比,手中俱是鋼製箭簇的破甲箭,隻要傷及要害,縱使你雙層重甲,也未必能討到好。

除此之外,鞍下還另外配有雙發火銃,臨近十餘步時,就能放銃攻擊。

“嗖!”

“蓬!”

索尼隻覺得背後一陣酸疼,便是知道自己中箭了,雖然雙重重甲之下,不至於致命,但依舊對行動造成不小阻礙。

眼見著後麵的漢蒙騎兵跟牛皮糖似的,難以擺脫,索尼幹脆咬牙,疾呼道

“巴爾楚渾!你帶幾個精幹的奴才,帶著太後、皇上往西麵去!”

“其餘人等,和我來!”

便帶著剩下數十騎反身與周滄搏殺

一陣刺耳的兵刃相拚,鋼刀入肉聲後,便戰成一團了。

頃刻間,橫屍遍地,血流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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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籠罩,大概是後世河北的圍場蒙古族、滿族自治縣南側,灤河西岸,數騎行色匆匆,停留在一座破廟中,生火休息。

巴爾楚渾,先是把緊張一天的帝後安頓好,生火燒水,熱上糧食,便按刀提弓,外出尋足以過夜的柴火了。

戰馬被拴在廟外

這些馬匹均是正黃旗的家底,從科爾沁牧場精挑細選,肩高超過五尺,在這個年頭,已經是百裏挑一的神駿,不比西路軍騎軍中的葉爾羌戰馬差了。

廟中,除去順治母子外,就隻有兩個親衛在外守護

由於數日奔襲,大家都疲累得緊,眼皮打架,天色將黑後,便昏昏欲睡,尤其這裏已經脫離喀喇沁方向足有數十裏,基本算是安全了。

鬆懈下來後,無論是裏麵的順治母子,還是外麵守衛的親兵,都疲乏休息起來。

而所有人都沒注意到的是,破廟外,黑夜之中,卻是有幾雙不良的眼睛瞧著這邊。

“老大,這馬不簡單啊,隻怕是什麼貴人,要是隨便下手,說不得有麻煩啊......”

一個刀疤臉馬匪,低聲向身側的當家人道

為首的馬匪頭子,名喚徐七,原是薊鎮邊軍,後來鬆錦大戰後,變成了潰兵,明廷又不發餉,便在這北直、蒙遼交界處,混跡成了馬匪頭子。

手裏十來號人,憑借著劫掠走私商隊過活。

徐七不屑道

“擔心個屁!就算是什麼貴人,沒看到這風塵仆仆的,怕是被人追擊,眼下官軍大勝,這些人絕對是韃子那邊的,殺了又如何?誰來追究俺們?”

“再說屆時毀屍滅跡,誰知道是誰幹得?”

那刀疤臉聞言,也覺得自家老大說得是。

七八個馬匪,距離這數十步,就悄悄下馬,抽出刀刃,靠近破廟。

由於裏麵的人都缺乏警惕,知道對方靠近十步以內,才勉強有所察覺。

“誰......”

話還沒出口,為首的徐七抄出短斧,劈手便是猛揮下去,那人還來不及叫喊就已經被開了瓢。

另外一人,則是被數人一起撲上去,動彈不得,隻是一味折騰,然後被人割了喉。

內裏的母子聞聲,終於被驚動,博爾濟吉特氏連忙起來探頭張望

“裏麵還有人!”

正在這外麵的馬匪發覺裏麵有人探望之時,破廟外麵遠處突然有馬蹄聲響起,正是回來的巴爾楚渾等人。

刀疤臉麵色一白

“怕是還有硬點子!老大,怎麼辦?”

那徐七卻是麵色一獰

“還能怎麼辦,拉上這幾匹好馬,扯呼!”

可就在所有人臨走之前,徐七突然想起了什麼,轉身冷聲道

“這娘兩看到咱們了,不能留,馬上砍了,放火再跑!”

可憐倉皇之下,連話都說不出來,隻是抱在一起的順治母子,見外麵凶神惡煞的馬匪突然折返。

博爾濟吉特用並不熟練的漢話,連聲大呼

“壯士!我這還有財......”

隻可惜話才說到一半,就被幾柄斧子當場砍殺,身側才剛十四的福臨,連忙撲過來,卻是也被那刀疤臉一腳踹開,兩刀結果。

“劈裏啪啦......”

一抹火光在破廟裏升騰,遠處快馬趕到的巴爾楚渾,隻覺得心中一片冰涼,如墜冰窖......

心誌俱喪,盛怒之下的巴爾楚渾自然是不會放過徐七等人,這位貝勒畢竟是嶽托之子,弓馬嫻熟,帶著麾下親兵,不顧一切,縱馬衝上去,幾箭就射殺數人。

然後才轉身看著那已經烈火熊熊的破廟,跪地痛哭流涕,不能自已,直到哭不出來,再無聲響。

身側親兵想過來勸,才發覺自家貝勒爺身下一片血紅,卻是已然用短刃自盡......

本應該是作為清軍入關後,第一位建立穩固統治的清世祖,和輔佐兩代君主的孝莊太後,卻是連屍骨都找不齊了.

餘下的清兵見自家貝勒,皇上、太後都已殞命,忠心的便自殺當場,其他也各奔東西,逃竄而走。

當年李自成流落九宮山,最後死在過路貪財的民兵武裝手中,所謂白龍魚服,虎落平陽,亦是難免之事。

......

具體到底是怎麼回事,直到十幾日後,才在收到消息後的李來亨率部拉網式搜索之後,才有了個大體說法。

至於報與北京的朱由榔,又是再幾日後的事情了。

“所以說,順治和那博爾濟吉特氏都死了?”

朱由榔看著手中軍報,向眼前的錦衣衛僉事雷汜楠楠問道

“稟陛下,雖然無有屍骸,但從殘跡上已經可以確認,二人均已喪命。”

朱由榔心中頗有些怪異,八年血戰,數十萬大軍生死相決,沒想到最後的結束,居然是被一夥馬匪給碰上了......

為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畫上了一個荒誕的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