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
“啊!”
一名清軍佐領,剛才射完一羽,搭上第二箭,就躲閃不及被遠處馳來的飛箭竄入麵門,慘叫倒地。
距離此處四五十步開外的山石之側,年僅二十的嶽鎮邦手中已經放出下一箭。
明軍近千甲士,已經衝到了距離山頂清軍陣地五十多步外了,嶽樂見狀,再也按捺不住,連忙傳令,讓數個早已準備好的索倫佐領,領兵上前,截斷明軍攻勢。
同樣是數百凶悍甲士,不過經曆了之前鏖戰後,再是鐵人,也有所疲乏了,故而勢頭略有不足。
嶽鎮邦見狀,也不急忙,讓身後親兵抽出一支五尺長的藍色旗幟,在空中揮舞數下。
所有小隊見狀,紛紛停下腳步,隻是手持刀牌,聚集在插有小旗的對頭身側,按地不動。
任憑山上的清軍甲士衝來。
“掌雷!”
各小隊自行指揮,一波滋滋冒煙的黑點朝著十幾步開外投擲過去,這東西清軍倒是也有,隻是之前鏖戰十數日,儲備快要耗盡,隻有零星十數枚反擊而已。
投擲完後,明軍各小隊連忙伏地,隻將藤牌頂在外麵,而後爆炸聲連串響起,如同煙花般,硝煙升騰,火花迸射,到底傷亡多少,不得而知,倒是讓兩軍之間,視線不清。
嶽鎮邦率先持牌挺刀當前,全軍迅速加快加快腳步,在硝煙彌散當中,和清軍甲士接戰!
“鋥!”
兩刃橫加,擦出火花連連,在刺鼻硝煙當中,超出五步外,人影都看不太清楚,明軍士卒隻是五五成群,緊密站在一塊,用藤牌對外,而不分散開來,剛好能互相聯絡得到。
這一波掌雷的效果,倒是比以往強很多,硝煙頗大,久而不散,山下觀戰的張名振奇怪對霍湅問道
“這掌雷怎麼不太尋常啊?”
霍湅解釋道
“稟都督,這是嶽鎮邦之前在軍中喜歡自己加工的一些小玩意,說是把熟石灰搗散成粉,用紙包附於掌雷末尾,兩軍陣戰之際,或可有奇效。”
張名振頷首應道
“可全軍推廣!”
山上的戰鬥出乎意料,清軍索倫營甲士不僅沒有能夠快速憑借近戰優勢,和以逸待勞的衝擊力,把嶽鎮邦所部挫退,反而被遲滯下來,兩軍陷入混戰。
究其根本,卻也是此時索倫兵的一大缺陷,那就是紀律性和組織度不足。
不同於後世雍正、乾隆時期,那時候的索倫諸部已經被編入八旗多年,在八旗軍民部落的同化下,逐漸轉入定居,此時的索倫兵,是直接從黑龍江上遊諸多遊獵部落征發,許多人別說和漢人,連和滿人都難以語言交流,更別說什麼軍事組織度了。
故而,當陷入兩軍持久混戰的情況下,其缺乏組織度的劣勢便會彰顯。
之前索倫兵之所以能壓著明軍攻山士卒打,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磐石山的特殊地形,導致明軍兵力分散,突然遭受索倫兵一窩蜂的猛烈打擊,很容易崩潰。
而嶽鎮邦就發現了這個問題,隻要能盡量遲滯索倫兵衝擊的勢頭,待局勢緩下來以後,對方的隊列渙散速度,遠比紀律嚴明的明軍要快得多。
為此,嶽鎮邦才將全軍分為五人小隊,方便在硝煙環境和山地情況下,對付清軍甲士。
而且明軍的紀律性,不應當隻體現為平原戰陣之時,成千上萬人的大軍陣,這種五人、十人的小隊,也是另一個層麵上的紀律體現。
嶽鎮邦家傳武藝,自曾祖由河南湯陰遷到臨洮為軍以後,祖父、父親三代均是九邊將佐,勇悍無匹,又是年輕驍勇,一手長刀,出神入化,竟是以一人擋住三四員清兵,格殺兩人當場。
其中一員索倫兵佐領見狀撲過來,與其相戰搏鬥。
嶽鎮邦隻是幹脆丟掉藤牌,從格殺的清兵屍體旁抽起一柄短矛,不過數合間,挑刺橫擊,讓對方招架不住。
隨後在身旁戰友的幫助掩護下,突刺數步,把這員佐領刺了個對穿。
明軍近千甲士,紛紛湧上山頭,以小隊為單位,和更加散亂的清軍甲士搏殺在一起。
明軍以五人為隊,各自聚攏,刀牌掩護,密不透風,讓以單兵為主的清軍索倫甲士找不到機會。
一旦有一二落單的,便湧上去配合絞殺。
這近千人馬均是嶽鎮邦這兩三年一手帶出來的,嶽鎮邦在平時訓練當中,額外重視小隊配合,以往明軍編製,最低也就是二十人的隊,很少會以五人、十人作為獨立單位進行作戰。
兩軍混戰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複雜激烈,而索倫兵在這種情況下,更加無法維持組織度,不僅全軍陷入散落,喪失指揮的情況,就連幾個佐領都失去了號召力。
嶽樂見狀,直到這樣下去,索倫兵敗退隻是時間問題,連忙勒令身側僅剩的生力軍,兩百多親兵,支援過去。
山下的張名振見山上嶽樂帥旗移動,便知機會到來,疾聲下令,讓阮進領兵支援嶽鎮邦,一鼓作氣,砥定局勢!
數千明軍將士,如潮水一般,湧上山頭,此時清軍主力都被嶽鎮邦等人吸引,難以分神,隻能眼睜睜看著越來越多的明軍甲士參戰,而後擴大優勢,將山頂陣地的清兵合圍絞殺。
喊殺聲響震山野,被逼入絕路的清兵也有了些悲壯感,奮不顧身,向著數倍明軍衝去,最後在火紅色海洋中被吞沒。
這個時候,明軍也懶得管什麼隊列、紀律了,優勢已經拿下,接下來就是殲滅,沒必要管太多,所有兵力都一股腦往上堆。
嶽樂隻覺得舉目皆敵,一時間支應不及,身旁原有的兩百親兵被衝散分割,傷亡慘重,自己還能聚攏的,不到二三十員。
當此之時,嶽樂如何不知,自己已經到了最後時刻。
也不多做其他無意義的慨歎,而是直接挺刃,向著前麵明軍衝在最前,所當無匹的那員驍將衝去。
“鏘!”
嶽樂也不過二十出頭,比嶽鎮邦大不了幾歲,兩人兵刃相撞,竟是力氣難分上下。
嶽樂頓時來了興致,死前能和這般勇將戰上一場,倒也算痛快!
二人先是以長兵來往,隨後嶽鎮邦矛杆折斷,便幹脆伸手奪對方長兵,片刻之後,二人均棄長兵,又抽出短刃拚殺。
身側戰況都已經逐漸明晰,清軍殘兵被逐漸吞噬,雖有必死之誌,但力量對比放在這裏,毫無作用,不到一刻鍾便被基本殲滅。
於是乎,越來越多的士卒湧到二人相對搏殺的這邊,卻也不敢隨意插手,因為二將實在打得激烈,阮進命一員善射將佐引弓,準備趁嶽樂不備時射殺,但嶽鎮邦卻不願,直接趁對方力盡恍惚之時,欺身斷刃。
“鋥!”
一聲金屬淒厲響過,嶽鎮邦刀鋒順著對方兵刃劃過,傷其臂膀,鮮血淋漓。
嶽樂重創,難以抵擋,被對方橫刀相向。
哈哈大笑
“沒想到本王臨死之際,還能遇到如此壯士,痛快!”
“麻煩給我一個利落吧!”
嶽鎮邦沉默不語,手中鋒刃微動,血濺三尺,人頭落地。
隨後持首而立,反身對著山下無數袍澤,和觀戰的後軍、左軍諸多將帥朗聲呼喊
“虜將授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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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武穆之後?”
張名振和劉文秀好奇看著提著人頭而來,血染衣甲的年輕小將
剛才他們向霍湅詢問了解了一二這個小將,霍湅作為嶽鎮邦的上官,並且向來欣賞這個年輕人,對他也多有了解,才知其人不僅出身臨洮邊軍將門,而且家中原是數代前從湯陰遷到陝西。
也就是說,這位乃是正兒八經的嶽飛之後。
嶽鎮邦拱手昂聲
“末將自曾祖遷至臨洮,祖籍河南湯陰,確為先祖鄂王(後世給嶽飛的追封)十九世孫!”