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邊隨行的族中勇士,還沒反應過來是啥情況,但在巴特爾反複催促之下,還是趕緊分出了好幾人,快馬往東北邊兩處平常相善的部落趕,距離雖然不遠的估計也得一個多時辰才能拉來援兵。
情知眼下斷斷不能放過眼前這貨身份可疑的“馬匪”,巴特爾也算效了死力,畢竟他也清楚,如果眼前這夥人真的是逃亡的滿洲貴人,那此戰之後,隻要能留住,恐怕就有一場不小富貴等著自己了。
這位由於挨近長城,故而在關內外多年皮毛、鹽鐵走私生意中,變得比尋常蒙古漢子要油滑的多的小頭領,自然是不願意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巴特爾讓麾下近百騎分散開,不要和對方正麵衝突,盡量隻用箭矢騷擾,主要目的還是拖住對方腳步,讓其無法逃離此地而已。
畢竟雖然自己這邊的人數是對麵的兩倍,但戰力卻完全不在一個層次。
尤其是對方的武器裝備,實在駭人,精製挑選的強弓,鋼簇頭的狼牙箭,以及鎖子甲、布麵甲的雙重防禦。
對比巴特爾這邊,連皮甲都湊不出二十副來,粗製濫造的獵弓,每人手中隻有五六羽鐵製箭矢,其餘都是粗加工的骨箭,隔著三十步外,連對方最外層的布麵甲都傷不到。
別說是百騎,就算是再加一倍,若是真的正麵衝突,怕也留不住對方這區區數十騎。
巴特爾隻能盡量咬住牙關,不顧傷亡的讓麾下勇士纏住對方。
索尼畢竟也是老將了,當和對方交手之後,瞥見有數騎迅速離開戰場,往東北方向奔去,心中立馬就咯噔一下。
這肯定是去請援兵了
他向剛林、巴爾楚渾示意,兩人也馬上反應過來。
若是半個時辰之內,不能立刻突破,離開此處,到時後就真的麻煩了......
索尼這個五十歲的老將,當即縱馬衝在最前,身側幾名親兵扈從跟上,巴爾楚渾則是護住驚慌失措的順治母子,準備擇機突圍。
“嗖嗖......”
箭矢來回穿梭在這並不廣闊的戰陣之上
作為兩黃旗精華所在的護軍營擺牙喇精銳,即使是在八旗當中,那也是百裏挑一的存在,縱使千裏奔波,士氣困頓,但也不是一般散兵遊勇可比的。
三十步內,幾乎是張弓應弦即中!
雙方在草原之上,周旋不到兩刻鍾,巴特爾這邊中傷倒地的就已有十數人。
巴特爾是真的覺得自己快撐不住了
他麾下的這些族中勇士,本來就隻是些半牧半獵,隻在部落衝突之時才會被上麵臨時征召聚集的青壯牧民而已,並沒有經過太多實戰磨礪或是軍伍訓練,哪裏見過這般陣勢?
很快,才過了兩刻鍾,自己這邊的人手就出現了士氣動搖,大部分人甚至都不敢靠近對方三十步內,隻敢遠遠放箭,壓根造不成半點殺傷。
而對麵這夥“馬匪”,隻有兩三騎甲胄上掛著箭矢,看樣子撐死就是行動不便的輕傷。
不過在滿頭大汗,苦苦維持的同時,巴特爾也在心中更加堅信
這夥人來曆絕對不凡!
他不是沒見過八旗兵
喀喇沁作為最靠近北京,且同時距離遼東、科爾沁距離不遠的漠南部落,當初努爾哈赤、皇太極時代征戰蒙古,入關劫掠,都要從此過路。
據他所知,八旗軍士騎兵精銳是不假,但像眼前這般以一敵幾,還遊刃有餘的存在,還是十分罕見的。
隻有八旗中各護軍營裏,作為主將親衛的白甲擺牙喇可以一比。
但從衣甲製式上看,又並非簡單的普通白甲兵,那便隻有一種可能
這是滿洲皇室的親衛!
巴特爾不斷厲聲威脅麾下的族中勇士,讓他們分散湧上去纏住對方。
最後甚至親自上陣,險些沒被一箭結果。
他還許諾眾人
“此番戰後,每人每戶賞三十頭羊!戰死者加倍!”
這不是一個小數字,這裏近百人,加起來,那就是兩三千隻羊啊,哪怕在草原之上,這也是一戶中小部落頭領的全部資產了。
事實上巴特爾本人都沒這麼多牛羊,但眼下哪裏顧得了這些?先畫餅忽悠住手下人再說,至於以後?等拿下眼前這夥說不得“貴不可言”的不明人,害怕缺幾頭羊?
好在,隨著時間推移,眼前這些在巴特爾眼裏近乎無敵的軍士,終於逐漸顯現出疲態。
弓箭不是火銃,尤其是強弓,多次張拉之後,是非常消耗體力的,這也是早期火銃在各個方麵都不如強弓,卻能被推廣的原因之一。
歸根到底,清兵人數畢竟處在下風,隻要巴特爾他們熬過最開始的那會兒,隨著時間推移,對方的人數劣勢便會顯現出來。
比如箭矢即將耗盡
本來他們此行便是輕裝簡從,每人隻帶了二三十羽狼牙箭,還在之前與關內的亂兵有所衝突,消耗不少,此番一交手,對方有不願近戰,而是在外圍騷擾,竟是很快就要耗盡了清兵箭矢。
索尼見對麵的遊騎不敢靠近,這邊箭矢也快告罄,幹脆便下令,所有人換成近戰長短兵器,直接結為縱隊突圍便是。
數十騎迅速集結在一起,呈鋒矢狀,將順治母子護佑在最中間,外北麵突圍。
巴特爾等眾,剛剛便傷亡慘重,哪裏能抵擋得住,根本不是一合之敵,隻是稍作抵抗,就如鳥獸散。
縱使巴特爾知道眼前就是潑天富貴,但也需有命享受不是?
就在索尼等人終於衝出重圍,心裏長鬆一口氣,準備繼續向北奔馳,先拉開二三十裏,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再說。
但就在所有人都稍稍鬆懈下來是,正在前方探路的剛林突然瞥見東邊一線湧動的煙塵......
眾人麵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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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滄策馬在前,一刻不敢停息,身後數百騎都緊隨跟上。
他心中興奮得緊,隻覺得自己實在是撞了大運。
其人來曆不一般,因為他有個親哥,叫做周濤,正是當年軍山湖大戰,跟隨塔天寶詐降張存仁,縱火毀其水寨,從而扭轉局勢的將領。
那一戰,幾乎無人幸存,周濤本人也死在陣中。
當初塔天寶行動前,將部分人留在水寨當中,讓其脫離大隊,往北去南昌。
都是些家中有老有小,或是兄弟同時從軍的。
周濤兄弟二人俱在軍中,便將弟弟留了下來。
徐州戰後,李定國席卷山東,拿下膠東半島,能夠直接就近通過海路把兵力投送至遼東半島,便先後派遣了四個營過去,支援遼東。
周滄作為所屬廂總,正在其列。
冒襄出使,並坐鎮喀喇沁諸部後,鄭成功和陳貞慧擔心他在草原一人孤立無援,不足以保全自身和在緊急情況下有所應對,便從援軍中抽調出一廂,近千精銳過去。
周滄所部作為營中最為精銳一廂,便被抽調而去。
海軍奇襲錦州以後,關內外交通被斷絕,後來喀喇沁諸部又轉頭向東,襲擊侵吞科爾沁諸部。
冒襄擔心喀喇沁西麵,察哈爾等親善滿清的漠南部落,會不會孤注一擲,在阿濟格等人鼓動起來,往東襲擊空虛的喀喇沁,同時也是擔心自己跟隨東進科爾沁後,喀喇沁諸部中,有沒有不穩定因素。
就讓周滄帶著五百騎,坐鎮喀喇沁中旗,警戒周邊,就算有了什麼情況,也能在組織抵抗的同時,通知消息。
其實這是冒襄多心了,察哈爾之前就被多爾袞抽調一空,哪裏還能有兵?至於喀喇沁,眼下局勢大家都看在眼裏,哪有這麼多不開眼的。
但沒想到,卻是歪打正著,巴特爾所派人往周圍部落通知時,就遇到了正在一個數百帳小部落裏例行巡遊的周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